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数不清的时间和数不清的机会相伴相处。某个适合的时候到来,他会告诉藿小叶,自己之所以留在缘山,是为了等待某人,如今他等到了。
月检度假福肺
有了帝则的话,藿小叶枕着雨声睡着了。
不曾想没睡多久,就听到赤笑笑中气十足的喊声。隔壁小伙伴除了南承出事那会儿情绪低迷了一阵子,其余时间永远那么有精神。
藿小叶确定了帝则还在,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转向别的事。比如,那棵茁壮到遮挡光线的梧桐树。
“这树怎么一夜疯长?”藿小叶抬步往外走。
耳边,沉稳的话音徐徐响起:“这截枯枝来自缘山的梧桐枯木,昨夜的雨水生机充沛,正适合它的生长。”
树苗顺顺利利的开启了长胖的一生。
藿小叶此前有所猜测,是不是小药村的土地贫瘠,提供不了梧桐树苗适合的成长环境,以至于长出可怜巴巴的细树干。
他完全理解,来自缘山的枯枝与来自缘山的雨,两者相互之间影响,舒适的山林环境有利于植物们增强生命力。
于是,家里瘦瘦的小豆芽,睡醒后就成了小胖墩。
藿小叶出了房间,瞧见蹲在院墙的暗红身影,赤笑笑挥挥手打招呼,指着梧桐树说:“叶子,你家梧桐成精了,它刚才还和我说话呢。”
“说话?”藿小叶诧异。
这事属于意料之外。原以为赤笑笑口中的成精,是一夜突飞猛进长得壮实,哪知竟有说话这项。淋一场雨,梧桐树不仅长结实了,还好运的开了灵智?
赤笑笑以为藿小叶不相信,连连解释:“真的,它给我说,不许摘它的叶子。”
梧桐树的抗议令赤笑笑颇感无奈。
他大清早起床,发觉院内反常的昏暗,扭头看到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很快认出这是藿小叶种的树苗。
梧桐树苗本就长得高,站近了,仰着头都不太看得到树顶的花骨朵,更何况眼下胖了不知多少圈。树干粗了,枝头的叶子也大了,从小手掌变成大手掌,一片梧桐叶足够裹住整个赤笑笑。
他笑着对梧桐树说道:“这叶子不错,一片叶子可以铺一张床。”
刚说完,就听到脆生生的拒绝:“不给!”
“什么?”赤笑笑愣神,谁在说话?陌生的声音为什么从没有听到过?
下一刻,那声音再次响起,奶声奶气的:“不给,摘叶叶,坏!”
这回,赤笑笑弄明白了,说话的是梧桐树。对方怕赤笑笑发现不了自己,“沙沙沙”的抖着巨大的绿叶片。
赤笑笑:“……”
沉默面对不是他的习惯,他决定把院子主人藿小叶喊起床。
藿小叶这会儿也在打量梧桐树,对于梧桐树能说话,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欣喜。早在山林那会儿,他就格外留意山林生灵的灵智,盼着它们尽早化形成妖。
梧桐树出人意料的给出惊喜,最先学会了开口说话。拥有灵智,具备自我意识,树苗不再是寻常树木,而是有望化形的梧桐树妖。
藿小叶稍稍侧了侧头,听清耳边仅自己能听到的话语,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意,没让自己当场笑出来。
帝则刚刚告诉他,树苗心急火燎说话的原因,是叶子长得再大,也解决不了数量稀少的事实。就剩那么丁点儿的叶片遮遮掩掩自己光秃秃的树枝,谁想要它的叶子,梧桐树就跟谁急。
自己守着长大的树苗,哪怕叶片稀疏,数量少得可怜,极具幼年秃顶的风险,藿小叶也要认真维护梧桐树的面子。
他欣慰地拍拍树干,鼓励道:“了不起,这么快就学会了说话。好好地长大,以后当一个厉害的大妖!”
倍受鼓舞的梧桐树欢乐地抖着为数不多的叶片,沙沙沙的响,同时响起的,还有脆生生的应答,信心百倍:“爹爹,我乖,当大妖妖!”
