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崩溃的气音儿,从兰波喉间冒了出来。
绝望的、痛苦的,明明没有在哭,却比哭泣更令人难过。
和那天的中也一模一样。那一天▉▉▉,我…
“莲仪…杰西瓦尔……”兰波呻|吟一般吐出他的名字。“求你、我恳求你——”
“请不要…至少不要,只憎恶他一人。”
“如果你愿意——请平等的憎恨我们两个吧——我愿意分摊他的罪恶,无论他做了什么——”
“我都愿与他一起偿还。”
第55章 飓风余波
品味着男人的痛苦, 小小的、童稚的恶魔,他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这种满足,是他尚未从魏尔伦身上汲取到的。
在他扭转时间、涂抹现实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在心底那不容他人所知的间缝中……
羽生莲仪曾凝视着那个印有天鹅纹样的茶杯, 野兽般执着的寻觅着什么*。
杯中盛满了血水, 那是由他创造而出的“杯中世界”。其中关押着唯一一位受他囚禁之人,而那位囚徒的名字, 是保尔·魏尔伦。
可憎的魏尔伦、可怜的魏尔伦。
他越是想要他屈服,他便越是不屈。无论如何折磨他的精神,为他展示怎样的地狱,俊美仿若北欧古神的男子全都不为所动。
魏尔伦已被“杀”死了无数次,被荒霸吐虐|杀、被太宰治残|害、被亚当击破、被其他超越者碾碎。
他已见证了无数的可能、无数的结局,已被迫承受了无数次兄弟阋墙之痛。
即使如此,魏尔伦依旧毫无改变。
依旧相信,他那套理论是对的。
——依旧不肯接受中也被人类(旗会)所爱, 也爱着人类的事实。
而这般冥顽不灵的魏尔伦, 令莲仪他……
此时此刻,听清了兰波话语的莲仪恍惚了一下,一抹诡异的微笑海市蜃楼般出现又消失。
——莲仪他很满意。
“真好啊,你真的好喜欢他啊, 是不是?”
“就像我喜欢中也、喜欢大家那样, 你真是好喜欢他啊——
我本来呢,是最喜欢这种事的了。
即便只是听到了其他的人造人类获得了这等关爱,我都会心生愉快,为此雀跃不已。”
“所谓的人造生命, 在我看来便是如此。我们应当比谁都爱惜人类,因此也被人类爱惜喜爱。我们应当比人还更加认同‘人乃万物之本’——”
“我本该高兴的。”
“可是, 阿蒂尔先生。只有你的爱,是不同的。”
单膝跪地的兰波仰视着表情空洞的恶魔,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那对非人的金眼珠,此时正流淌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发着渗人的光。
“你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我曾这般无助的哭喊着,我曾为你的狡猾而深陷后悔——”
“你明知道魏尔伦——知道中也的哥哥——他是那种性格的人,竟还对我许下了那种愿望!”
“你的爱在伤害我,你对魏尔伦的爱——如此的自私自利!如此的不顾他人死活!”
“我好生气。”
“我那时真的、真的好想撕毁契约,即使舍弃‘恶魔’的身份,也要将你最爱的魏尔伦撕个粉碎。”
兰波好似被冻住了一般。
他已非常、非常坚强了。
面对这样一双眼眸,他竟心无畏惧。
阿蒂尔·兰波此人,简直是从未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他哪怕一毫秒都没为自身的安危而恐惧、而彷徨。
但魏尔伦的名字好似一个诅咒。
令他变得脆弱不堪、狼狈莫名。
兰波青白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要替谁求饶。而在他出声之前,莲仪继续说了下去。
孩子的声音比刚刚正常了些许。他细细品味着兰波的绝望,享受挥洒复仇烈焰以后,敌人身上散发出的阵阵焦香。
……人类啊人类……最美丽,最特别的人类啊——
只有你们,能令我如此着迷。
如此的……
莲仪露出了微笑。
这是个惨兮兮的,孩子气的笑容。
“但我最终,没那样做。”
“……因为我觉得,那还不够。还不够——”
他歪了下脑袋,小小的恶魔张开双臂,像只小飞机似的,滴溜溜地跑到了钢琴师身旁。
青年的表情也很错愕。
但莲仪已顾不上了。孩子突然像是抓紧了救命稻草一般,猛一下抱住了他的小腿。
接着便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地狱深渊方有的空洞声音。
“魏尔伦做了很过分的事。”
“魏尔伦做了,绝不可能被原谅的,过分的事。”
羽生莲仪收紧了手臂,颤抖着拽紧钢琴师的小腿。
这数天的经历,已无数次的改写了钢琴师对莲仪的印象与定义。
即使如此,今夜的考验也毫无疑问是最折磨他的一次。
青年混乱而迷茫。莲仪…莲仪他当真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小小的、单纯的男孩吗?
如此残酷的莲仪,如此虐|待着兰堂的莲仪,
当真是他的伙伴吗?
再坚定的人见到了此刻兰堂那绝望的表情,也定会产生以上疑问。
面对这一幕还毫无动摇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但是。
但当他再次被那双小手抱紧时,当那具幼小的躯体传来阵阵颤抖的瞬间……
有什么再次击穿了钢琴师的防御,令他舍弃了本能带给他的预警,令他抛却了恐惧。
青年蹲了下来,抱住了那个孩子。
他以修长的手指撩拨起孩子的额发,小少年的黑发鸦羽一般柔软。
“过分的事。”
他平静的重复道。
一直以来的疑惑,似乎在此时有了答案。
不是人类的莲仪、据说能够操纵时间的莲仪、具有不可思议力量的莲仪。
“……很过分、很过分的事情。”
莲仪重复道。
于是,钢琴师明白了。
“是吗。”青年温柔地抚摸着最小的同伴。“是那么过分的事吗。”
那一天的中也,为什么会露出那副要哭不哭的表情,为什么要跟在他们身边,患得患失呢?
