“都是你,都是你。”
“怎么不跟着你爹妈一起死。”
顾景言努力地撑起身体,他此刻感受不到什么愤怒,也不觉得辱骂声刺耳,只是忍受着额头的疼痛,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你的狗呢,我要把你的狗宰了。”
“妈的,你怎么也是那种你怎么也是那种怪物。”
顾景言撑在床头柜上弓着身体,他对男人发酒疯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任由着男人继续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等待眩晕感过去后才沉默着低着头收拾着地上的碎酒瓶。
他看着昏昏沉沉继续灌酒的男人,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那是狼,不是狗。”
顾景言捂着自己的额头,疲惫地踩着破破烂烂的楼梯,走上了狭窄的阁楼。
他跨过那些堆积如山的货物,艰难地走到了房间最里面的空隙,熟练地拿出收藏的纱布捂在自己的伤痕上。
顾景言看着周围漆黑闭塞的环境,随意地把伤口上的血擦掉,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口袋里的小面包拿了出来。
“祝我自己,十岁快乐。”
看起来只有小型犬那么大的白狼走到了顾景言的身边,顾景言抬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精神体,他抚摸着白狼毛茸茸的后背,垂着眼睛说:“你不能在他面前出现知道吗?”
“他说,爸爸的精神体咬死了妈妈和他的老婆。”
“所以他才像现在这样,才像现在这样对我。”
“但是我知道他养着我,才能有钱拿,我不相信他。”
顾景言躲在昏暗狭窄的货物堆里,心惊胆战地听着楼下男人的辱骂声。
他看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默默流下了眼泪,最后沙哑着嗓音低声喃喃自语地说:“我好想爸爸妈妈。”
路北骁感同身受着顾景言此刻的情绪,只觉得像是快要窒息般心脏抽搐着难受。
顾景言……
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生日的吗………
第145章
顾景言怔愣着看着那些文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紧紧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愤怒地把撬开的抽屉砸得破破烂烂。
这时忽然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然而顾景言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躲起来,而是脊背笔直地站在原地。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一如既往醉醺醺的男人,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我爸妈是为了军营战死的,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男人看着顾景言沉默了两秒,随后猛然摔掉了手里的酒瓶,步伐沉重地向顾景言走了过来。
顾景言手指微微颤抖着,努力压抑住心里本能的恐惧,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说:“你连你亲姐姐都害,你算什么男人。”
男人身上的酒气格外的浓烈,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把顾景言笼罩住,像是被惹恼的怪物似的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
男人意识昏沉地哼唧了两声,脸上的横肉动了动,随后猛然一巴掌把顾景言打倒在地。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扫把星。”
“甩脸子给谁看。”
顾景言趴在地上咬紧了牙关,忽然看见了地上的铅笔刀,不动声色地拿到了手里紧紧握住。
他一声不吭地爬了起来,冷冷地盯着男人的背影说:“你口口声声说哨兵向导是疯子是杀人犯,其实最希望自己也能有精神体。”
“我是扫把星,那你是什么,靠扫把星拿钱的窝囊废。”
“舅妈根本没被咬死,她就是受不了你跟别人跑了!”
“宋勇,你真不是个男人,你真没出息。”
宋勇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原本寻找酒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像是阴狠的毒蛇死死盯着顾景言。
他此刻的神智显得格外清醒,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景言,表情狰狞而恐怖地说:“你个狗娘养的小畜生,就他妈该把你卖了喂狗。”
顾景言颤抖着身体,他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然而被羞辱父母的怒火此时胜过了一切。
顾景言鼓足了勇气瞪着对方质问:“你再说一遍?”