蹲在院墙看热闹的赤笑笑:“……”
大清早的,他可能没睡醒,出现了幻听。
正在思索梧桐叶太少这事的藿小叶:“……”
就挺突然的,多了这么大的一个娃……
唯恐自己表现得不够好,梧桐树又抖抖叶子,无比乖巧地喊了声:“父亲。”
仍蹲在院墙看热闹的赤笑笑:“……”
今天绝对是没有睡醒,居然出现了严重的幻听。
还在考虑家里多了一棵树,应该也没有口粮压力的藿小叶:“……”
你喊的谁?敢不敢再喊一遍?到处认爹不是好习惯!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帝则应了声:“嗯。”
藿小叶眨眨眼。
行吧,有爹爹,有父亲,一家人整整齐齐。
第10章 开花花,等凰凰
藿小叶望着院墙,只见赤笑笑一脸的怀疑妖生,显然看不懂这边的发展。
在赤笑笑眼中,院里从始至终只有藿小叶的身影。喊爹爹也好,喊父亲也罢,总之奇奇怪怪的。
赤笑笑果断撤了,可藿小叶不能撤。
帝则把枯枝从缘山带到小药村,给了枯枝新的生命,梧桐树逮着实力强大的喊一声父亲,十分聪明。
藿小叶日常给树苗浇水施肥,照顾对方成长,一声爹爹当得起。只不过爹爹和父亲这样的称呼放在一处,又多了些别的意思。
住在一起的,理应是一家人。
如同赤笑笑心心念念和南承进一家门,当一家人。但也不是住在同个屋檐下,就能称为家人,南承住在赤笑笑院里,他们并不算一家人。
维持一家人的基础,是相互间的感情。
藿小叶种的梧桐树长大了,藿小叶种的梧桐树会说话了,消息飞快传遍全村,勾起大伙儿的好奇心。即使与藿小叶无血脉亲缘,作为近期新增的小孩,树苗顺利加入了小药村。
冬叔得知小药村多了一只妖崽,怕藿小叶缺乏经验,亲自跑了一趟观察妖崽现况。只是他上门的时间晚,直到大家足足热闹了一整天,时近傍晚这才迈进院门。
藿小叶瞧见对方掩不住的倦意:“是不是出事了?”
冬叔看看藿小叶,又看看高大粗壮的梧桐树:“昨晚的雨,带来的有好有坏。”
好的是,梧桐树健康成长,村民们药地的药草长高了一大截。不好的是,有几户村民生了病,刚下雨就胸口疼,疼到现在未能缓解。任何药物都不起作用,只好暂时敲晕休息,下一步怎么办不得而知。
藿小叶简单问了问那几家的情况,与黑云扯上关系的向来没好事。
他压下赶往各家查看的念头,不是不重视村民病情,而是出于对冬叔能力的信任。石头村遇变故,冬叔能妥善收尾,眼前的难题想必也能处理妥当。
送走了冬叔,藿小叶合上院门,有些事急需打听:“帝则,那几家人的病因,你清楚吗?”
“血脉被毁,能力十不存一。要解决也不难,”帝则略微顿了顿,“舍弃原有的力量,就无性命之忧。”
别看帝则说得简单,血脉相关是大事。就像藿小叶自己,丢了藿香本体的血脉传承,是否还算活着?种植药草的优势会不会消失?
且不提村民受了黑云多少罪,魇丫头及暂住隔壁的南承,皆与这些变故有关。
藿小叶指指旁边院子,叹道:“那里住着一位病人,南承,他的身体不太好。”
“我见过他。”帝则给了出人意料的回答。
“你见过他?”藿小叶吃惊之余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终究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
帝则补充道:“你说过赤豆小妖是朋友,南承是他的心上妖。见到那人时,我就建议他舍弃坏掉的血脉,替换其他的,没必要守着过往不放。”
藿小叶眨眨眼,隔壁的南家小少爷居然真的能看见帝则?难怪南承某天突然振作,一切似乎有了答案。
平日里不经意的自言自语,帝则不仅听了还着手处理了。自己的话备受重视,藿小叶笑逐颜开。
跳过南家少爷相关内容,藿小叶从一堆苦恼里抽出了最烦心的那个。
他苦黑云已久,黑云是什么,为什么出现?
