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破碎的发言,这根本毫无逻辑。
但兰波就如坏掉了的收音机一般,他的双手都在颤抖,这位来自法国的超越者,他依旧双手捂脸——难以自控的失态着。
并迅速轻柔的、驯服的、哀求一般的说道:
“没关系,莲仪。”
……
…………
在场的另三人,都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莲仪再次笑了起来,他孩子气的笑着,十分满意似的抬起了头。他踮着脚尖,凑近了兰波的手掌,像是想要观察对方支离破碎的情绪,像是准备
打断对方的脊梁。
恶魔啊恶魔。
恶魔对他者的灵魂不屑一顾。
恶魔心中已有所爱之物,恶魔-
“太好了,那我们就算和好了吧,阿蒂尔先生。”
莲仪为自己鼓了鼓掌,甜蜜地转了个圈。
“那这样我就不用后悔了呢——听我说听我说,我啊,我是个好恶魔,所以我有好好实现你的愿望哦!”
阿蒂尔·兰波颤了一下。
那双被回忆噙满了的眼眸,被他猛地睁大了。像是一轮金绿色的满月,从那双铁箍一般的手中,乍然亮了起来。
小小的恶魔,奇异地笑着。
“你当时还真是许了个厉害的愿望啊!你说,希望我‘无论如何,都别生魏尔伦的气、别降罪于他。’,我好好的做到了哦!
我没有生他的气——我胸膛内涌动着的情绪绝非愤怒,而是厌恶;我没对他做任何过分的事,嘻嘻,我啊……”
羽生莲仪得意的、满足的、贪婪的笑着。
享受着摧毁此世间唯一珍视保尔·魏尔伦之人的快|感。
品味着复仇的喜悦。
他说道:
“我就只是将他吞到了我的体内,”
“让他永远、永远、永远的徘徊在同一天内……”
“仅此而已。”
第54章 飓风余波
跨越万千屏障, 穿过无数世界。
此时此刻,有人端坐于罗尼·斯奇亚特面前,向一头金发, 肤色苍白的恶魔发问。
此世间第一位恶魔闻言微微一怔, 嘴角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
“你很好奇吗。”
他的语调暗合着某种奇妙的韵律。
“我可爱的弟弟, 甚至令你都开始感到迷惑了吗?”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端着茶杯低笑了一会儿。
和他口中的弟弟不同, 罗尼有对颜色极淡的金色眼眸,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瞳孔比正常人类瘦长许多,几近竖瞳。
与娇小可爱,天真活泼的莲仪不同。罗尼是那种你乍一看便知最好不要招惹的类型。他有张极富侵略感的英俊面孔,其气质并不阴鸷,却微妙的会令人联想起静默观察着猎物的蛇。
而这样的罗尼,每每提到他弟弟时, 便会异常的开心。
男人嘴角上扬, 语气也带上了明显极了的炫耀:
“事到如今才开始纠结那孩子的‘本性’,该说是你人太好了,对幼崽格外包容;还是该吐槽你这些年来越发迟钝,不如当初敏锐呢?”
“算了, 这不重要。”
“别用这种怨念十足的眼神看我——是、是, 我就是这么喜欢惹人生气…咳,那话归正题好了。既然发问的人是你,那不许愿也可以告诉你。那孩子啊…”
罗尼的表情有些奇异。
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他是如此、如此的喜爱这个弟弟。这个一向冷淡而自持的家伙, 此时竟露出了那种“我家的猫实在太可爱了,但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的表情。
好在他的智慧确实充足。
“他的确是个孩子。所思所想, 也都与孩子相同。”
“就像你认为活了二百年以上的切斯沃夫·梅耶尔也只是个孩子那样,生活在你我这样不死者身边的杰西瓦尔,同样也就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人的自我认知的确是种不可思议的东西…算了。这个答案如何呢?我说服你了吗?”
“哦?竟还露出了这样不解的神色——我明白了。你是不懂他为何在面对不同的人时,会有那样大的反差,
也不理解他为何能在天真纯善的同时,又邪恶而残酷,对吧?”
金发恶魔低笑着。
“……曾是纯正人类的你,不应该比我更能理解吗?”
“人之子啊,你们总爱将族群中的幼童比作‘纯洁的白纸’,这句话非常聪明——不过,这不也同样证明了当人处于这个时期时,是包容力最强,因此也最为混沌的吗?”
“——我弟弟也是一样。那孩子啊,真的就是个‘孩子’而已。孩子会有的情绪他全都有。而与一般幼童不同的是,”
罗尼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打了个奇妙的双关。
“与不得不依赖大人才能生存的,无助的孩童不同的是。”
“可爱的杰西瓦尔,拥有将他所有情绪化为现实的‘力量’。”
恶魔微笑着:
没人会害怕一个哭泣着的幼童。
但当手持核|武启动器的孩子对你愤怒不已,你就得小心了啊。
不是吗?
……异世界的可怜人,
要小心点儿,别被我可爱的弟弟嚼碎骨头,吞吃入腹啊。
————————————
此时此刻,羽生莲仪所在的那个世界,那栋废宅。
随着孩子的话语,时间与空间一齐“凝固”住了,没人出声,甚至没人呼吸。
空气为何会变得如此粘稠而沉重?这个寂静而安宁的夜晚,为何会变得这样杀机四伏?