宋勇猛然扯起了顾景言的头发,顾景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任由对方撕扯着自己的头皮。
他看着对方熟练地拽着自己向卫生间走去,知道对方又想把他脑袋淹在洗手台里折磨。
那种刻在骨血里的恐惧瞬间开始漫延,眼前越来越的近的洗手台像是鬼怪的血盆大口,不断提醒着顾景言曾经被折磨被凌辱的噩梦。
然而顾景言却没有挣扎,他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路段,崩紧了身体,像是被吓呆了似的一言不发。
直到宋勇终于松开了他的后脑勺准备摁住他的后脖颈,顾景言才猛然转身,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直接插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他听见了宋勇无比凄厉的惨叫,看见了对方血液迸溅的画面,看见了无数次殴打虐待自己的恶魔此时用祈求的眼神希望自己收手。
“你污蔑我爸妈清白,害得他们死了还要被人骂精神体和疯子。”
“你给我妈妈下药,就因为她是哨兵能进军营而你不是。”
“你才是精神病,你才是疯子,你该死。”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妈妈才不会这么年轻就精神暴乱。”
顾景言握着刀的手却格外的稳,甚至没有随着对方剧烈的挣扎晃动。
直到男人再也没有了动作,他才缓缓抽出对方脖颈里的刀。
顾景言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快慰,他居高临下地睨看着宋勇已经僵硬的身体,动作狠厉地猛然再次捅进对方的心脏。
白炽灯的灯光猛然亮起,顾景言看着眼前的心理医生,平静而冷淡地说:“我说了,杀他,不用我的狼。”
“他是被我用铅笔刀捅死的。”
“他该死。”
“这不关乎什么人性伦理,不过就是你死我活。”
“他活着我早晚会被弄死,我活着他就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顾景言看着玻璃窗外医生的窃窃私语,忽然勾唇讥诮地笑了笑,他丝毫没有感受到恐惧和害怕,反而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他终于不用每天战战兢兢地害怕回家挨打,终于不用卑微无助地躲在货物间里听着男人的辱骂,终于不用被身边的人指指点点说是疯子生的小疯子。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都是胆小鬼,都恐惧哨兵向导的力量。”
“都恐惧精神体力量。”
顾景言昂头碰了碰脑袋上的机器说:“我把小狼控制得很好,我真想让他出来,你们的东西也没用的。”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用你的精神体自我防卫呢?”
“我只想自己杀了他,彻底结束。”
“我逃走过,但是他拿到了我的监护权,我跑不远。”
“还是就是,这样能够证明,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他害怕我的小狼每天都说要杀了它,可是我不用小狼也能做到。他应该害怕我的,而不是我的精神体。”
顾景言面无表情地听着心理医生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问题,他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眸,沉默了一会后斩钉截铁地说:“我要进军营。”
顾景言坐在颠簸的大巴车上,他看着周围明显只有五六岁的同行人,疑惑地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
长途跋涉的大巴车上格外的安静,仿佛阴云密布般死气沉沉的,并没有多少小孩子说话。
直到某个忍受不了这种气氛的小孩主动说话,顾景言才得知原来大部分小孩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精神体,在校园里格格不入被人排挤,然后被父母送到这里学习的。
顾景言跟着人群到达了目的地,他眺望着远处的快要和天空融为一体的蓝色屋顶,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他这种无父无母的孤魂野鬼,无论去哪里都一样。
然而顾景言走进大门后却情不自禁地开始期待,他以后要长久居住的“校园”环境看起来格外的优越,宽阔明亮的整洁房间,茂盛繁多的树枝花朵,时不时还有食物的芳香袭来。
顾景言垂了垂眼眸,并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高兴地开始窃窃私语,他本就比别的孩子要高了半个身子,此时沉默着不说话的样子更是显得更加突出。
他们带到了穿着西装的男人面前,随后就根据领路人的吩咐,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像是物品似的被眼前的男人仔细打量。
顾景言默不作声地听着领路人和男人的对话,他们似乎并没有要瞒着人的意思,堂而皇之地就开始讨论了起来。
“你怎么挑的,感觉质量不太行。”
“得了吧,这可都是我千挑万选从军营手里漏出来的,不都长得挺不错的吗。”
“这个可以,排序第一次。”
“怎么有个年纪这么大的?不是告诉过你要小孩吗?”
“虽然年纪是比较大,但你看到他那张脸了吗?”
“是挺不错的,可惜没能早点送来,排第一个吧。”
“不过呢,我要先提醒你……”
路北骁难以置信地震惊住了,此时只有十岁的顾景言不明白这些含糊不清的话什么意思,然而他却很清楚这些话里的暗示意味着什么。
对小孩的样貌挑挑捡捡能是为了什么?
