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叹一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才说道:“不瞒你说,小弟我半个月前就进宫了。”
大约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周桓笑了笑,“我在宫中也有些时日了,虽然只是个不争气的男宠,但好在皇上给我面子,所以那些太监宫女们、达官贵族们表面上对我也会客气几分。今日你既是有意来这里等我,那就是你看得起我,若是有什么地方能效劳的,你我之间就不需客气了。”
“周桓兄真是义气,实不相瞒,小弟的确是有一件难事想起周桓兄帮忙。”
“你说吧。”
“周桓兄也是知道的,小弟和周桓兄有着同样的理想,做梦都想见见太后娘娘的真容。前些日子内务府招人,小弟于是也报了名,前几日小弟的画像已经送上去了,只是等了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消息,所以小弟才冒昧过来等待周桓兄,请周桓看到你是旧友的情谊上,帮小弟打听一下结果,若是能帮小弟去内务府美言几句,小弟一定感激不尽。只要小弟有幸见着了太后娘娘,小弟日后一定结草衔环相报。”
卧槽,老子好像知道他的身份了。
周桓努力控制好神色,假装不经意地道:“温子明,你也想……服侍太后娘娘?”
似乎是周桓目光太过直白,温子明避开了周桓的视线,“小弟也想睹一睹太后娘娘的风采。”
这么说,他真是温子明了。
温子明在原著小说里头可不单单是个酱油角色,他是唯一一个从进宫开始,到小说结尾,一直站在容淑仪身边的男人。
周桓笑了一下,脸上不动声色,“好的,我会帮你去内务府询问。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若是皇上回去看到我不在,一定要满世界追问。
小说原著里,温子明不但是周桓的朋友,还是周桓妹妹周婉的青梅。他一开始鄙视原主周桓,后来自己却也进了皇宫。只是他与原主周桓最大的不同在于,原主周桓比他纯粹多了,至少原主周桓只是奔着容淑仪的才华而来,而他则是被太后至高无上的权力所吸引,目的明确地想要通过攀上容淑仪这根高枝,追名逐利。他甚至还打听到容淑怡最喜欢穿白色衣服、风度翩翩的男子。
最后,他如愿以偿地得势了。
只是当原主周桓落魄之时向他求救,他却只当是不认得他,一句话都懒得说,生怕他给自己带来霉运。
世上的男子,多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周桓下意识往端王殿走,刚走两步又顿住,转身朝长乐宫去。
萧宁焰忙完回到长乐宫时,天色已经漆黑。
陌生的宫殿,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太监宫女,唯一不陌生的,是有毒的茶水,和那些盯在背后的眼睛。
身下的软床更宽更长,周桓却失眠了。
发现萧宁焰站在窗边沉默不语,仿佛在赏月,又仿佛在想心事,周桓披衣走到萧宁焰面前,倚着窗户探出头望一眼天空,视线定格在那一轮满月之上,“殿下睡不着么?”
“周桓,我不是端王了。”萧宁焰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出丝毫表情。
周桓觉得他的声音跟今晚的月光一样,清冷发凉。
“是啊,你是傀儡皇上了。”
周桓唏嘘,心里忽而涌起同情。
话不好听,萧宁焰笑了起来。
桌案上摆着一壶烈酒,周桓指了指那壶酒问:“今天的酒能喝么?”
