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快到冬节庙会了。
祂也要来了。
——·——
X年X月F日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要不是看到衣柜里全是血的护士服,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该报警吗!!
(被全部划掉)
——·——
X年X月F日
我做了一件很棒的事。
祂永远是对的,所以他永远是对的。
不要怀疑。
——·——
X年X月G日
我们是被挑选的人,因此我们报名了冬节庙会的驻场工作。
上次的“信号”还不够,那就再来一个“信号”,让那些曾跟随他的人好好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我不再做记录了。
不需要再做记录了。
——·——
没有时间了。
得想个办法把这个笔记本保留下来,不能被杨医生他们发现。
想到了,就这么办吧。
——·——
祂来(无法看清)!
救我(无法看清)!
……
……
笔记本里被撕掉了几页,已无从得知孙莉曾经写下了什么。此外,这堆黑色的文字经过多处涂抹,有部分内容根本无法看清。并且,愈到最后,她的字迹愈发潦草,直至完全无法辨认。
不过即便可以完整阅读,逻辑破碎的话语与离奇古怪的内容,恐怕也让人一时难以理解。
草草浏览过一遍,郑彬阖上了笔记本,将它放回证物袋中。
“灰发灰眼的年轻人?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他嘀咕了一句,再次看向身旁的王久武。
褐眼的青年却早已不在此处。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没能写出那种逐渐疯狂的感觉,就说明今天日万的我SAN值依旧坚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96章 天雨鱼
不等郑彬把笔记里的内容读到一半,王久武便已趁他不注意,从职工休息室退了出去。
女孩写下的黑色字迹,经由男人口中念出,那低沉声线虽无法还原出其中的日益疯狂,却还是令青年膨胀的不祥预感彻底化作实形;一股不知所措的愤怒重重捶打在他的胸口,逼他认清这个事实:
顶层单人病房,灰发灰眼的年轻人,说的还能是谁!
阴阑煦恐怕和这几起案子有关——阴阑煦一定和这几起案子有关!
阴沉着脸,褐眼的青年在路上拨打搭档的号码。
无人接听。
理性迸散在机械的电子音里。
王久武开始近乎疯狂地不断重拨搭档的手机号,却不再只是出于担心;他拼命想要知晓那个灰眸的年轻人究竟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得到的回复,却只有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自电话那头一遍遍响起,无需言语传达的冷酷拒绝,伴随单调的嘀嘀响声化在风里。
仁慈医院主楼通往住院部的这条小路上,风声呼啸,仿若怒吼。
蓄势已久的台风终于来临。
王久武快步走在风里。
然后他开始小跑。
强风拖慢了他的速度,焦躁的情绪便提鞭抽打在他的身上。
于是青年狂奔起来,任由凛冽冬冷借劲烈寒风化作霜刀冰剑,割破他暴露在外的肌肤。
王久武要当面向阴阑煦问个清楚。
那两条人命,不,这七条人命,不,连带鼓楼广场踩踏事故中的过百伤亡,笔笔血债,是否都该刻在他瘦骨嶙峋的背上!
“也该记在你身上。”
一个声音,不知是被吹到他耳边,还是本就从他心尖响起。
“难道不是你疏忽大意?”
一股自责蓦地涌进基金会顾问的胸口,连同烧灼的肺部,一同折磨起王久武狂跳不止的心脏。
他明明知道的,他能不知道吗?阴阑煦——Carnivore,是被昼光基金会强行收编的成员,与“疯信徒”等人何异?不都是手上沾满累累鲜血,仅因还有些许可供榨取的价值,才在基金会的“庇护”下避过刑罚暂时活命。
而595不该只是Carnivore的搭档,也该对这个危险人物负起看管职责。
但他被那具羸弱的躯体蒙蔽了。
他被那双浅灰的眸眼蒙蔽了。
他竟忘了伴在自己身边的年轻人,在那出尘精灵般的漂亮皮囊下,包藏着怎样可怖的祸心!
那具羸弱的躯体明明渴尝血肉,那双浅灰的眸眼目光毫无感情;
他曾用力握住的手是刨食人骨的毒爪,躺在病床上的只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是我没有对阴阑煦寸步不离、严加看守,令他有机会作恶。
……可基金会,为何要容留豢养这种危险的怪物?
