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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一鸣没话可怼了，还有点愣神。贺庭远摸了摸他的脸蛋，又弯下腰来，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好好养伤，我出去一下。"
谭一鸣被他亲得有点晕头，勉强憋出一句话来："我下午要拍戏的。"
"躺着，甭拍了。"
谭一鸣吓了一跳，赶紧掀开被子坐起来："都快拍完了，这场挺关键的，我不去不行。"
他这么一坐，贺庭远不可避免地又看到那一身乱七八糟的伤疤，脸色顿时又沉下来："你还当自己挺重要的？你那个角色不是换了谁替一下都能演？就那么点戏份还能耽误进度怎么的？"
谭一鸣又被他噎着了，有点生气，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说："再小的角色也有存在的意义，不是谁都能替的。"他抿了下嘴唇，胆大包天地补充一句，"谁都行的话，你也别盯着我，叶昀不比我好多了。"
这回轮到贺庭远噎住了，谭一鸣说完又后悔了，僵着脖子有点懊恼。早就被磨得平平整整的棱角，怎么这时候又要冒出来？还真当这个人是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子吗？
这是那个家大业大的贺家的小少爷，说一句话好几个圈子的人都要三思后行的大人物，自己是昏了头吗？和谁耍脾气呢？
果然，贺庭远冷笑了一声，接了一句："谁盯着你了？"
"……"
"你是觉得我非你不可吗？"
"……"
贺庭远打开旁边的衣柜，随手拿了件衣服丢给他，然后头也没回，拉开门说了一句："一会儿我的私人医生过来给你看看，你老实待着，少乱跑。"
说完也没等谭一鸣回答，砰地关上门，走人了。
谭一鸣瞪着那扇门和墙，心里闷着一股火，又发泄不出来，实在憋屈得要命。可他也知道那个人惹不起，不敢真的忤逆他，就只能郁闷地起床刷牙洗脸，然后又和昨天一样被人送进来一桌精致可口的饭菜。
他就搞不懂，别人圈养几只金丝雀他还能理解，贺庭远圈着他这么一只麻雀干什么？
实在是分别了太久，那个人的癖好他是真的彻底捉摸不透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果然没多久就来了一位白头发的医生，对着他做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检查，他趁机往门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走廊，一个鬼影都没有，不知道贺庭远又去忙什么了，整个大别墅静得像鬼屋一样，搞得他有点崩溃。
这要关着他到什么时候啊……
正这么烦躁的时候，门又被推开，谭一鸣认得那个人，好像叫唐英，是贺庭远的贴身助理。
唐英和医生交流了几句，确认了一些问题，然后等把人送走了，就朝着谭一鸣说："走，送你去片场。"
谭一鸣一愣。
唐英又从衣柜里翻了一件外衣，递给他说："你不是下午要拍戏吗？贺总让我送你过去。"
第12章
谭一鸣是真的彻底搞不懂贺庭远了。
小时候就觉得他是个闷棍，半天也敲不出一句话来，整天木着脸像个行走的人形机器，没一点情感波动的。而现在的小贺总，不管是传言还是这两天自己亲自领教，真的是阴晴不定，整个人又冷酷又专制，平平淡淡一句话就能让周围的气压冷下来八个度，整个儿一冷面阎王。
可现在谭一鸣坐在去往片场的车子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很不靠谱的念头：这么多年，自己是不是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
一下午拍戏都有点心不在焉，他很少会吃NG的，更别说今天这样关键的大戏，他之前在家演练了几十遍，本来胸有成竹的，都怪贺庭远这几天瞎搅和，搞得他把之前设计的几个小亮点都忘得一干二净。
唐英一直在旁边等着他，全剧组的人都知道"见唐英如见贺庭远"的道理，走过路过都好声好气地和他打招呼，唐英都应承下来，目光却一直盯着谭一鸣看，闹得剧组其他人都有点摸不清他的想法：到底是小贺总对谭一鸣有意思，还是唐特助对谭一鸣有意思。
"说不定都有意思。"旁边一小撮人小声碎嘴，"他俩本来也是走到哪都黏在一块儿，那种事儿一起来也不是不可能嘛。"
"你可闭嘴吧，小贺总的玩笑你也敢开，小心下一个一起搞你。"
"我倒是想，人家也看不上我呀。"
"也真是见了鬼了，谭一鸣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贺总看上他啥了？"
"说不定是看上一些咱们看不见的东西呗，人家可是模特出身的～"
"啧啧，就你懂的多。"
剧组这边闲言碎语的，谭一鸣就算没听到，猜也猜得差不多，等到晚上勉强把戏拍完，他也不想久留在这儿，赶紧朝唐英走过去说："我拍完了……我可以回家吗？"