在山林遇到,在村子又遇到,处处有它,处处避不开。若不能弄清楚黑云为何存在,注定次次被动挨打。
“那团黑云,”帝则指了指脸上的面具,“我不认识,但面具告诉我,它的存在称作死亡。”
具有难以阻拦的超强破坏力,是属于天地法则的一部分。值得庆幸的是,黑云目前远远不到遇之必死的霸道程度。
“面具景象与山林相连,黑云到来前,面具曾浮现出缘山的死状。死亡无法避免,是世间的必然存在,任何生灵都躲不开逃不过。”帝则放缓语速,“可我不接受这样死去的结局。”
黑云笼罩山林的那一刻,生灵们可以惊慌失措可以逃,唯有帝则不能也不愿隐藏自己,他的躲藏意味着其余生灵必死无疑。
所以,他拼死反抗。
万事万物皆有定律,旭日东升是白天,月上树梢是夜晚,乌云雷电意味着即将下雨,而黑云掠走生机,一路传达死亡的信息。
正因如此,藿小叶第一眼看见黑云内的恐怖画面,就苦恼打不过。如今得知黑云对应的是什么,战胜对方的难度更大了。
难归难,此刻的黑云尚未成长到不可匹敌。在山林那会儿,他和帝则联手取得过胜利,黑云飘走,大伙儿幸运存活。
帝则指尖划过面具表面:“是否记得那次的图案?是面具和缘山在帮我。”
他并不认为接受援助是一件不能说的丑事。
藿小叶想了想,抬手比划了几下:“颜色红得发黑,面具长出了长角还有獠牙,面目狰狞,模样特别凶。”
“凶兽饕餮,”帝则说道,“幻化饕餮的样子,借助饕餮之力,吞掉漫山遍野的死气,护那片山林和居住山林的生灵。”
“借凶兽之力?危不危险,对你有没有伤害?”藿小叶不怕饕餮相貌狰狞,他害怕帝则受到影响,也变成那副模样。
帝则只剩神魂,经不起那么可怕的反噬。
“确实有些不好的影响,”对此,帝则没隐瞒,“沉浸暴戾的力量久了,容易失去自我。正确的做法是尽可能控制自身情绪,尽快解决凶险,尽早归还不属于自己的外来之力。”
一旦内心回归安宁,面具显示的图案转为正常山林,相当于宣告一场危机的结束。
“而且,”帝则的声音带着笑意,“那时有你在,帮了大忙。”
兴许是夜晚将至,本来空无一人的前方,逐渐显出一抹半透明的身体,预示着帝则力量在增强。
半透明的身影被夕阳染上了一圈柔和的光边,万家灯火不及自家的灯火赏心悦目,自己家的灯火点燃了家的方向。
藿小叶笑着摆摆手:“我出力很少,扯锁链扯不断,手还痛了好久。”
“不,你帮了大忙,”帝则手指在藿小叶手背拂过,一团光芒乍现,即使伤口早已愈合,温暖力量仍缓缓修复着没有伤痕的双手。
“你唤醒了缘山。以往我借不到那么多的力量,它们散在山林各处,因你聚到一处,协助我挣脱了枷锁。”
一条由无数光芒组成的游龙,它穿过树林,游走在缘山各个角落,扯断束缚这片大地的黑色锁链,改变了山林所有生灵的命运。
游龙最终停在帝则脚边,映亮了模样可怖的面具,唤醒被血腥气息侵蚀的帝则,使得他快速清醒。
从头到尾,藿小叶与帝则共同面对黑云的凶险,功不可没。
藿小叶不曾忘却那一条光芒组成的游龙,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如何办到的。最深刻的记忆莫过于心情急切,怕帝则被绑走的焦灼,坚信他们定能脱困的信心。
无知亦无畏,一举战胜了逼至眼前的死亡。若当时黑云的力量再强大一点儿,若当时他们拥有的力量稍微少一点儿,结局注定是面具早已书写过的死寂山林。
死亡不可避免,黑云注定越来越庞大,帝则不愿藿小叶承担诸多压力,话题随即引向了别处。
不远处的药园子,那里有藿小叶爹娘曾经种在药村的特殊藿香,藿香的叶片泛着死气和生机,两者相互交缠,不分强弱。
“黑云凶险致命,死亡是必然存在,紧接着死亡之后的,还有新生,”帝则说,“从出生到死亡,死后踏上一条轮回路,再次降生在这世上。从生到死,从死到生,死气和生机缺一不可,相辅相成。”
藿小叶一怔,懂了对方言下之意:“但它现在只带来了危险。”
只有毁灭,没有生机。死亡之后的新生,去了哪儿?当黑云散去,出现的又该是什么?
相比黑云的致命,藿小叶期待紧随而来的新生,期待生机驱散死气,开启新的周而复始。
遗憾的是当前只看得到结束,看不到开始。
他不清楚问题在哪儿,想必有人知晓根源所在,至少带走魇丫头的吴老爷子了解某些秘密。
吴老爷子出手救魇丫头,与魇丫头没染上血债恶念有关,想必还有另外的理由。
那么,南家知道这些事吗,他们有没有想过告诉患病的南承真相?护住强大血脉传承的主家孩子,难道不是理所当然?为什么放弃南承?
在他们心中,扶起南竹比起救回南承更有意义?为什么百年的岁月,南家对南承的关注还不及小药村的村民?
藿小叶看不透弯弯绕绕,直接问帝则。帝则的答案是:“救回了命,救不回血脉,不属于自家的后辈如何作为家族未来掌权者培养?”
救南承不难,废掉血脉可活命,南家却不愿意这么做。他们眼看着南承年复一年虚弱,宁愿南承死掉,也坚守着秘密不泄露一丝一毫。
南家的算盘怎么敲,藿小叶左右不了,就连造成魇丫头重伤,村民们生病的罪魁祸首,也因南竹不见了,桃云傻了,被迫断掉线索。
黑云的种种坏处,惹得藿小叶苦闷不已,此外,家里事也排着队的等着他。
藿小叶看了看在旁边安安静静、没有打扰家长说话的梧桐树,他不了解梧桐多长时间能化形,化形之后是什么样,树苗分不分男女,大娃是儿子还是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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