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的事汪霁昨天才想到,他之前在上海的那辆代步车二手卖了,回老家没什么要开车的地方,但他有时候去乡里买东西办事情还是需要有个代步工具,但汪霁看着汪奕扬给他弄来的这辆摩托车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强烈地阻止了汪霁伸手帮忙,父子俩把摩托卸下来,又把纸箱都抬进屋里,汪霁要给汪绍军送货卸货的钱,汪绍军坚决不收:“就这么一点路要什么钱,以后你要是还有东西要送上来,尽管给我打电话,你刚回来家里缺不缺东西?缺的话也尽管告诉我。”
一番拉扯后汪霁没办法,存了汪绍军的联系方式,他去屋子里拿了两包烟和一袋糕饼出来。
烟是好烟,汪霁自己不抽烟,给汪叔买烟的时候多买了两条放在家里备用,汪绍军看了一眼吓一跳:“这烟太贵了。”
“您做叔叔的给我免费送货,我当侄子的给您两包烟抽,别不要。”汪霁说。
犹豫两下,汪绍军还是挺高兴地把烟接着了,他自己平时舍不得买这么好的烟抽。
汪霁又把糕饼递给汪青:“我这儿没什么孩子爱吃的零嘴,这糕饼拿回去给阿姨和家里老人尝尝味道。”
汪青看他爸接了烟,也伸手接过糕饼,有些腼腆地道了谢,小声说:“我十六了,也不是孩子了。”
汪绍军在一旁笑:“你哥年纪顶你俩,在他眼里你可不就是孩子嘛。”
汪青看着汪霁的脸,掩饰不住震惊。
送走父子俩,汪霁把茶杯洗了,又去后山把挖到的蒲公英拿回来,开始收拾送来的东西。
摩托车他昨天下午就在手机上预约了委托上牌,只是这个车……
他拿出手机给汪奕扬发消息:【这车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汪奕扬回得很快:【你平时骑去乡里买买东西拿拿快递这车最好最方便,性价比还高,真买辆仿赛多亏啊。】
他说得确实有道理,在乡下骑用不着买太好的车,汪霁看着面前这辆白色小踏板只能认下。
【还有,你和村里人说什么了,怎么我就成大股东了?】
【我这不是怕有人碎嘴唠叨你吗,再说了,以你这么多年的积蓄,在我们这已经轻轻松松财富自由。】
【去你的,别再和别人这么说了,我听着害臊。】
和汪奕扬掰扯两句放下手机,汪霁走到屋里开始拆他的快递。
他在上海没买房,这么多年一直租房住,当初几乎租了个空房,家具摆设都是后来他自己慢慢挑选添置的。
决定回老家后,大件的家具他留给了房东,小件都寄了回来,又在网上订了几样。
几年前家里房子装修,只把他爷爷住的一楼按老人都会喜欢的新中式风格精心装了,新中式太费钱超了预算,所以二楼的客厅和三个卧室的软装就简单很多,虽然看起来也大方,但还是有些单调,既然决定在老家安定下来,他还是想把家里收拾得舒服一点。
二楼小客厅铺上地毯,落地窗前放上单人沙发和小木桌,实木柜的组装花了他三个多小时,柜子里摆满他想看却一直没时间看的书和漫画,买回来没玩过几次的游戏机也全拿了出来。