唐英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觉得呢？"
谭一鸣也觉得自己在问废话，只好又跟在唐英后头，继续回他的鸟笼子。
在车里沉默地坐着，唐英却忽然开口说："我刚刚和副导演交代过，你后面所有的戏都推到半个月后，然后扎两天一起拍完。"
谭一鸣没反应过来："我的戏很散的，没法扎啊。"
"怎么调整是他们的问题，反正我交代过了，你这两个星期就在贺总家里好好养伤，别乱折腾。"
谭一鸣静了好一会儿，才心情复杂地嗯了一声。
他一直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随时随地都是待命的状态，一切戏份安排都以主角的行程为准。之前就有一次，因为叶昀有个通告赶不过来拍戏，他都化好了妆，在冷风里冻了三个小时，结果一句不拍了就只能乖乖滚回家去。
这种事儿经历多了，他也早就习惯了，再遇到精心准备的东西被随意践踏的情况，也只是麻木地默默地自己离开，连失落和烦闷的情绪都不会再有。
所以炮灰当久了，忽然给他安排一些主角才有的待遇，他有点不适应，不知道该怎么跟贺庭远道谢才对。
不过好像以他们这样的关系，这种安排才是理所应当的，交易的一部分罢了，道谢反而显得有点可笑了。
谭一鸣心里正五味杂陈着，唐英又说了一句："还有，你所有打斗的戏份都会删掉，你这些天准备文戏就可以了。"
谭一鸣一下就从复杂的心绪里清醒过来，瞪着眼睛说："打斗戏都删了？全都删了？"
"嗯。"
谭一鸣瞠目结舌，简直要崩溃："我那个角色是协警啊，一半的戏都是打戏，这都删了……我也没多少戏份了啊。"
当初片方就是看中他身材好才找上他的，王宇那个角色说好听叫能打能耍帅的硬汉，说难听了就是专门在镜头前卖肉的，可好歹也有肉可卖，性感也算是人设的一部分吧……有工作就不错了，他哪有资格挑剔，每次都是打得汗流浃背加衣衫不整，镜头恨不得怼到他胸口上，把他每一条肌肉线都给摁到观众眼睛里去才好。
所以说……不让他坦胸露乳的话，他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唐英瞥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又说道："贺总是担心你的身体，别这半个月好不容易养好了伤，拍戏又伤着了，惹他心疼。"
谭一鸣听到后面四个字，抓狂的心思就顿了一下。不得不说唐英真的是个称职且完美的助理，讨老板欢心也就算了，还要给老板的床伴表彰老板的爱心，说的跟真的似的，简直该给他颁发一座业界楷模的奖杯。
不过谭一鸣不吃他这一套，还是忍不住控诉："我一共就那么几个镜头，打戏都删了，我就跟龙套没区别了，这戏就白拍了啊……"
唐英道："这话你别在贺总面前说，白拍就白拍，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好听话明白吗？"
谭一鸣简直气到委屈，好好听话的道理他当然懂，他一个麻雀当然要有顺从饲主的自觉，但前提是，饲主也要尽到喂养的职责啊！这不给他加戏也就算了，怎么还给他删了？？
包养叶昀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这种骚操作啊……又是让编剧调整人设，又是亲自探班镇场子的，体贴得不得了，怎么到了他这儿，一下场就是删戏份了？哪有这么给人当金主的？真欺负他糊得一点粉丝都没有吗？
谭一鸣越想越郁闷，耷拉着脸在车座上不吭声。唐英又在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继续说："还有，给你招了个生活助理，后天到岗，我再照顾你两天，后天开始就他接手了。"
谭一鸣还在生闷气，听到这话忍不住嘲讽说："戏都删干净了，还招助理做什么？陪我斗地主吗？"
唐英说："助理只有一个，没法陪你斗地主。"
谭一鸣："……"
好家伙，还是个冷幽默的业界楷模。
唐英也听出他话里的不满了，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贺总对你不一样。"
谭一鸣哼了一声："是挺不一样的。"
"是真的不一样，你别误会他。"
谭一鸣总算抬头和后视镜里的那双眼睛对视："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一样了。"
"我能坐在这里给你开车，你就已经跟其他人不是一个性质的了。"
谭一鸣愣了下。
"还有，我们现在去的地方，你这两天住的那个房子，是贺总的私宅，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唐英收回眼来，目视着前方说，"确切地说，那是他的家，你是第一个被带到那儿去的外人。"
一直到车子慢慢停下来，谭一鸣才勉强回过神来。
可还是觉得心里慌慌的，有点乱。
出去的时候搞不懂那个男人在想什么，现在回来了，反而更糊涂了。
"到了，上去吧，贺总在家。"
谭一鸣忽然就有点紧张："他忙完了？"
