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帝则的神魂。
此刻的帝则遍体鳞伤,除却面具完好无损,伤势重得惨不忍睹。衣衫残破不堪,衣衫上显现的死寂缘山同样残破不堪。
面具上的黑白缘山景象一直下着雨,土地泛着黑光,生机和死气交织。
帝则浑然不惧劈向自己的雷罚,他仰头望天,黑眸尽显不忿:“我没做错,该被罚的不是我!”
“旧六界之主祸害六界,你不劈!旧六界之主拖着六界覆灭,你不劈!得了庇佑的种族,心生贪婪、为非作歹,你不劈!”
“我不过是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就如此针对我!归根结底,见不得我活着!”
“决定他们生死的是他们自己,从肉身到魂魄,都是肮脏腐烂的臭味!”
心上人替他寻来力量续命的那天起,无论岁月变迁,时间流逝,他注定能够活下来。他的伴侣费劲力气要他活着,他怎能轻易死去?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为世间留一线生机,也会留下一丝变数。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捆绑大地的死气锁链颤抖不止,压在地面之下的山林迟早苏醒,拥有原本的实力。
地面之下,山林的核心位置有一团小小的泥土,数量很少,可它源源不断的新生。山林不断被毁,又不断被泥土填补,维持着完整。
死气锁链缠绕四周,一次次抽向那团泥土,试图带走它,却一次次被泥土外的光芒挡住。
强势的力量围在泥土外,守护泥土的同时,更是缓慢的融入泥土,使得泥土的生命维系更长久,不怕任何破坏。
最终,头旁的身影因力竭而散去,天空的电闪雷鸣渐渐停歇。
可在广袤空旷的大地,变化并未到此为止。紧跟着那块冒出地面的“缘”字石头,一个小山坡来到了地面之上。
小山坡立着一座倒塌的木屋,漫长的岁月腐朽一切。可偏偏木窗上贴着的大红囍字,历经了岁月仍是鲜艳的颜色。
窗户内侧的窗棂,悬挂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下方散落着碎掉的囍字玉佩。白色碎玉沾染血迹,碎了满地。
屋外,冬雨仍在下着,屋内,藿小叶倚着帝则,两人都睡着了。
系在藿小叶腰间的碎玉微微发光,白玉内的那抹红动了动。一滴血慢慢冒出了碎玉,它闪过一丝金光,融进藿小叶体内。
顷刻间,藿小叶体内的血液染上了金色,妖丹更是浮现出繁复的金色纹路。
无数金光沿着筋脉流动,最终在眉心聚集,修补残缺的意识。
不一会儿,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睁开眼,眼底流淌着细碎的金光,他看向自己牵着的半透明身影,又看了看窗外的雨。
六界生灵的新家园。
山哥,你喜欢这里吗?
要是喜欢,我们就留在这儿,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回原来的家,不过是重新再建一次罢了。
青年稍稍侧身,额头抵在对方额头的位置,眉心的金光当即注入了面具。
面具之下,半透明的神魂飞速凝实,身影越来越清晰。
第42章 神魂不灭,意识不散
藿小叶怀疑自己睡落了枕, 或是不小心吹了风淋了雨,感染了风寒,要不然脑袋怎么一直昏昏沉沉。
好在, 也有值得庆贺的大喜事。
他看着面前神魂彻底稳固, 身影凝实到仿若拥有了肉身的帝则, 惊喜万分。暗暗忧心的难事, 终于顺利的得以解决。
从此,只要帝则隐起自身, 就能藏匿踪迹,哪怕隔壁村的大桃树也发现不了。正值外来妖入村且局势陷入混乱之际,帝则的变化属于实实在在的好消息。
更出人意料的是,帝则说,是藿小叶替他稳固了神魂。
“当真是我?”藿小叶一边打量气息鲜活的帝则, 一边感慨。
我竟然这么厉害,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帝则应了声,面具下的双眸浮起一丝笑:“看看你的妖丹。”
此时藿小叶的妖丹表面遍布金色的图案,每一道花纹都暗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某些花纹清晰灵动, 似活了过来,某些花纹略显僵硬死板,仍在沉睡。它们一层裹着一层,重重叠叠, 复杂到看不清具体模样。
藿小叶难以置信,这是他的妖丹?一会儿不见,自己仿佛换了一个妖。
难怪以前总觉得自家的血脉传承传得有点歪,既不太像他爹, 也不太像他娘,原来是自己的实力未能充分展现?
