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青年,维诺,他和善的微笑着。
宣告着。
“逃吧,逃向车厢,逃去更深处。满脑子都想着我吧,想着如何才能将我杀死,想着如何才能逃出我的掌心。”
“琢磨我吧、钻研我吧,为我布下陷阱,以弱者的心态思考如何才能活命——逃吧,还是说你更喜欢就这么被我裁个七零八碎?无所谓,我怎么都好。”
是何时起呢?
何时起涩泽龙彦的神态竟变得如此凄楚、如此惊愕?他竟也会瞪圆眼睛,露出明确的彷徨神色!
维诺不为所动。
不。也不是完全不为所动。他微笑着在某个瞬间拽住了涩泽的长发,粗暴的拉着白麒麟的鬓毛——然后亲昵的对他苍白的耳廓耳语道:
“你还不明白吗。”
咯咯、咯咯。
谁的牙齿正在打颤?
“你口中所说的生|命|之|光——”
“那不是某种特殊能力,又或其他什么。你所追寻的,怎么能是这么单纯,这么无趣的东西?”
“可悲的家伙,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你想要的,想从他人身上看到的……”
远比恶魔可怖一百倍的人类,轻快可爱的说着。
“那是战胜自己命运的可能,是反抗的意志——你想要的东西明明是自我、是自由。”
“哈哈哈哈哈,但总是不够,你总是饥|渴。活像个上等人似的高高在上的审判着他人挣扎时露出的丑态……真是可悲。不,真是可笑。”
“因为啊,难道你只是旁观那些光亮,就满足了吗?”
涩泽龙彦如坠冰窖。
他狼狈的与强大的敌人争夺着自己的长发,孩子般混乱、孩子般无助。
对方猛一松手,他向旁跌了两步。然后再也不敢继续听话,于是头也不回的逃走了。
“没错、没错,这就对了。”
维诺——比任何人都更熟悉这架列车的乘务员——“追车魔”,他狡猾的笑着,歪了歪头。
“现在意识到也为时不晚。”
“拼命挣扎吧——要发光的人,是你自己啊。”
人类恶劣的笑着。
——以那个来取悦我吧。
——让我看看…你又能迸发出何等程度的光亮呢?
要是比被你鄙视着的家伙们还更暗淡……
那你可如何是好啊,白麒麟?
第95章
维诺是个怪人。他并不具备被现代人默认应当具有的“正确”的三观, 作为一个孤儿、一个杀手、一个无产者,他的许多逻辑都可以说是非常奇怪。
他“不把尸|体破坏到面目全非”就不放心,精通“中|国的酷刑与日本的拷问法”, 不管是孩子还是女性, 只要是被他判定为“恶”, 那无论是多么残忍的手段,他都能毫无顾忌的对其施展。
对了, 没错。他这个人呢,其实拥有着一套扭曲极了的正义观。
若涩泽龙彦只是吐槽了他的女人缘,那他再怎么不爽,最多也就只是会在玩闹时更不注意一些。他会让对方得到教训,却不至于真的对他施展残酷的手段。
可遗憾的是,涩泽的三观同样极为扭曲,当他说出自己想要折磨羽生莲仪,让他在绝境中绽放生命光辉的瞬间, 维诺便改变了原有的策略, 开始认真了起来。
…力量的化身,自称恶魔的杰西瓦尔,这个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可能是弱者的家伙;
这个总是甜兮兮的笑着, 会拉扯着他的衣角对他撒娇, 再怎么假装成熟,其本质也就只是个小屁孩的小人造人;
无论他实力如何,
莲仪的确被维诺视作“需要被保护的弱者”。
而这样的维诺,他确实很会折磨人。
除却那些可怖的、不能在此处详细描写的刺激手段以外, 维诺还不愿停止自己的观点输出。他持续的喋喋不休着。
他会说话。无论涩泽龙彦的额角冒出了多少冷汗,无论是否有生理性的泪珠滚落在地, 无论涩泽如何颤抖,展露了多少前所未有的可怜一面,维诺的语气都很平静。
他一直、一直都维持着同一种态度,气定神闲的喋喋不休。
就好似是在陈述事实一般。在涩泽的精神与肉|体全都濒临崩溃之时,维诺那轻快又笃定的话语就如圣者福音一般飘荡在空中。越发动摇了涩泽龙彦原本的认知。
首先,涩泽人生第一次意识到了某事:自己是个弱者。
……异能并非万全之物。面前的怪物并非是个人形异能体,他就只是个普通人类罢了。
而他涩泽龙彦,则是个会被普通人逼到这等地步的,愚蠢又不自知的蠢货。
当脆弱的他诚实又诚恳的向维诺说出了自己的这一观点时,却并没得到掌声。这个彻底粉碎了他自尊的男人甚至并不认可他的自省,而是继续理所当然的说道:那只是因为你遇到了我。
“虽然和我相比,你的确是弱的没半点自知之明。但你要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在遇到我之前,其心理状态也就都和你差不多罢了。所以也别这么妄自菲薄,你就只是自大的刚好没什么特别之处而已。”
……
…
这一番话下来,涩泽龙彦几乎感到了一阵眩晕、一阵恶心。好在他胃里已没剩什么东西能被他呕出来了……他就只是……
就只是,苦涩,咽刀子一般咽下了“我就只是个普通人”这一观点。
不知为何,这好像比要他承认自己是个蠢货还更难以接受一些。
而维诺对他输出的观点还不止这点。就如上文所说,维诺拥有扭曲了的正义观,虽然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对任何加害者施暴,但在被踩到底线之前,他是个知恩图报、会礼让老幼的好青年。
维诺并不要求涩泽也能和自己一样。但由于涩泽的残酷基本源自于他对自我的追寻,与因得不到心灵上的自由而产生的无尽迷茫——维诺意识到了这一点,并对此展开了嘲笑。
涩泽龙彦很不好受。
但在羞愤欲死的背后,在忍着不适接受了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这一设定之后…他又微妙的,好似能够容忍对方的这种说法了。
如果他不必做完美的白麒麟,若他也如被自己伤害杀死了的那群人一样,只是一介凡人……
那刚刚已拼命挣扎过了的自己,是否也在某个瞬间,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束光呢?