"嗯，"唐英下了车，给他打开车门，"他在等你，你乖一点，别乱说话。"
谭一鸣哦了一声，一路忐忑地被唐英送到家门口，等人走了，他的神经就绷得更紧，好半天才推门进去，伸着脑袋小心往房子里看了看。
贺庭远的这个别墅是四层的，复古的中欧风格，楼顶很高。一楼中厅的正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上头的楼层被打通了，能直接看到房顶，最顶端设计成了碎碎点点的玻璃块，白天能透光进来，晚上能照进月光，不开灯看起来就像个聚光灯的小舞台，画面非常好看。
谭一鸣站到钢琴旁边，朝头顶的三个楼层打量了半天，也看不出贺庭远到底在哪个房间，正琢磨着该从哪儿找起，二楼的一扇门被推开，贺庭远就从里头走出来，站在乳白色的石栏旁边朝他俯看了过来。
那人背后是门内倾泻出来的暖黄灯光，正面却沐在幽蓝色的月光之下，那张雕塑一样冷白俊美的面孔朝他俯视而来，那画面就像是中世纪的宫廷油画一样，看得谭一鸣忽然就噤了声，被戳到了什么神经似的，心思顿时就缭乱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庭远眼里的光好像也波动了一下，就那么定定看着他，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
安静了好一会儿，还是谭一鸣尴尬地挠了挠头："你这房子太大了，我都不知道你在哪儿……"
贺庭远嗯了一声，顺着石栏后的过道走过去，转了个弯，又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谭一鸣就觉得，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心尖儿上，那修长身影从暖光里慢慢融入进黑夜，又从黑夜渐渐浮现于月光中，他忽然就明白为什么会有电影这种东西，那种想把极致的美用镜头记录下来的冲动，光只是这样用眼睛看着，远远都无法满足。
心脏跳得有点剧烈，直到画中人停在了他面前，谭一鸣深吸了口气，刚要说话，手却忽然被人拉住，稍微一用力，就被扯到了那人身边。
手心立刻就冒出一把汗来，脑子还有点昏。
"跟我来。"
谭一鸣迷迷瞪瞪的，一步一个脚印跟着他往楼上走，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书房，"贺庭远拉着他走到刚刚出来的房间那里，进了门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儿，对面几个房间都是卧室，你睡的那间是主卧，在正中间，旁边有壁画的那个，很好找。"
谭一鸣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有点被震到：什么书房……这简直就是图书馆，居然还有个螺旋的楼梯直通三楼。
贺庭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解释说："从那儿上去是播放厅，我偶尔会去看看电影。主卧旁边也有个升降梯，上面是健身房，不过我好久没用了，那个门就锁起来了，明天我让人打开，你无聊可以去练练。"
谭一鸣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他小时候家里也有钱，也住的大别墅，可这么夸张的也真的是第一次见。
"四层是庭院和观景台，也有可以泡澡的地方，你这些天在家待着，可以到处转转，"贺庭远简单介绍完了，又伸手摸了摸谭一鸣的脸，微微皱起眉来，"外面很冷吗？脸这么冰。"
谭一鸣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按住那只温暖的手掌，低声问他："唐英和我说，这是你的家？"
贺庭远看看他，嗯了一声。
"他还说，你平时不带外人来……"
"你不是外人。"
谭一鸣心头一跳，小声反问他："那是什么人？"
贺庭远没接话，只看着他眨了下眼睛。
"我今天在片场看到叶昀了，他一直盯着我来着。"
贺庭远皱了皱眉："他为难你了？"
"唐英在场，怎么会为难我，"谭一鸣话音微顿，忍不住说，"你不管他了吗？"
"你还想我继续管他？"
谭一鸣语塞了一下，又忍不住嘟哝一句："你不是对他挺好的……说不要就不要了？"
贺庭远忽然一笑，捏了捏他的手指头："你还挺关注我的。"
谭一鸣瞪着他的笑脸，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贺总还会笑呢？"
贺庭远不置可否，笑容却敛下来，松开了他的手："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自己待一会儿，困了就去睡，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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