——怀疑的种子又拱开一寸心头土壤,褐眼的青年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突然,道旁传来一声喝吼,是有人声嘶力竭地叫喊起他现在使用的姓名:
“王久武!!”
595惊了一跳,立刻扭头朝声源方向看去,却发现并不是什么熟脸,而是一个作医生打扮的他之前并未见过的中年男人。
那边特警正在组织押送参与骚乱的医护人员,这个男人也在等待移交别处的队列当中。他应是注意到了朝住院部狂奔的青年,却不知为何要朝他大吼一声。
医生男很快被押进警车。
但像是受到感染,更多他的同事也纷纷张口鼓舌,呼喝起青年的名字:
“王久武!”
“王久武!!”
“王久武!!!”
催命一样,阴腔怪调,从男人女人的喉咙中发出,却如同是从疯狂深渊中才会传出的吼叫。
——他们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是阴阑煦告诉他们的吗?
——他们为什么要喊我的名字,是阻止我去找阴阑煦吗!
王久武清楚,自己肯定无法从陷入疯癫的医护工作者们口中问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但他还是扛不住他们那夺魂一般的连声呼喊,忍不住脚下一顿停了下来,又朝那帮人的方向望去一眼。
就这么一分神的工夫,一个物体重重敲打在了他的头上。
青年立刻条件反射地弹开,护住头部,一连远离几步。
确认“偷袭者”后无动作之后,他才重新返回先前站立的地方,查看那用来袭击自己的东西。
是一条鱼。
一条鱼?
一条细长如刀的小鱼,生着银色的鳞片,通体却因离水失掉了原有的光泽。小鱼在地上弹跳了几下,鱼鳃吃力翕张,拼命想要呼吸一口水里的氧气,最终还是窒息在空气之中。
它很快就不动了,无神鱼眼圆瞪,定定地盯着王久武,似是责问他为何见死不救。
王久武认出这是一种常见的海鱼。
但是,哪来的鱼?
“啪!”
又一条海鱼,掉落在他脚后几步的地方。
王久武迅速四下观察起来,看到底是谁在开这种恶劣的玩笑;一个名号已跃进他的脑海,青年不禁怀疑那只黑毛狐狸正躲在某处偷笑。
第三条海鱼掉在了距他几米远的位置。
第四条。
第五条。
……
几十条海鱼掉了下来。
现在就连荷枪实弹的特警那边也有海鱼掉落,甚至砸到了防暴车上。几个特警立刻端枪戒备,向着周围发出警告。
枪弹无眼,再胆大妄为的恶作剧者,这下也该学会收敛。
但是,近百条海鱼掉了下来。
它们在地面弹跳,声响不绝,鱼鳞飞溅。
……这已不是人力能做出的事了。
王久武终于意识到,海鱼并非由人抛出,竟是从天而掉。
他下意识仰起脸,恰好看到头顶的铅云之中似是落下一尾海鱼,适应海流的纤薄形体显然不适合在空气中游动,被狂风吹得打了数旋,才重重摔在地上。
所以这些鱼是从海里被台风裹挟而起,一路吹到这里的吗?
刚想到这儿,青年突然觉得脸上一凉。
他以为是随台风而来的雨水,随手擦了一把。
指尖却是一抹赤色。
青年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敢置信地搓了搓手指,按理说在寒风中开裂的皮肤不至于会损伤到这种地步。
液体的触感并不如鲜血那般粘稠,沾在他指上的是雨水不假。
可雨水为何带着不祥的红色?
是藻类微生物作祟,还是红沙赤土融入凝结核?