他甚至还新买了个迷你冰箱,放在沙发旁,等夏天用来冰啤酒和水果。
其他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汪霁也不着急,慢慢悠悠用了两天时间全部整理归置好,剩下的时间都在熟悉他那辆小踏板。
在上海待太久,习惯了笔直的路,甫一回家,对着歪歪扭扭的山路他一时不能适应,山路陡又多急弯,不熟悉熟悉不敢往山下骑。
回家的第五天,汪霁起床洗漱后照例出门跑步晨练,今天起得早,他沿着盘山路多往前跑了一段。
前面符苏家的小楼映入眼帘,才六点多钟,符苏居然也起来了,小楼二楼亮起了灯。
院子里花团锦簇姹紫嫣红,鸟鸣声都比别处的更清脆,甚至有两尾山喜鹊,汪霁停下脚步,边擦汗边羡慕地多看了几眼。
晨练回去冲了个澡,煮个鸡蛋蒸了根红薯当早饭,他中午打算做顿好的,早上简单对付一下。
红薯是汪叔自己种的,最原始的白心薯,不像别的薯那么香甜绵软,山上种的红薯又粉又面,吃一口脖子能伸出二里地,汪叔平时都是捣碎了拿来喂鸡鸭,但汪霁喜欢这种噎挺的口感,拿回家不少。
吃过早饭,他骑上小踏板,回来这么几天一直在吃腊肉香肠,腊味香是很香,但吃多了太咸,他今天想去乡里买点新鲜猪肉回来吃。
入了春,空气清新,草长莺飞,山上各色野花都开了。
路边的院子里,头发花白的婆婆正撒米喂鸡,忽然有引擎声混着风声呼啸而过,正啄米的鸡纷纷扑腾起翅膀,等婆婆迟缓地回过头,只看见山林间一道模糊的身影。
山风迎面而来,吹得汪霁眼睛都微微眯起,黑色外套里灌满风鼓了起来,他索性拉开拉链,衣角在风中自由肆意地摆。
第4章 荠菜丸子
乡下人起得早,早上九点多钟,街上的店铺已经都开了。
汪霁在一家猪肉铺子前停下,案板上堆着今早刚杀的土猪肉,没有灯光,猪肉上的油脂依旧透着光泽。
乡下的土猪是正经喂玉米,红薯和猪草养大的,肉质细嫩而且真的有肉香气。因为是要做肉丸子,老板给他割了一块猪前腿肉:“前腿肉三分肥七分瘦,做丸子最好吃。”
汪霁扫码付钱,老板手上有肉油,喊老板娘出来给他装肉,又原地多看了他两眼,突然问:“是云岭村汪老爷子家的吧?”
汪霁愣道:“是。”
老板咧嘴笑起来:“我瞧着你就像,你像你奶奶。”他说着放下刀在自己眉眼处比划了两下,“就这块,一个样儿。”
许多人都这么说过,汪霁笑着应了,老板娘给他装肉的时候多放进去一块猪耳朵,他要给钱,老板娘拿手挡住收款码:“这么点东西不值钱,本来也是留着自己家炒着吃的,下次买肉还上我家来,给你挑最好的。”
道着谢收下肉,肉铺旁边就是家菜店,汪霁进去买了几样山里这时候还没有的蔬菜,又拐去对面的杂货店里挑了几个竹筐和几样简单的农具。
家里的太久没用过,竹筐都已经发霉,农具也不太趁手。
蔬菜和肉挂在前面,农具和竹筐绑在后座,东西买全他骑车回家。
路过汪叔家时,本来想和汪姨说让她中午少弄点菜自己待会儿做丸子送过来,但院门合着,大概是去菜地里忙活了,汪霁就没停,直接骑到了家。