萧宁焰随意地点头,“每逢宫廷重要庆典,或者举办宴席,酒水之中几乎都不会有毒。”
周桓表示了解。
穿书这么久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喝过古代的酒,今日又是中秋节,周桓想尝尝这里的酒味。
喝一口含在嘴里,周桓品不出酒的好坏,却清晰地感觉到,这酒的度数虽然不高,口感却很醇厚。酒香自然绵长,与香精兑换出来的味道,大不相同。
周桓把手里的另一壶酒递给萧宁焰,“你好像很不开心。”
萧宁焰接过,声音沉沉,“从今以后,会有更多眼睛盯着我们,更多暗箭瞄准我们,我们必段要更加小心。”
周桓一手搭在萧宁焰肩膀上,摆摆手说:“不要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凡事要往好处想。你看,我们的努力收获很大,宁远还活着,我没有受到宫刑,殿、皇上也早就知道饭菜之中有毒药。皇上别担心,有我那个梦境示警,这次我们一定可以反败为胜。来,我们干杯。”
周桓说罢,一口又一口跟萧宁焰喝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度数并不太高的原因,他觉得自己的酒量好像变好许多。
直到桌案上的两壶酒都已经见底,周桓才开始有站立不稳的感觉,呼吸里也渐渐沾满酒气。
夜风一吹,周桓忍不住打一个哆嗦,感觉像是清醒一些,又好像更加迷糊。
皇宫里明明多得是人,却又这般阴阴深深。
“我还真是想家了。”周桓皱着眉头呢喃,说完又寂静下来,脸上的表情越发落寞。
“这月亮,看上去真是一点区别都没有,横看竖看……没有一点区别……没有区别……”
萧宁焰笑道:“你喝醉了。”
“你才喝醉了。”
周桓说话时身子有些歪,倚靠在栏杆上,又盯着天上皎洁的明月,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我周桓莫名其妙就……就来到了这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萧宁焰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自己曾不止一次说过,让他死了那条离开的心,可他就连醉酒了,也还是念念不忘地想要回去。
“你想回家,你跟我说,我准你的假。”
“不是回这个家。”
萧宁焰眼神一动,“你要回哪个家?”
周桓怔了片刻,不停地摇头。
他也不知道回哪个家。
父母自从离异且各自成家之后,他就一个人租出去了。父亲只会给他钱,母亲也只会给他钱。仿佛金钱就能弥补亲情的缺席。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穿书了,他也没有死,只是记得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他就变成了小说里的那个同名同姓的周桓。
周桓甩了甩逐渐沉重的脑袋,嘴里含糊地嘀咕一声,把头伸出了窗外。
生怕他栽下去,萧宁焰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腰身,“你在说什么?”
周桓打一个嗝笑了,酒气也流窜出来,“你在说什么。”
“周桓,你醉了么?”
周桓一个劲的摇头,“老子、没醉。”
“……”
他这是喝醉无疑了。
黑暗之中,萧宁焰凝望周桓的脸,望了很久很久,又仿佛没有在看他的脸,而是在看藏在他面孔下的某些东西。
“周桓,如果你敢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相信你没醉。”
“什么问题?”
萧宁焰静了静,声音很轻,“你曾经说过,你对我情难自禁,是真是假?”
周桓费力地想了一会儿,醉眼朦胧地朝萧宁焰方向望过去,“我说过这样的话吗?记不起来了。”
“你当然说过,你说你对我情难自禁,你说要把我当成知己,当成一心守护的意中人。你还说你梦到我披着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
“噗哈哈哈哈哈,那是至尊宝里面的。”
萧宁焰僵了一下,笑声刺激着耳膜,萧宁焰脸黑了,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住怒气,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继续追问:“至尊宝是什么?”
“至尊宝你都不知道?自己去查,老子最讨厌伸什么来着、伸手党。”
醉话越来越糊涂了,萧宁焰听不懂。
“那么你曾经说,你对我情难自禁的话,都是说谎?”
“我又不是禽兽,怎么可能对你,对你情难自禁,你多大,未成年、小屁孩……”
萧宁焰笑了,笑得阴森可怖,原来这才是你的心里话。
凑到周桓面前,萧宁焰脸上依旧带着笑,“周桓,那么你三更半夜偷偷亲我,又作何解释?”
