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柳良瑜
白雾缭绕,初日的光辉未能驱散厚重的雾气,流转的阵法浮现缕缕金丝,转瞬即逝,在阵法的运转下,冻人的寒雾逐渐消散,隐隐能瞧见郁郁葱葱之色。
白底青纹的道袍被风吹得翻飞,犹如仙鹤振翅飞来,少年郎御剑从雾中穿出,又在眨眼间扎入雾中,人似利剑,气势如虹,所行之处,寒雾避散。
他两指夹着张黄符,猎猎长风之下,黄符不堪承受的弓起弯弯的弧度,在口诀的催动下飞速运转,不消多时,云开雾散,眼前一片清明。
少年郎意气风发,御剑在半空中回旋,划出飘逸灵动的曲线稳稳地落在案桌之前,刮起一阵轻风波及面前方寸之地,恰恰好将面前香炉上点着的细香吹灭。
他丢了失效的黄符,伸出指头比划,云淡风轻的脸上浮现出自得疏朗的笑意,他掐着细香埋在炉灰上的竹棍将其从香炉里抽了出来,轻轻吹掉落在手背上的香灰,在诸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面前晃了一晃:“瞧见没,不过三分之一。”
得瑟的小模样瞬间将方才仙风道骨的卓然气质冲散,他挑挑眉,视线扫过在场的众人:“你们明日燃香驱雾还可以再用此香,此等节俭之风,必会引得库房长老赞不绝口。”
“不过是比只比我早了十息,有什么可得意的?”身着一袭湖蓝色衣裙的少女鼓了鼓腮帮子,翻了个白眼,不仅不显得粗俗,反而显出几分自然的娇俏,“等着,下一旬日,我必得超过你。”
少年郎不以为意,手指轻轻一拨,细香准而稳地落回香炉中,倘若有心人凑近去细细查看,便会发现细香插入的位置与方才取出的位置分毫不差。
“少说点大话,你上旬日为那般快,难道不是因为吃了大师姐刚炼出来的丹?”少年郎瞧见少女变了脸色,摆了摆手,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没事的,小师妹,吃丹药不丢人,吃丹药也没比过,更不丢人。”
“不过呢,愿赌服输,现在你师兄我啊,要去面见仙尊了~”
荡漾的尾音要多欠打又多欠打,小师妹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手上隐隐有紫色的雷霆闪烁。
身边的几个师兄师姐连忙出手将人拦住,开玩笑,他们可不想这个月第八次被罚去清扫山门。
“柳良瑜——!你给我站住!”
这种情况下,谁站住谁是傻子,趁着师兄师姐给自己兜底,柳良瑜半步不停,头也不回地跑了。
道法天成的修仙界第一玉文盐人的住所出乎意料的……普通。
既非一派奢靡的富丽堂皇,也不是隐居山林中世外桃源的出尘模样,而是与半山腰上弟子们居住的房舍相差无几,朴素、简单,毫无亮点。
若非要说什么不同,那就是山腰上的弟子们是七八个住一殿,而仙尊却是一人一座殿。
柳良瑜轻车熟路地走到院门前,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道传音符贴在门扉上,这才慢悠悠地拍门。
并非他偷懒,而是那位仙尊一修行起来便废寝忘食,忘乎所以然,寻常声响并不能将其唤醒。
