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君涧清却敢。
君涧清神情自若地往前走,一直被紧捏着的衣角因为身后人的发愣松掉了,她站定回头,催促道:“不是要求证吗?怎么不往前走了?”
程颜的目光从床上鼓起的那团移开,紧盯着君涧清的脸,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和神色毫无异样的君涧清对视,她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整个人像是上了镗的枪,一触即发。
踏步往床边走,程颜冷着脸,浑身散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低气压,一把掀开柔软的被子,目光死死盯着床上——
床上躺着一个差不多成人高的红狐玩偶,拥有着柔软胖乎的身体,样子很熟悉。
眼中的寒光融化,程颜愣在原地,心中的痛苦飞快抽离,整个人呆傻了一样。
君涧清在她身后,抱臂淡声道:“你看,我没讲错吧?这个暖床的很好用,贴心,也温柔。哦,它还和你一样,有着一头红发。”
第97章
程颜猛地恶狠狠地回头, 眼眶还是红的没消掉,咬牙切齿道:“不,它一点都没我好用!我会动, 它不会。我还会十八般技艺, 它会吗?它不会, 它就是一个呆狐!”
恶狠狠地讲完, 她抬手抹了把脸, 试图把后知后觉飙出来的眼泪抹掉。
刚才真的把她吓死了。
“……”
君涧清不自在地把目光撇开,抱臂的手没放下, 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一些心底的心疼。
“可它永远不会嘴硬, 也不会说一些气我的话。”
程颜大声说:“那是因为它根本就不会讲话!”
“就你会讲话?”君涧清不悦地看她。
程颜怂了:“……我会讲甜言蜜语。”
“呵。”君涧清盯着她说,“你求证完了,我确实有暖床的,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人都已经跟着进来了,要真多一走了之,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踏足这里。
傻子才会离开。
程颜装作没听见她赶人的话, 转过身背对着她, 眼睛又放在床上, 死死盯着那个占据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的玩偶。
红狐的模样很熟悉,是她笔下画的那个, 定制出来的玩偶精致又可爱,憨态可掬。
如果是之前, 程颜真的会夸很可爱, 不愧是自己, 可是现在她看着这个红狐玩偶, 只感觉到了碍眼。
这么多天,君涧清就是抱着它睡觉的吗?
之前是她不在, 它可以躺在那里。
但她现在来了,它还是挪挪地儿吧。
程颜弯腰把这个大玩偶拎起来,抱着它从君涧清面前走过。
“你做什么?”
玩偶的脸挡住了程颜的脸和视线,让她看不清君涧清的表情,她说:“让它给我腾地儿。”
君涧清:“……”
她说:“你还挺自觉。”
程颜觉得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但她今天已经学会了在合适的时候做个聋子,理不直气也壮的就当没听到。
今天的交锋让她明白了君涧清从来没有放下过自己。就像她一样。
感情并没有在分开的日子里消减,反而因为思念变得更加浓烈。
而程颜也正是在这段分开的时间里彻底看清自己。她猜,君涧清也在等着自己看清自己。然后等着自己明白,等着自己行动。
这是头脑逐渐清醒后的程颜察觉到的。
她把红狐放在沙发上,因为它太大,一下子没放稳差点掉下来,程颜又把它侧躺着放,放好后没忍住掐了一把红狐软乎乎的肚子,手感确实很好。
不过手感再好,床上也没有它的位置。
程颜回到君涧清旁边,真诚地说:“我确认了,它真的没有我优秀,也没有我灵活。你不要退而求其次找个次品,它替代不了我的。”
君涧清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拉踩着狐狸玩偶,不禁感觉到程颜现在的脸皮更厚了。
她像是累了,淡淡地看了程颜一眼,既没有再驱赶,也没有同意,转身脱去外衣,就像把程颜当做同样没有生命特征的另一个狐狸一样,神情自若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可没有驱赶对程颜而言本身就是一种默许。
趁着君涧清去洗漱,程颜转身看了一眼房间,她下意识去打开常用的衣柜找自己的衣服,又在打开前恍惚觉得或许里面没有了,毕竟她已经离开快两个月了。
可是打开后,程颜看到自己的睡衣和常穿的几套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在那里,就像无数个清晨她醒来时去拿衣服一样。
眼睛垂了下来,程颜在衣柜前站了有几分钟,才从里面拿出自己穿的睡衣,去了隔壁客房洗漱。
因为要摘掉假发,卸下浓妆,程颜把自己洗漱干净后,君涧清早就结束了。
她推开门进去,往里走和床上的君涧清对上目光时,默默地说:“门没锁。”
门没锁,所以她就进来了。
“我在自己的房子里,自己的卧室,需要锁门吗?”