他想起了外出考核的要求, 顿时眉开眼笑。
妖丹可助自己大幅的提升修为,他有信心成长为能力强悍的妖,外出考核不是难事。
藿小叶新奇的琢磨着:“这些花纹是什么?和你面具的气息有些类似。”
“相同的力量,”帝则说道,“来自天地法则。”
护着我神魂不灭,也护着你意识不散。
然而,眼下时机未到,不是揭开详细过往的时候。漫长的岁月,沉重的束缚,过多记忆注定对藿小叶的身体造成极大负担。
即使经过了一次次的轮回,藿小叶的状态趋于稳定,真相仍不是小妖怪的他可以承受的。
妖丹的变化,推着藿小叶的修为无声无息的上升,有效减轻了藿小叶头晕目眩的症状。
在他躺家休息的这两天,村里发生了许多事,赤笑笑经常过来陪小崽们玩,也经常找藿小叶聊天。
赤笑笑随手拂去肩头的水珠:“叶子,你是没瞧见,外面那些家伙简直成了惊弓之鸟,见不得丁点儿风吹草动。”
“下雨怎么了,下雨就不能出门?他们自己不出来,就逼着别人出来?他们爱惜自己的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
“他们躺在家当大爷,仆人都舍不得派出来,非得让我每天送药粥。要不是最近冬叔和吴爷爷太累,我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我才懒得管那些家伙,惯出来的一堆毛病!”
赤笑笑说着,顿了顿:“这雨当真致命吗?叶子,是我反应太迟钝,还是妖力低微,觉察不到危机?”
对此,藿小叶说道:“或许,它本就和大家猜测的不同。”
这场雨至少让外来者有了敬畏之心,减轻了那些高高在上。
接着,赤笑笑说起别的事:“叶子,你绝对想不到,凤家其实来了人,就住在外面新修的南宅。”
再次提起南家相关,赤笑笑情绪稳定,内心的波澜逐渐平息。
“凤家来了谁?”藿小叶惊讶,吴老爷子的仇人还是来了?
“凤族主家,凤曦,据说身份还挺高,”赤笑笑说道,“要不是事出突然,对方估计也不会露面。”
今早,受了几天惊吓的大妖们,心急火燎要回妖城,凤家那位也出现了。他不是要走,而是提醒别的妖不要贸然出去。
那些家族不信凤曦的话,认定对方不怀好意,故意留着他们试探村里的陷阱。
他们之前试了又试,寻不得出去的路,每次都在雨中原地打转。直到昨天半夜,一个探路的仆人闭眼牵着绳,任由村民带路,居然走出了这里。
尽管沿路有千难万险,尽管一个村民只能领路一个外来妖,终究是有了出去的路。
外来者们大喜,迅速收拾妥当,高价找了一些村民带路,又冷嘲热讽了一通凤曦胆小,凤家这一代没出息,这才走了。
赤笑笑表情复杂:“他们不仅骂凤曦,还骂吴爷爷。说凤家和吴爷爷矛盾深,是吴爷爷故意在村里设陷阱对付凤家,连累了他们这些无辜者。”
“他们也是,唉……”
赤笑笑不懂如何评价,各家族纠缠深且矛盾多。这种时候仍不忘坑对方,把看不顺眼的对手推到雨中,不死无所谓,死了就少一个劲敌。
可谁能料到,摔进雨水的那个没事,推人的那个倒地而亡,没有到外面,站在屋檐下照样丢了命。
藿小叶问:“吴爷爷怎么说?”
赤笑笑无奈的耸耸肩:“吴爷爷又不是嗜杀的疯子,见一个凤家族人杀一个,明明是凤家不肯放过他。反正凤家来的这位,过得好和过得不好,吴爷爷都懒得理会。”
“他们真出不去?他们真出去了?”藿小叶困惑不已。
这两个问题,同样困住了赤笑笑:“送药粥时,我见过几次,他们在雨里走了一圈又走回来。是不是当真能离开,我只听村里讨论了几句,大家其实都不清楚。往外走出一段路,就没了雨,朦胧的雨雾之外,已能看清道路,大家只走到那里就回来了。”
那些外来妖也提了要求,让赤笑笑带路,赤笑笑没答应。他不愿这样做,总觉得外面不是生路。
当然,有人拒绝就有人答应,有村民收下了价值不菲的财物,愿意冒险往返带路。
找村民送他们出去,只要半路不死,就可以顺利离开。
当真是这样吗?