如今他已有了结论。
一个极离谱也极夸张的可能摆到了钢琴师面前:
——是你保护了我、保护了我们…是这样吗,小不点?
是这样吗……
他温柔的爱抚令孩子重回平静。得到了支持与安慰的莲仪听着钢琴师的心跳,感受着伙伴的体温……痛苦消缺了。
孩子再次,下定了决心。
“所以只是杀死他还远远不够——我憎恨他,我要让他变得面目全非!”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兰波,便能发现这位怕冷的超越者正在发抖。
心理压力带来的冷意已穿透了他的灵魂,夺走了他的体温。他止不住的发着抖,被冷的牙关打颤。
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能说的话在刚刚便已说尽。他必须帮助魏尔伦、保护魏尔伦才行。若是做不到-
“别给我擅自就想死了!”莲仪发怒道。
“别自以为是了!你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鱼死网破这个选项从一开始便不存在!”
“我乃力量的化身,人类想象之具现!若论伟力,我比起恶魔,还更像是神——”
“我好痛苦!”
“都是你的错!都是魏尔伦的错——我将他关了起来,一次又一次的想要他能明白自己的暴行是在犯错……可他并未屈服。”
咯咯。
说道这里,孩子的表情变了。从虚张声势般的张狂,变作了诡异的愉悦。
“就是这样才更……”
莲仪微笑着。
“就是因此,你我接下来的交易,才有意义。”
闻言,太宰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而兰波则好似重新活过来了一般。消瘦的男人站了起来,幽灵一般飘向了莲仪。
他不嫌繁琐、不怕屈辱的再次半跪下来,信徒仰视神灵一般仰视着莲仪。
兰波的目光令莲仪愣了一下。一种奇妙的了悟,令小恶魔打了个激灵。
法国人的脸庞骷髅般苍白憔悴。即使如此莲仪也必须承认,这种病恹恹的姿态并未损伤兰波的气质,男人依旧俊美。
人多为视觉动物,莲仪也差不太多。
因此,当这样的兰波,以虔诚的、诚挚的、狂热的眼神望着他,祈求他的怜悯、祈求他的掠夺时,羽生莲仪在心满意足之前,率先感到了毛骨悚然。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
好在,他也的确是个极特殊的孩子。
当兰波以双手捧起莲仪的手掌,准备为孩子献上凝聚着他所有忠诚与驯服的吻手礼之前,莲仪后退了一步。
“真的可以吗,阿蒂尔先生。”
恶魔体贴地问道。那双可怖的金眼睛,近乎同情的凝视着对方。
“就算你之后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哦。”
兰波甘之如饴。
来自法国的超越者,目前可知的,最强的空间系异能力者,阿蒂尔·兰波他点了点头。
“你可以取走我的一切。”什么都好,什么都没问题。“只要您能将魏尔伦他-”
莲仪打断了他的话:“是吗,那太好了。”
“太好了……”
男孩可爱的呢喃着、嘟哝着。语气中的犹疑消失了,几分诡异极了的笑意涌现出来。
“真厉害啊,一切竟都和‘我’预想中一样呢。”他说着意义难明的话语。
“你真的很喜爱他啊,真的能为他献上一切啊。”
嘻嘻。
孩子露出个虚弱的微笑,空洞洞的,纯真的可怖。
“姑且提醒你一句好了,接下来要进行的,是真正的‘恶魔契约’。与之前的从不索取截然相反,我的目的从一开始,便是要将你的一切吞噬殆尽。”
这是最后的机会,最后的提示。
是来自绝对强者的凌虐与戏弄。
“如您所愿。”兰波这样答到。
莲仪笑出了声。
这一幕真的、真的太好笑了。
——令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个由欧·亨利先生创作的故事。
妻子为了能给丈夫选条漂亮的表链,卖掉了自己的长发;
丈夫为了能给妻子买把精致的梳子,卖掉了自己的怀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么——自我认知为阿蒂尔·兰波之人啊,我要你将你的一切全都卖与我!”
“无论是生命还是灵魂,是自我还是自尊,这一切我都照单全收——”
“而我能给你的东西很少很少。我就只能向你承诺:保尔·魏尔伦会重现世间,不再被我幽禁于此世之外。他会有自由的意志,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嘻嘻
嘻嘻嘻
恶魔诚恳的说道:“可以吗?你愿意吗?”
那双金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可怖的幽光。
“回答我,然后变成我的东西吧——阿蒂尔。”
第56章 杯中世界
这会是个愉快的故事吗?不, 绝对不是。
这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事吗?不,当然不是。
嘻嘻,放心吧各位, 我很清楚——
羽生莲仪微笑着, 单手拄着自己圆圆的小脸蛋。
但这是:“羽生莲仪想做的事”
是他难得自己下定决心, 独立自主决定的事。
名为《复仇》的乐章已被奏响。一切都是如此的刚好。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为何兰波会失去冷静, 不惜暴露自身,也要立即见到莲仪呢?
那是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魏尔伦的踪迹。
而在捉住了某个同为空间系异能力的小年轻拷问威胁以后,他从俄罗斯的请报商那儿得知了魏尔伦在失踪前,想要前往横滨。
若他能再冷静点,便会发现这世上已不存在觊觎荒神之人。中原中也是人造异能体一事,已从他人的大脑中,被消除了。
但他根本没法冷静。在意识到魏尔伦雪化在水中一般消失不见以后, 他便在第一时间, 向恶魔写信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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