“不需要。”程颜连忙说,然后走到床边,迎着君涧清漆黑的眼睛,心底有些羞赧,但还是厚脸皮道:“我来做我该做的事了。”
程颜现在该做的事情就是暖床。
她掀开被子,没有得到阻拦,就真的躺了进去。
周围都是君涧清的气息,这些气息密密麻麻地包裹着她,让程颜一瞬间幸福的又想流泪了。
殊不知,君涧清就那样静静看着她的动作,也有一刹那的恍惚。
午夜梦回之间,她梦到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可睁开眼,伸手去触碰时,只能摸到软绵绵的棉花布料。
身边不会有温暖的怀抱,不会有均匀的呼吸,也不会有程颜。
两人的眼睛碰撞在一起,四目相对。
是巧合,又或者是必然。
在这样一个悄寂的深夜,无言的情感在其中流动。
下一个眨眼间,距离拉近,彼此触碰时,同频共鸣的灵魂在震颤。
这个吻最开始是轻轻的,珍惜的,小心翼翼的。而后风声变得呼啸,海浪的拍击变得汹涌。拥挤的爱意在瓶子里无法承载,迸出的瓶口象征着一场宣泄,如若沉寂许久的火山开始爆发,浓烈滚烫的岩浆烧灼了一片废墟,于是理智被爱意沉没。
吻变得凶狠,吞/吃将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一起拉扯共舞。
沉沉的呼吸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交错升腾,身体黏糊的险些分不清楚到底是汗意还是水渍。
程颜一直有修剪指甲的良好习惯,即使这么久没见,她的习惯依旧在执行着。
指甲干净而整洁,修磨的圆润,没有任何劈叉的地方。就连双手也是经常用护手霜保养着,细腻光滑,只有中指因常年握笔留下了一点略显粗糙的茧子,这是无论用多少护手霜也暂时无法清除的痕迹。
可它也没那么重要。
粗糙的地方不经意间地方刮过内壁,身下床单的颜色变得又深了。
程颜伏在她耳边,声音又沉又闷,像一团燥热的火,风一吹拂,只会让它更闷燥,淅淅沥沥的水浇过,暂时矮下一截的火焰只会燃烧的更猛烈。
“主人,我做的好吗?”