能是为了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喊话,告诉顾景言快跑,告诉顾景言有多远跑多远。
然而路北骁根本就做不了任何的改变,他只能困在顾景言的回忆中,眼睁睁地看着故事的发生,眼睁睁地看着小时候的顾景言如同单纯的羚羊般步入危险的领地。
顾景言目不转睛地看着领路人和男人低声耳语着,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却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因为什么,只觉得被人瞩目的感觉格外不舒服。
这时男人却发现了顾景言的目光,抬起头地直接对上了顾景言的眼神。他看向顾景言的一瞬间眼底里满是警惕的阴冷,却在下一秒就缓缓勾起嘴角温柔地笑了笑。
顾景言怔愣了两秒,觉得对方像是会变脸似的,刚刚恼羞成怒的阴狠的表情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似的。
顾景言看着眼前男人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想起对方刚刚转瞬即逝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思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而男人这时走到了演讲台上开始说话,他的脸上的笑容得体而温柔,整洁的西装显得整个人斯文儒雅,用沉稳温厚的嗓音亲切地欢迎着他们的到来。
顾景言随着众人给男人鼓掌,他感受到对方虽然在演讲,却是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顾景言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却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直到漫长的场面话终于结束。
他随着其他孩子被安顿好住处后,被领路人独自带到了男人的办公室。
顾景言觉得这间办公室里格外的香,香得让他觉得有些腻人。
“你好啊,小朋友。”
男人的笑容一如白天初次见面那样亲切,他缓缓向顾景言走进,鞋跟在地面上踩出清脆的声音。
顾景言觉得对方走得越近,那股刺鼻的香味就越浓烈,他双手背在身后,礼貌而冷淡地说:“你好。”
男人微微俯身,抬手揉了揉顾景言的脑袋说:“几岁了,有没有分化啊。”
顾景言感到了格外不自在,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的眼睛回答问题。
男人很会说话,即使只是询问背景,却让人有种很轻松的感觉,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顾景言说:“你好像很自信,别的小孩子看见我都怕,只有你敢这样盯着我的眼睛看。”
顾景言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只是回答:“我一直都这样。”
他从不会躲避他人投来的眼神,即使是在酗酒发疯的宋勇面前。
顾景言拿着手里的糖果,顺着原路返回到自己睡觉的房间。
他在漆黑的夜里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只觉得男人似乎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你不喜欢糖果吗?我觉得小孩子都会喜欢。”
“还好。”
“那你喜欢什么,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帮你拿来。”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
第146章
在来的路上领路人不断重复着告诉他们,要敬畏教导员要听话要学会感恩,教导员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学习和敬仰的人,是教导员的善心和伟大才让他们能够有安身之所。
他们是北区最幸运的孩子,能够被选中来到这里学习生活。
领路人甚至将教导员比作建立军营的秦川明沥,没有人不知道秦川明沥的丰功伟绩,而顾景言也忍不住期待教导员是什么样的人。
顾景言没想到的是男人就是教导员,他觉得男人并没有像秦川那样高大骁勇,也没有明沥那样聪明睿智。
他觉得男人像是自己的心理医生,总是想要灌输自己该做什么引导自己该做什么。
不同的是心理医生会告诉顾景言,这个世界还是充满希望和美好的。
而男人告诉顾景言,这个世界只有他这个教导员才能带来所有希望美好的存在。
他会对自己好,他会给自己带来想要的一切。
顾景言有些睡不着,新环境带来的不安感让他彻底失眠了,他翻来覆去地回想着男人那些诱人动听的话,却最终在梦里梦见了小时候的场景。
父母的面孔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模糊,然而顾景言却清晰地记得当时落在耳畔的话。
“站起来慕安,我知道你很疼,但你不是也学会了吗?”
“你是全世界最厉害最棒的小孩,你会成为爸爸妈妈的骄傲继承爸爸妈妈的衣钵。”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一直保护你,你只能依靠你自己,你自己学会的才是属于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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