周桓终于顶不住脑袋了,一头栽倒在萧宁焰的肩膀上,神色更加的迷糊,“萧宁焰,我想睡觉了。”
萧宁焰愣了一下,似乎是第一次听见他叫自己名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名的东西蔓延,转头盯着一脸放松倒在他肩膀上的周桓,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却又很快恢复正常。
“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我就让你睡觉。”
周桓不耐烦,半梦半醒着,眼皮睁一下又闭合,“问。”
“你深更半夜偷亲我,又死皮赖脸要我亲你的眼睛,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打开空间啊。”
“……”
再想询问空间之事时,周桓却怎么也摇不醒了,萧宁焰只好暂时作罢,决定明日再来。
第34章
翌日醒来, 日头已经升得很高。
酒醉一宿的结果是浑身酸痛,头昏脑胀。
萧宁焰已经不在身边,估摸着时间, 大概上早朝去了。周桓可以预测到早朝有多无聊,特别是对于一个没有丝毫实权的皇帝来说,早朝充其量就是当泥菩萨、摆摆样子, 朝廷的大小事宜, 一应不是他说的算。就算萧宁焰一直在表演昏庸残暴人设,他也不能在朝政大事之上随心所欲,因为一旦这么做, 定会碰触容淑仪的逆鳞。
眼下萧宁焰还得继续藏拙。
至少要尽他最大力量避免与容淑仪在朝政大事上发生任何冲突。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周桓早就饿了。只是他不敢随随便便吃太监宫女们送过来的食物。自从搬到长乐宫里来之后, 静春就再也没有与他一起进食。周桓由此猜测,端到自己面前的食物十有八九都不安全。
思量之下,周桓决定去别的地方找食。本来他也可以从空间里兑换他想吃的任何食物, 只是空间食物的价格贵得惊人,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想轻易动用。
刚出得长乐宫,一名宫女低着头过来禀报, “周桓公子, 周璋大人来了,说要见你。”
周桓问得周璋的位置所在, 自己去见周璋。
长乐宫不比端王殿,眼线更多, 人员更杂, 去外面谈话反而安全许多。
走至回廊处,周桓朝周璋招了招手。
“大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父亲催了我好几次, 要我过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周璋板着脸说,“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找你。”
周桓叹息一声,看来周璋对自己的印象还是没有太大的改观。
原著里说周璋是个对人对事都温和谦让的性格,只是每次碰到自己,他都会变成一副片刻也不想多待的模样。可见原身周桓没有少做令他反感之事。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周桓暗暗下定决定,一定要尽快改变周璋对他的看法,然后把他拉到萧宁焰的阵营上来。
“还请大哥跟父亲说,周桓一切都好,萧、皇上对我也很好,让父亲不用担心,周桓知道注意安全,让他自己多多保重身体。”
周璋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一切如旧,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紧紧地盯在周桓脸上。也许是这次宫廷遭遇的原因,周桓给他的感觉真的变了很多,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任意妄为、令人生厌,面对自己的时候话里话外也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看不起庶出的鄙夷。也许他真的是长大了些,至少他现在开口闭口都叫自己大哥。
“我在宫里不能经常回去,家里就拜托大哥了。”
周璋冷冷地开口,“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父亲那里我也会好好宽慰,你过好你自己的日子便是。”
周桓点了点头,他跟周璋其实并不熟,算上今日这次,总共也就见过三次,虽然他对自己还是不冷不淡,比起前两次明显表露在脸上的厌恶和反感,已经算是好了很多。
“大哥来找我,可是还有什么事么?”
根据他对周璋的了解,他说完话还没有离开,一定不是想跟自己多多交流,而是还有事情没有交待。
果然,周璋静了静说:“后日是父亲四十寿诞。”
周璋有时想不明白,他和周桓同样是他的儿子,为何父亲这般偏爱周桓?明明周桓连他的生辰都不记得,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就算他每年都提前告诉周桓父亲生辰的日子,也从来没有见他真心为父亲准备一次寿礼。
周桓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多谢大哥告诉我这个消息。”周桓低着头说,他隐隐也猜到了周璋为什么专门告诉他这个消息。
周桓冷笑,“我若不来告诉你,你怕早忘在九霄云外了。”
“我跟大哥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周桓一定会记在心上。”周桓说的一脸认真。
周璋微微皱眉。他说话的样子,倒出乎意料地真诚,并没有让他感觉到敷衍。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太相信一个人会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哥,你知不知道父亲喜欢什么?趁着他生辰,周桓想送他一份寿礼,只是却又不知道送什么为好。”
周璋盯着周桓半天,片刻后,低低地说:“父亲不缺金不缺银,不愁吃不愁穿,他最想要的,不过是你回家陪他吃顿饭。”
周桓点点头,周父对周桓是当真好,没有原则的溺爱。既然自己穿进这本书里来,就得肩负起某些身为人子的责任和义务。
大约事情交代完了,周璋转身往回走。
“大哥,”周桓从背后叫住他,“妹妹周婉可还好?”
周璋定住了脚步,随即慢慢回头,“为何这么问?”
“大哥先回答我这个问题。”
周璋摇头,“最近这段时间,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也知她平时不爱出门,现在是除了用膳几乎不出门,每天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偷偷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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