君涧清双手揽着她的脖颈,指尖陷入柔软的肉里,酡/红的、汗津津的脸不用言语,就已经诉说了答案。
但程颜不满意,她拼命证明着存在感,后背的疼痛只会让她的情绪更加高昂。
“你是小狗吗?拼命找存在感。”君涧清横她一眼,可往日清冽淡漠的眸在这种时候早已经化为一滩春/水,潋滟妩媚,媚/态横生。
程颜真的在她颈窝里拱起来了,嘴上含糊地说着:“不是小狗,我是你的狐狸,主人。”
说着她像是真的把自己当作狐狸,露出牙齿,想象自己也像狐狸一样有着尖利的牙齿,一下一下轻咬着身下人颈窝里最脆弱的那块皮肤。
君涧清的脉搏在唇齿下跳动,那是象征着生命节拍的心跳节奏,想到这,这一刻属于程颜对君涧清的占有欲达到了顶峰。
她感到头皮发麻,灵魂都在颤动。
两个人的心率也在同一时间飙到一个高峰值。
重逢而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清晨,太阳高高升起,时钟的指针从七到八,再绕了一圈从八到九,在数字九滑过一半的时候,一直安静的床上才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程颜睁开眼时,精神异常饱满,昨夜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睡的一个好觉。
胸口缺失的一大片空白,终于在昨夜被填满。
她稍微一动,贴着她的君涧清也慢慢睁开眼了。
程颜低头,两人对视,她看着君涧清原本还有些迷蒙的眼睛渐渐清晰,然后自然地推开自己。
“……”
程颜眨了下眼睛,主动说:“早上好。”
“嗯。”
拉开距离的被子中间开始灌风,初夏的气温根本让人感受不到冷。
但程颜就是觉得自己还挺冷的。
“我昨晚服务的不好吗?”她委屈巴巴地问。
君涧清睨了她一眼,白皙的肌肤上斑斑点点,事实胜于雄辩。
见状,程颜的眸光一下子在大清早就变得不清澈了。
君涧清不着痕迹地拉了拉被子,挡住。
程颜克制的移开目光,告诉自己还有正事要办。
昨夜的痴缠是她实在忍不住想和君涧清亲近,可她们之间,终究还欠缺一场正式的谈话,以及一次她从没有对君涧清彻底地剖开心迹的倾诉。
她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床头的移动小书架,那里的摆放和她最后离开时有所不同,她记得,里面还有她之前仓促间塞进去的笔记本。
“你有看小书架上的那个破旧的笔记本吗?”程颜主动问。
君涧清定了定神,意识到程颜要做什么了。
她摇头:“我没有打开过。”
和程颜分开后,她整理了小书架,自然而然地看到了那个突兀的笔记本,她当时拿在手中端详了很久,最终没有打开。
程颜闻言并不意外。
君涧清从不会主动去翻阅她的东西,但程颜也知道,她要的好像从来都是自己主动的诉说。
程颜弯腰从移动小书架上把它抽出来,说:“我也只打开看过一次。现在,你可以和我一起看它吗?”
“你什么时候打开看的?”君涧清看着她,先是主动问了这个问题。
“……陪你一起去扫墓的前一天。”
君涧清点头:“翻开吧。”
程颜把笔记本放在两人中间,在君涧清沉静的注视下,翻开了这本记录着主人心迹的日记本。
第98章 正文完
日记本上的字迹娟秀, 记录的日期是跳跃的,不规律的,像是日记主人随心记录的, 只不过记录的全是和爱情有关。
从一个破旧的日记本中, 可以看到一场浓烈到极致的爱情的破碎。
情浓、怀疑、争吵、崩塌。
日记本的最后, 娟秀雅丽的字迹变得凌乱, 彰显着日记主人混沌的内心和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
君涧清凝视着最后一页上的极端文字, 静默无声。
程颜也没有说话,视线落在发黄的纸页上, 思绪却早已经飘远了。
当时一个人读完这本日记本后, 她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她可悲自己恋爱后一直因为父母的爱情杯弓蛇影,如惊弓之鸟般饱受困扰。又觉得日记里写的父母两个人互有默契地为了不影响自己而背地里争吵实在可笑。
在他们应尽父母的责任时,他们眼底里只有彼此,把自己放置在一旁。却又在感情出现极大危机时,以不影响自己的借口在家长演戏,背地里争吵摩擦。
最后留给自己的只有生日那天的一场大火。
猝不及防, 又痛彻心扉。
君涧清手握着纸页, 手背上浮现青筋。而后她把日记本放在一边, 拉着程颜的手看向她,眼底映着细碎温柔:“我看完了。”
程颜垂下眼不敢去看她, 声音也没有刚才响亮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那个时候一时半会想岔了, 以为自己也会走父母的老路, 所以才提的分手。”
君涧清轻轻嗯了一身, 程颜听出了熟悉的包容与耐心。
于是她也有了无限勇气去坦白自己的阴暗。
“你说也不是没有和我分手的可能的时候,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了一个念头——不是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吗?为什么要提分手这种事情?哪怕是可能我也没有办法接受, 我不愿意和你分开,不愿意你不爱我,不愿意你离开我又有新的爱情。于是一刹那,种种的不甘都在我脑子里凝聚成了死亡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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