轻轻地拍门声经过传音符瞬间扩大了数十倍,犹如闷雷滚滚,躲在里屋的系统及时把声响拦下,无奈地转头看向睡梦中的宿主。
没错,外界认为地闭门苦修实际上全是昼夜颠倒的睡大觉,为此,多次错过了弟子拜访。大概是凌蘅仙尊威名远扬的缘故,不仅没人怀疑他在里头摸鱼划水,反而还传出凌蘅仙尊心无旁骛,不受外界所扰的谣言。
系统两只手放到嘴边,呈小喇叭状,深吸一口气,扯着喉咙大吼:【宿主!该醒啦!你再不醒咱们就要前功尽弃啦!!】
岑羡云抬手想要捏住噪声来源,只是系统这几年来早就摸透了宿主的行为,在大手会过来之前就已经缩回了意识空间,避免了被掐着嘴丢出去的下场。
没了发泄起床气的蛋仔,岑羡云翻个身,懒懒散散地坐起来,一睁眼,看见的就是一片鲜艳的红色。
“……”
一睁眼就是凶杀现场才能见到的血红,岑羡云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半眯着眼去看面板上的东西。
谢陵游的第二个死亡节点,是来自龙傲天他爹——灵风侯的献祭。
原主线中,在王庭在教导谢陵游的过程中逐渐动了恻隐之心,又偶然得知灵风侯求仙入魔,竟然动了用亲生骨肉献祭玄龟开启下界与仙山的屏障的念头。
王庭不愿谢陵游被玄龟吞食,故而拖延时间,迟迟不带谢陵游归灵风侯封地,想着玄龟将死,等玄龟死后,谢陵游自然安全了。
只是他想错了一点,灵风侯舍近求远,并非是因为对膝下嫡子感情深厚,也非是因忌惮谢自渡母族王家不敢动手,而是玄龟所需的从不是灵风侯的血脉,而是谢陵游身上的半副血脉。
所以他也不曾想到,灵风侯竟然丧心病狂地敢对他下手,将他杀了之后,强行带走了谢陵游,开启献祭。
这一切本不该再发生。
没有玄龟开路一事,谢陵游也不可能来到仙山,只是他没想到,谢陵游在临近十五岁的档口竟然欣然接受了灵风侯的归家之请,踏上了灵风侯的封地。
他早知道小猫又蠢又好骗,只要稍微给点好处就能把自己的心窝子都掏出来,却也没想到只需要三言两语,他就乖乖地跟着灵风侯回“家”去,这些年在皇城中受的教育竟然丝毫没让他涨点记性,
明明……
明明只要留在皇城,后续的所有剧情都将不会发生,普通平凡的日子,不是小猫最想要的吗?怎么事到临头又傻乎乎地一头撞了进去。
岑羡云伸手拿腰封的手僵在半空中,眼里划过一丝疑惑,他为什么会如此笃信小猫不愿走逆袭打脸,最后得道飞升成为流传千古的神话的道路?
额角的太阳穴轻轻跳动,岑羡云深吸一口气,看了眼系统界面上的时间,把问题抛在脑后,利落地穿戴整齐,随手从桌案上捞起一个乾坤袋放入袖中。
他走出房间,一挥手,两扇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也无任何特别之处的木门随之打开。
等在门口的柳良瑜眼前一亮,立刻凑上前拱手,只是问礼的话还没出口,他心心念念地凌蘅仙尊已经与他擦肩而过。
飘渺地声音从远处飘回来:“且回去吧,我有要事得出去一趟。”
“何事?”柳良瑜下意识地追问,问了之后才觉得自己语气不妥,连忙找补,“何事需要仙尊亲力亲为?交给弟子便是!”