——他是否也有选择其他人生的权利呢?是否不必如过去那样,只关心自己的异能,只恋慕这样强大的自己,是否也能看向他处-
可即使已意识到了过去这样坚信着的自己非常愚蠢,也有心想要开始改变。可实话实说,他心底却依旧一片茫然。
人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变了的呢?
好在,他应当也不必继续困扰下去了。
毕竟……
羽生莲仪不知何时,已重新回到了维诺身边。
瓶中小人苦涩地来回扫视满目疮痍的车厢,他看着那一道道可怖的金属刮痕,与刮痕之上的鲜血…呜哇!
真可怕!
在维诺调侃又挑衅的注视下,莲仪将一切抱怨全都咽回了嗓子里。他小步小步的挪动着,下意识拉住了维诺的裤腿,然后很不好意思的望向了好像掉进了血池的白鹤一般,破破烂烂的涩泽龙彦。
“……”
他开口就想道歉。还好涩泽率先开口,沙哑却平静地问道:
“要杀死我吗,莲仪君。”
这比起是“问”,不如说是在确认。
在涩泽的世界观中,失败便等同于死亡。这个在过去始终都是赢家的家伙,根本就没考虑过提供给他人,又或被人提供另一条路。
真残酷啊。
但怎么说呢?
这很横滨。
“……那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吧。”
羽生莲仪有些暴躁的说道。
“让我决定‘人类’的生死,就好像要小朋友来决定是否要安乐死一只小猫咪那样,这也太残忍了!”
他紧抿着嘴唇,不愉快的转起了圈。
“是吗。”
涩泽没有主动提议的意思,也没告诉莲仪,他其实根本理解不了对方举的例子哪里残忍。
白发青年艰难的喘息着,努力保持着清醒。他对自己的生死并无多少在意,只是勉强还想保持一丝的体面。
即使自尊已被千刀万剐,自我认知都一起碎了一地。但“普通人”涩泽龙彦,还是希望自己能死的干净一点、漂亮一点。
“搞什么啊,怎么感觉你现在的态度,不过是从混沌转为了逃避啊。”
莲仪小声抱怨。
“之前是莫名其妙的追寻着不知所谓的东西,现在则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回不到过去那般懵懂的状态,也不知道如何改变,是这样对吧!”
“——你连魏尔伦都不如!”
这句话在莲仪看来,是相当得了的指责了。
由于在过去的世界,自己身边的大人就算没维诺这么特殊,也都有着自己的坚持;而来到了这边的世界之后,尽管存在部分文化差异,但也还是遇到了中也这样内秀纤细的傲娇、太宰这样隐忍不发的天才……
莲仪始终都不觉得自己很聪明又或很坚定。
他的自我认知向来偏低。魏尔伦是极少被他判定为“比我还笨”“笨好多啊怎么会这样”的大人。
而在这一刻,他开始觉得涩泽龙彦也差不太多了。
怎会如此!
因失血过多而精神涣散的涩泽倒是想要表达疑惑,但他在那之前就失去了意识,没能继续旁听这场决定自己命运的对话。
莲仪见他晕了过去,一时更感棘手。小人造人纠结了一会儿,弱弱的主动出声:
“你、你觉得呢?”
他求助的看向维诺。
“挺会说的嘛。”
维诺这样点评道,然后伸出手来,一根根的掰开了莲仪拉着自己裤腿的手指。
“似乎是成长了一点点?甚至还会说长难句了,真不容易啊。”
——人家不是要你评价我说的话怎么样啦!!
红发青年呼吸般自然的调侃着自己的“主人”,这个由莲仪想象出的幻影自在地坐到了列车长椅之上,抱胸笑道。
被他这样夸奖了的莲仪反倒是更气馁了。
“没有啊。”
成长什么的……
“不过是,换了个模仿对象而已。”
莲仪丧气地叹息一声,也追着对方的脚步,坐到了维诺身旁。
“明明之前还说我学的一点不像。这时候,倒、倒是安慰起我来了!”
人造人抱怨着。
“你可骗不到我!我最近啊…真是感觉到了,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哈?”
维诺单手拄着下巴,漫不经心。
“没有吧?还好吧?”
这个鬼神般的人类青年自在地哼哼着。
“虽然我是由你幻想出的,真正的我的幻影。”
“但你毕竟还算是了解‘我’,应该也很明白吧?我不可能为了讨好你,而说出安慰的话。”
“别说是讨好了,我不故意惹你生气,都是因为我今天心情蛮好——啊啊,这么一说,果然还是你哭鼻子的模样比较可爱,不如-”
“呜哇!”
莲仪作势要咬他一口,维诺自然极迅速的避开了。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狠狠地搓着莲仪鸦羽般柔软的黑发,一边吐槽:“什么啊!果然还是小鬼!”
就这么一起在残破的列车中笑闹了一会儿,维诺…克雷亚·斯坦菲尔德这才一锤定音般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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