肆意挑衅一个强悍的异能力者,这对莲仪又有什么好处?——这样愚蠢的念头,即使是大佐都不曾有。
港口黑手党的三人都从兰波无助的姿态中明白了此事:
羽生莲仪才是真正的局面掌控者。
……
那么,话说回来。这一切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这就不得不正面为各位说明此事了:
于兰波来说,魏尔伦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
在结识魏尔伦…又或者说,在被赋予了“教导黑之十二号”的任务、成为一名谍报人员之前,兰波曾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法国人。
他曾是某人的恋人,曾是某人的儿子。他曾平凡而愉快的活在这个忙碌的世间,为再普通不过的事微笑、苦恼。
但在某天,因他那独一无二的强大异能,有人对他发起了游说,以理想与“正论*”说服了他。
既生于此地,那为此献身,便也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不是吗?
是的没错——兰波同意这个观点。
于是从那天起,他便不再是某人的恋人、某人的儿子了。他舍弃了出生时,由父母给予的名字,变成了法兰西的超越者,阿蒂尔·兰波。
为了深爱的祖国,他割舍了曾经的一切,不再作为过去的自己而活。兰波心甘情愿的变成了祖国的利器,就此与平凡的人生、普通的幸福道了永别。
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是个有些忧郁的人,却称不上是多愁善感。至于他究竟喜不喜欢这个由他亲自挑选决定的现在呢?
……究竟,有没有过后悔呢?
问题的答案,在兰波看来已毫无意义。既然他曾将父母恋人亲手割舍,那便不再拥有后悔的权力。
如今他是个顶尖的谍报员,而在谍报的世界中,他被教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舍弃私情”。
所以,别向后看了,别回忆。
身后只剩冷风。若不想狼狈的死在冰冷的夜,便只能前进、前进、前进——
然后某天,他击败了反社会组织的首领牧神,从他手里救下了那个璀璨又强大,遍体鳞伤却一言不发的青年。
“黑之十二号”,青年甚至未曾拥有一个人类名字,只被当做道具看待。
一无所有。
在这一点上,他们相差不多。
那之后,兰波被赋予了那个任务,他得照顾这个浑身是刺的人造异能生命,这个满身疮痍的青年。他很是无措,很是……
……
那颗蜷缩在他胸膛中,总是感到冰冷,总是茫然而忧郁的心脏…仿佛因此而重新响起了阵阵鼓点。
兰波赠予对方自己出生时得到的名字。在他还是父母的儿子的岁月中,他被众人所爱,从未像如今这般,连呼入体内的空气都觉阴寒。
所以,兰波希望黑之十二号——希望魏尔伦他,能够像曾经的自己那般,成为某人的恋人、成为某人的父母。他希望魏尔伦……
——得到幸福。
兰波有那么多的希望。
他是将对方当做了过去的自己,因此产生了移情吗?
又或者说,正是因为有了魏尔伦,他才终于又变成了某人的搭档、某人的挚友…正是因此,才格外重视这段关系,格外的想要维持这段友谊?
还是说,他就只是被青年阳光一般的金发迷住了眼,因此才无论如何都不想熄灭对方的生命之火;不愿以洗|脑与规训,改变对方最初的模样?
……总之,那绝不是一句“同情”便能将之概括的。
他对魏尔伦的感情,并非是那般轻薄易得的东西。
即使被讥讽一头热也好;被嘲笑是对牛弹琴也罢。他人的评价,对兰波已毫无意义。
他之所以还苟活在世,不过是因为——他曾因“正论”而不得不与魏尔伦厮杀。为了亲爱的祖国,与那个魏尔伦…
与他的魏尔伦
厮杀
那场战斗撕碎了他的灵魂,令他的精神世界变得千疮百孔。
这个从不后悔的男人,在失去记忆的无数个日夜里无端悔罪。
他好似干了很多不该干的事;他的人生,怎么总是这样,充满遗憾?
恢复记忆以后,他也时常想起自己为魏尔伦庆祝生日的那天。
他为他送上了一顶巩固自我认知的礼帽…他总是这样,总是做这些看似是为对方着想,实则暗戳魏尔伦的痛处,简直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从未站在魏尔伦的角度看待这一切。他总是以为自己理解了,实则却什么都没懂。
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在魏尔伦的身上,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
一直以来,他都不曾真正地走进魏尔伦的内心,问问对方,到底需要什么。
“…………”
必须为他做点什么。必须为他做点什么。
这便是他还活着的理由。是他给予自己的唯一意义。
连生死都能为他跨越,只要是能帮到对方,他甚至愿意将自己化作异能生命体,如幽灵一般时刻等待、静候时机——
兰波对魏尔伦的感情,就是这种复杂难明的东西。
是爱。
并不明亮,也不温暖。
但论毅力,他是不会输的*。
——那么,连生命与灵魂,都能为魏尔伦抛却的兰波,他此时此刻,又该怎么办呢?
他会为他向恶魔屈膝吗?
他会的。
他能舍弃自尊、舍弃一切,能准许自己用那张轻易便能定夺此世间绝大多数人类生死的嘴,向恶魔哀求吗?
他能的。
一个绝望却又不完全绝望的男人,当他知道唯一的“机会”在哪儿里时,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会变成一副可怜极了的模样。
太宰治也好,大佐也罢。
这帮黑手党,本该早已习惯了如今这幅场景才对。
但是,他们毕竟都是人类。
而阿蒂尔·兰波,他的强大有目共睹。
当这样强悍的同类,只能绝望地蜷在恶魔脚边时——
这种冲击,的确令人头皮发麻。
“你想要什么呢……”
支离破碎的男人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你想要什么都行…想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取来。”
“你想要我的灵魂吗?这只是再微小不过的奉献。想要的话,随意取走就是了。不管是灵魂还是生命,如果对你有用,我都愿立即奉上。”
“你想要谁的命吗?有需要保护的人吗?谁都好,你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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