岑羡云从袖中掏剑的动作一顿,好似这才想起身后有个人盯着,他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随口答:“去捡个小徒弟回来。”
他晓得柳良瑜是个天生地话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唤出了自己的本命剑,御剑而上,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25章 再见面
“滴答——”
水雾固化成颗颗小水滴落在叶子上,顺着纹路向下流淌堆积在绿叶尖尖上,形成饱满剔透的露珠,一点点压弯了绿叶,最终滴落在小小的泥坑中溅起一片水花。
郁郁葱葱的山林白日里看着不曾有什么,入夜后,在银白的月色照耀下,枝叶伴随着清风徐徐晃动,沙沙的脆响与摇曳的树影仿若鬼影低低吟唱摇摆,阴森可怖。
银色的鳞片折射出幽深神秘的光泽,波光粼粼的色彩落在崎岖的洞府中,恍若一潭寒泉。
【宿主你怎么不动啊?快来不及了!】
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岑羡云难得没有反驳,而是沉默不语地盯着比成年男子的腰还要粗的蛇尾。
下界虽说灵力不丰,但深山之中还是藏了些许百年的老妖怪,比如同灵风侯做交易的玄龟,比如伺机而动,妄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妖蛇。
原剧情中,玄龟将谢陵游带回了巢穴,只等下界结界薄弱之际用灵猫血脉开启通道,却不想妖蛇乘机偷袭,二者大打出手。
玄龟虽说道行更深,却不及妖蛇凶残,两妖打了一天一夜,最终妖蛇咬断了玄龟的脖子,侥幸得胜,两妖都不曾将自己看作猎物的灵猫看在眼里,却恕不知谢陵游跟着王庭学习心法,彼时已经达到了练气九层。
练气九层在即将迈入金丹的妖蛇眼中本不够看,但它大战一场后,灵力枯竭,身受重伤,最终被谢陵游艰难绞杀。
但现在或许是因为小世界崩塌的缘故,这条本该与玄龟争斗的妖蛇死去多时,直接导致谢陵游在后续剧情中直接被玄龟吞噬。
在小世界的十八次重启中,谢陵游死在这里的次数便有九次。
系统不知道岑羡云在思考什么,他们来的时间已经够晚了,此刻
岑羡云试着摆动下身的蛇尾,一道闪电般的光芒划破黑夜,只听见一声巨响,如同天边雷霆炸响,山石震荡,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石落下,激起无数尘埃,纷纷扬扬,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您……这是做什么呢?】系统看得目瞪口呆,它家宿主向来以情绪稳定著名,现在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听说平时冷静的人发起疯来都特别的可怕……
系统越想越觉得可怕,一头扎进堆积的碎石堆中,果断而又干脆的把自己埋了起来:【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先别生气!预计还有十分钟谢猫猫就要死啦,你再不去小世界重启可是又得从头来过——】
“又自己脑补些什么?”岑羡云勾勾手指,碎石块散开,发着光的蛋仔飘了过来,竖立的蛇瞳泛着诡异的光彩,“这尾巴怎么用?”
金丹之下的妖修是无法完全化作人形的,岑羡云瞟了一眼画面中鲜红的阵法,有些头痛地揉揉额角,他这辈子都在当两脚直立的生物,还真没学过怎么用尾巴游行。
【啊……啊啊?】系统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妖蛇居住百年的洞穴被拦腰斩断,就连周围用作掩体的树木也倒了大半,四周空荡荡的,抬头望去,甚至能瞧见黑夜中缀满了明亮的星星。
所以刚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只是为了试下怎么走路吗?
岑羡云眉头微蹙,系统的小心思明晃晃地摆在脸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它在想些什么,他压下心中浅淡的不悦,低声催促:“快点。”
系统面露疑惑:【你真不会?】
岑羡云叹了口气,看系统的眼神犹如在看白痴:“我是人,不会爬行很奇怪吗?不是说时间不够了么,还继续磨磨蹭蹭?”
荧幕中一片血色,玄龟已经咬开谢陵游的手腕,蕴含着特殊香味的血淌了一地,若不是此山中唯有妖蛇能与玄龟抗衡,只怕是早有一群猛兽凶禽冲上去将谢陵游分食殆尽了。
被这么一提醒,系统也不敢耽搁,小鸡爪子点在岑羡云的额头上,不过须臾,便以完成了信息交互的过程。
岑羡云控制着银色的长尾飞身而去,蛇游行的速度极快,枯枝落叶被鳞次栉比的白色鳞片碾压过,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虽然不如御剑飞行来的快,但妖蛇的速度也并不算慢。
此刻玄龟正爬俯在地上,慢慢悠悠地伸长脖子舔舐从凹槽中溢出来的鲜血,浑浊的老眼几乎与青灰色的眼皮融成一块,它费力地睁开眼,清亮的泪水从眼见滚落。
竟是喜极而泣。
“老王八,活了这多年还不够么?”