到家放好东西,他换上靴子,戴上草帽,拿着刚买的竹筐和小锄头上了后山。
这几天都没有过晴天,山上依旧湿漉漉的,汪霁踩着泥泞四处翻找一会儿,终于在犄角旮旯处找到了一片荠菜。
山里的荠菜这时候还没开花,都是嫩生的,汪霁蹲下来,锄头往土里一挖就是一把。
刚开始还有些生疏,锄头下去总砸到荠菜叶或是根,几下后就熟练了,锄头挥进旁边土壤,手劲一带就是一颗完整的荠菜。
慢慢悠悠挖了小半筐,就地剥掉上面的土块,汪霁提着筐子回家,山里到了这时候什么都有,半路上他还看见一大片鱼腥草,但他接受不了这个味道,绕道走了。
回到家拿木盆接水,荠菜泥土多难清洗,先放进盆里浸泡。
换下靴子擦洗干净,汪霁到厨房里喝完一杯茶才出来洗菜,早上起来时泡的蒲公英茶,蒲公英味苦,他还往里面放了几颗干玫瑰花。
荠菜剪去根,一把把洗干净泥沙,时候还早,他拿着菜进厨房。
回家后忙着收拾东西和练车,一直都是用燃气灶做饭,没用过柴火灶,柴火灶要点火还要清灰,比起燃气灶拧一下就行要麻烦许多,但柴火灶焖出来的米炒出来的菜会格外的香。
今天没什么事,可以慢慢引火用柴火灶做饭。
灶口旁堆了半墙劈好的柴和桔杆,是他回来前汪叔汪姨收拾屋子时怕他要做饭时没柴火用提前帮他备好的。
生火这活很有技术含量,汪霁太久没做过不太熟练,拿着火钳在灶口处鼓捣大半会儿,终于点好火控制好火候。
他们这儿的柴火灶一般都是两个大锅加上两个小锅,大锅一左一右,一个焖米饭一个炒菜,中间的位置一前一后留出两个小锅用来烧水煮汤。
把米淘洗好放进左边大锅里焖,汪霁接水倒进另一边锅里,水开后把荠菜倒进去焯水,清水绿菜看着就觉得舒爽,然后捞起来攥干水分,拿刀切得细细的放到一边备用。
上午买的猪肉切成小块放进绞肉机里绞成肉泥,肉泥里撒盐和胡椒粉,磕一枚鸡蛋倒进去蛋清,又倒半杯葱姜水去腥。搅打上劲后加荠菜碎,汪霁额外往里加一勺红薯淀粉和山药泥。
他从小就和他爷爷两个人一起生活,他爷爷什么都好,就是厨艺差得惊人,过惯了苦日子又舍不得浪费粮食,每每烧糊了菜就给钱给汪霁去买着吃,自己吃糊的,后来汪霁心疼他爷爷,空闲时跟着邻居阿姨后头学,别的孩子还在挑食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一手好厨艺,上班几年总吃外卖没做过饭,手也还没生疏。
馅搅和好,汪霁戴上手套,修长五指并拢,虎口一捏就是个滚圆的丸子。
方才锅里焯荠菜用的水拿葫芦瓢舀出来,重新倒水煮,等水开,丸子一半下进锅里,一半他拧开燃气灶倒油,打算炸着吃。
煮好炸好,正好十一点半,汪霁没急着炒菜,拿出两个大碗把丸子一样装了一碗出门送给汪叔他们。
两家离得不远,走路就几分钟,没有骑车,他端碗走着去。
汪叔家院门开着,汪霁到的时候汪叔汪姨正在厨房里做饭,两个人一个生火一个炒菜。
汪霁瞧着有点羡慕,他一个人用柴火灶,又要把火又要炒,灶口灶台两边团团转,脑袋都大了。
“汪叔汪姨,做饭呢?”