同一时间,南宅仅剩的四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凤曦之所以留下,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黑衣蝎女是懒得动弹,外加好奇心作祟,坚持到最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至于擅长卜算的青衫青年,吐血昏迷刚刚醒。别人纠结是去是留的时候,他躺着一动不动。更何况,还有自己算出来的凶卦,他不敢走。
最后的南棋,他纯粹是没的选,且不提压在身上的家族任务,凤族主家的凤曦都没走,他敢走?
咬牙坚守还有望拼一拼运气,侥幸存活,他要是敢丢下家族贵客自己逃命,绝对被丢进南家墓地和南竹作伴,埋在棺材疯一辈子。
青衫青年刚醒,听黑衣蝎女讲了这些天的乱象,更是无精打采:“糊涂啊糊涂,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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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必有因,有因必有果,正确的道路绝不是逃,而是得到对方的认可,打开囚笼放他们离开,哪怕这个过程注定难如登天。
青衫青年擅卜算,不擅打斗,他看向凤曦,对方静静地坐在那儿凝视窗外的雨。
他问:“凤曦,你问没问敖衡,眼下这困境,他可有办法破局?”
凤曦懒洋洋的挑了挑眉毛,作为凤族,他更喜欢晴天,而不是这样的阴雨绵绵:“别指望他了,还没消气呢。一天到晚趴那窝里睡觉,还嘲笑家族贪小失大,贪图顶级的血脉,殊不知前方是绝路。”
“他还真是,”青衫青年摇头叹息,不做评价。这次外出果然惹恼了敖衡,值得欣慰的是,敖衡属于不可忽视的战力,万一遭遇强敌,他们能找到一个熟妖求援。
藿家,藿小叶送走了赤笑笑,低头瞅着腰间的碎玉。
先前无意间瞄到碎玉少了那一抹红,要不是玉石还串着熟悉的同心结,他以为自己换了一块玉。
没了血迹,白玉愈发温润,似有说不尽道不完的思念。也许爹娘说得对,这块碎玉珍贵,应当更重视一些,若有机会要补齐碎玉。
藿小叶走到窗户旁,心底的猜测越来越多,比如这场雨真实的样子。
刚有这个念头,妖丹表面的金色图案微微一转,藿小叶眼底泛起了微弱金光,徐徐展开了一副笼罩村子的震撼画面。
一个巨大的囚笼,上空闪烁着些许金光,是天地法则的光芒。下方奔腾着一条血河,那些死去的妖族全都沉入了河底。
再往下,地底深处是不计其数的牢房,是通过天地法则显现的特殊景象,像极了故事里说的阴曹地府。
藿小叶左瞧瞧右看看,这些是帝则借来的力量?
可这里,没有需要审判的鬼魂,也没有审判鬼魂的判官,只有那条孤寂的血河不知疲惫的奔向前方,流向未知之地。
在血河正中,藿小叶找到了那些据说已经离开了的年轻妖。他们乘着血河里的小舟,随着血水越飘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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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只妖身上皆有一个血印,血印或浓或淡,淡色血印的妖乘坐的孤舟飘在血河之上,深红色血印的妖,他们乘坐的孤舟已在血河摇晃不止,随时可能沉入河底。
藿小叶收回观察囚笼的视线,转向别的地方,他不禁想到了帝则,想到了缘山,他想看看缘山。
那一刻,他眼底的金光骤然加深,抬眼望向了很遥远的地方。
一片死地,一块“缘”字石头,一座倒塌的木屋。他还想看清楚些,双眼猛地剧痛,痛到他怀疑自己的眼睛要没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覆盖住了藿小叶的双眼。
帝则的话语在身后响起:“太远了,不能再看。别急,慢慢的看向近处,近处的小药村,你看见了吗?”
听着帝则的声音,藿小叶紧绷的情绪缓缓减轻。他好像看到了站在村口叹气的冬叔,看到了走在小路上的吴老爷子,看到了坐在屋檐下的村民,还看到了仍在下着的雨。
灼烧双眼的疼痛迅速减缓,藿小叶老实等了会儿,才慢慢的睁开眼。
面对帝则,他有点心虚,怕对方教训他胡乱冒险。不曾想对方并没有说重话,任由藿小叶做想做的事,只是稍微提醒:“慢慢来,别着急,你的身体承受不住过多的力量,容易伤到自身。”
“我下次一定小心。”藿小叶说着,看向了缘山幻影,小小的幻影躺在他的手心。
一直以来他看到的缘山都是风景如画,生机浓郁,美好似仙境。直到这次,没有连绵起伏的山峦,只有孤零零的石头和木屋,死气沉沉。
藿小叶扭头看向神魂稳固的帝则,低落的心情又随之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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