低低的斥骂裹挟着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玄龟看着老眼昏花,感知却异常的灵敏,在危险来临前的一瞬间,将头颅缩进了自己的龟壳中。
凌冽的剑气落在青色的老龟壳上,火星四溅,平息之后,细细看去,却发现上头纹丝不动,就连表层的老皮都不曾刮落。
岑羡云毫不意外,蛇尾一甩,如同天幕飞快划过的流星,转瞬即逝,剑气与锋刃中迸发,又一下狠狠的劈在龟壳上。
烈风吹的四周烛火明灭,下一刻,空气震荡开来,四周颗颗幼儿头颅大小的明珠被无形的锋刃割过,齐刷刷的从中一分为二,上半部分从平整的断口缓缓滑落,摔在地上,如同琉璃玉碎般清脆的声响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妖蛇!你我进水不犯河水,今日所谓,意欲何为?”老龟所在龟壳之后屹然不动,他自信与妖蛇无力破开自己的躯壳,却殊不知方才那一剑,他的后背已出现细细的裂纹,不明显,却如蛛网般层层铺开,向四周不断蔓延。
妖蛇的力量的确不足以破开玄龟的龟壳,但岑羡云此刻有凌蘅的灵力作保,虽说被下界结界压制了不少,但要处理一个连金丹都不曾到的玄龟还是轻而易举的。
“近些日子有些体虚。”岑羡云挑眉轻笑,蛇妖生了副雌雄难辨的绝色容颜,眉眼微挑便是勾人心弦的艳色。
妖可没有人族那么多繁文缛节,他不曾着衣裳,半身□□半身蛇尾立在银辉之下,妖冶之中又透着清冷的神秘,似妖魔又似仙神。
谢陵游愣愣出神,红符写满了他的全身,让他动弹不得,他的四肢都被割除一指长的伤口,此刻正汩汩向外流淌着鲜血,只能躺在冰冷的石床上静候死亡的到来,目测应当是要不了多久了。
黏稠猩红的血落在地上的凹槽之中,慢慢地填满巨大的阵法,待到灵猫鲜血流尽,阵法将成,便可破开仙山与下界的结界。
妖蛇两指捏着寒光泠泠的剑刃,锋芒毕露的双刃软剑割破他的指尖,色泽暗沉的液体不似鲜血,渐渐吞噬整柄利剑。
触目惊心的色泽让玄龟感到了恐慌,即便它躲在龟壳之中也能察觉眼前的妖蛇比它上次所见要强大了数倍不止。
“你到底想做什么?!”玄龟心生畏惧,却不愿就此退去,它大劫将至,倘若无法破开仙山之途,只能在此熬过三年五载,成为一具枯骨。
岑羡云松开捏着剑尖的双指,右手轻轻晃动,暗红的软剑便如他所愿的爆射而出。
剑身破开空气的尖利之音如雷贯耳,老龟大惊失色,连忙摆尾,张嘴吐出一道金光挡在头颅裸露之处。
“千年老龟,用来炖汤想必能延年益寿,增长修为。”岑羡云的脸色白了几分,他却不甚在意,漫不经心地舔走指尖残留的淤血,阴冷的蛇瞳之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话音刚落,岑羡云手头的力量加大,只听见细微的“咔擦”声响起,不算响亮,却不绝于耳。
玄龟引以为傲的龟壳如同尘屑般层层剥落,最终露出干瘪青白的身躯,它的口中猛地吐出一大口学,暗红色的剑便直接将他洞穿,如此尚未停休。
注入灵力的软剑犹如一尾灵动的红蛇,游曳着将老龟瘦如枯骨的身子钉死在石柱上,诡异的符文直接被剑气削去大半,迎着月色绘制的阵法悄然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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