看见汪霁,夫妇俩笑着招呼他,要留他吃饭,汪霁摇头:“不了,家里饭都焖上了,我上午去乡里买了点猪肉做了丸子,端给你们尝尝。”
“怎么端来这么多?用不着这么多,你自己多吃点。”汪姨见着两大碗丸子说,边说边被油烟呛得咳嗽两声。
“吃不完放冰箱冷冻,回头蒸着吃也行,”汪霁放下碗,点开厨房的抽油烟机,“怎么不开油烟机,这多呛得慌。”
汪姨偏头又咳一声,说:“炒两个蔬菜几分钟的事,我想着开窗户就行,省的开那玩意。”
山里用水都是山泉水不要钱,但电是要钱的,知道他们这年纪的人习惯了节省,汪霁还是嘱咐:“几分钟油烟机也得开,你看你和我叔两人咳的,炒菜的油烟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再不开我得和汪奕扬告状去了。”
“诶,可别和他说,”汪姨忙道,“那家伙唠叨的很,知道这事得念叨我和你叔小半天,也不知道随了谁那么唠叨。”
“怕唠叨那就得改。”锅里的菜可以出锅,汪霁拿了盘子洗干净递过去。
汪叔在一旁拿着火钳点头:“改,一定改,以后都开,我监督着开。”
闲聊几句,又尝了几口汪姨炒的腊鱼块,汪霁拿着空碗回家。
阴天,大风刮过山间,竹林都跟着摇晃,这种天气最让人舒服,他一路步履轻快,迎着山风连发丝都透着一股复得返自然的畅快,却没想走到家门口时,自家院子外站着一个人。
初春的天,汪霁早上套了件外套,这会儿脱了外套只穿着件单衣也不觉得冷,符苏却还穿着件黑色的薄毛衣。
黑色显得他肤色更白,加上身形高大挺拔,整个人恍若一株兰,此时站在自家院门外,探头朝里看着什么,眉头微蹙。
他背对着汪霁,汪霁走近他也没注意。
走到他身后,汪霁刚要喊他,符苏却先他一步出声,声音挺低,道:“汪汪,出来。”
汪汪?
“谁?谁出来?”汪霁被他的话说得摸不着头脑,直接问出口的同时也朝自己家院子里看过去。
他出来时没关门,难道有谁进去了?
两个人离得近,符苏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猛一回头两个人仓惶对视,都惊得后退一步。
汪霁惦记着家里的不速之客,问:“是有谁在我家吗?”
符苏一双眼仍带着几分讶异,几秒后,他敛下神色,意识到这是汪霁家,张口先对汪霁道歉:“抱歉。”
然后他又对着院子里喊一声:“汪汪。”声音依旧不大,但明显更沉了些。
话音刚落,汪霁听见院子里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脚步声由远及近,啪嗒啪嗒的。
然后他视线下移,看见从自家厨房敞开的侧门里跑出来一只又小又圆的……狗。
狗是小土狗,肚子白耳朵黄,长得潦草但不失可爱,因为太胖乎毛发又蓬松,远远望着就像团拖地的棉花。
狗跑过来绕着符苏脚边转了两圈,拿亮晶晶的小狗眼盯了符苏一会儿,又转头跑到汪霁脚边扑腾两下。
“所以是它跑进去了?它叫汪汪?”汪霁没忍住笑,拿脚尖轻轻碰了碰小狗柔软的肚子,发现是实心的,“这是小土狗吧,你养的吗?”
小土狗就伏在脚边,汪霁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
符苏说:“走到你家门口它突然就跑进去了,抱歉,你看看它有没有碰坏东西。”
“没事,这么小一只碰不到什么。”汪霁手上还拿着碗,蹲下后小土狗肉眼可见地兴奋,一边被汪霁摸得昂起小狗头眯起眼,一边拼命往碗里拱。
汪霁朝装过丸子还留着点碎渣的碗里看一眼,明白了,大概是符苏遛狗经过他家门口,狗闻到厨房里肉丸子的香味跑进去了。
“还真是狗鼻子啊。”他轻笑。
装丸子的碗大,狗又小,一个劲地舔碗底,差点连整个身子都埋进去,大概是嫌它这模样有些丢人,符苏弯腰想把狗抱起来。
修长手指刚碰到狗身子,小狗艰难地挣开,又撒开短腿跑进院子里,还不忘转过狗头朝符苏叫了两声。
它随主人,“汪汪”叫起来也是小小声。
狗刚出来又跑进去,汪霁见符苏站在原地一脸无奈神色,体贴道:“进去坐一会儿?没事的,村里的狗都是一家养百家喂,我家炸了丸子,它可能闻见味了。”
狗还趴在汪霁家厨房门口昂着脑袋看着符苏,尾巴转得欢,丝毫没有体谅主人要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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