基金会顾问下意识想用科学常识解释眼前的反常景象,但足以刺痛眼球的赤烈鲜红已冲刷而下。很快王久武便在滂沱大雨中失去了仔细思考的能力,满眼只有红色、红色与红色。
铅云低垂。
天降赤雨。
“血流如注”。
无边血幕已笼罩这座欲都,好似天公震怒令杀万人,戮夺血肉化作入海江河。
连带着风中原本就有的海腥味,此刻仿佛也转变成了另一种腥锈,那种会令人觉得喉口发甜的腥锈。
血雨腥风。
染红了医院的纯净,染红了商铺的繁华,染红了住家的温馨,染红了身处室外被狂风裹挟的青年。
东埠变成一片血红。
地面很快攒起了没过脚背的积水。更多海鱼从天而落,在赤红的积水中翻滚,就像无数赤身裸体的人于血泊中挣扎。不断有“血淋淋”的海鱼尸体从红色水面漂过,逐渐堆积成一座座小山。
物候紊乱,万象失常。
饶是王久武也愣在了那里。
一时间,天地中仿佛只剩风声和雨声。
直到有人大喊了一句:
“大鱼来喽!”
身上的白衣也被染成红色,疯癫的医护工作者们再度躁动,冲开了试图维持秩序的特警。
但他们并非试图逃跑,反而原地跪了下来,跪进这一片血红之中。
“大鱼来喽!”
他们齐齐向天高举双手,就好像真的在迎接什么。
——传说千年之前,有一尾自星辰沉落入海的广硕大鱼,掀起滔天巨浪,将无数鱼虾赶至岸上。
很快,几个东埠本地出身的特警也抬头望向了天空,无法控制般一同呼告:
“大鱼来喽!”
风声,雨声,人群的叫喊声。
大鱼来喽!
大鱼来喽!
大鱼来喽!
作者有话说:
那这玩意儿,不说谁知道写的是悬疑推理。
第97章 红噩梦(上)
红天,红云。
红雨。
红楼,红墙。
——就如同一头撞进红色之中。
楼外天雨如血,将仁慈医院一片清白浇成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恐怖场景;楼内也是赤流溢淌,偏有一串“血脚印”涉水走上住院部顶层的楼梯。
王久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红色几乎占据了他全部视野,红色亦渗透衣服浸染他的躯体,最炽烈的颜色此刻却是最彻骨的寒意,化作冬日冻雨将他愤怒的情绪生生淋熄,连带令青年的肢端与头脑也于透骨冷寒中麻痹。还在支撑王久武步步前进的,只有一股冲动,一股横立阴阑煦身前、当面质问“为什么”的冲动。
为什么?
是我没有及时带来“补给”令你饥饿难忍?是我言行态度无礼将你彻底惹怒?还是我近来连天奔走疏于对你照护?
褐眼的青年啐掉流进口中的肮脏雨水。
他还没有自负到会认为阴阑煦诸多举动皆是因自己而起。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在医院安心疗伤?为什么要涉足血案之中?
你是主谋,还是帮凶?是实施人,还是教唆者?莫非你其实另有目的,这几起案子只不过是某种布局的一角?还是说静养的日子太过无聊,你便决定用他人性命娱乐?
又或者,没有理性原因,仅仅因为你是一头不肯继续蛰居的食人野兽?
脚下一个趔趄,王久武伸手撑了一下,在墙上留下一个残缺的血色掌印。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搭档几乎毫无所知。
那个灰眸的年轻人,其出身、过去、来历,其真实身份与姓名,统统封存在档案最深处,是凭595的权限所不能接触的机密。他知晓的,只有基金会给那人标注的一个单词;他看到的,则是一具瘦削纤细的苍白皮壳。
也正是那副孱弱的虚伪外表,令他下意识放松了警惕。
“苏麻……”
王久武无意识地嗫嚅着这个名词。
红雨像那些无辜流失的鲜血,兜头淋下之时,褐眼的青年终于从自欺欺人的迷梦中清醒,深痛意识到不该在危险的苍白怪物身上,追逐自己记忆里那个逸散多年的身影。
他踩着赤红的雨水踏上最后一级楼梯。
他推开走廊尽头那间单人病房的木门。
床上却不见那个苍白之人。
青年便迎头撞进一片红色。
一片红色,溅于屏风,溢流桌面,脏污地板。
恰似赤血纵横。
而在四面墙壁之上,这片血色更是恣意泼洒,以赤绝吞没洁白,红白交映,艳烈刺目令人窒息。
但,与其他几处红污不同的是,墙上这一团团一道道血色并非胡涂乱抹的结果;似是将墙面视为可供自己发挥的大幅画卷,泼画者多余费心蘸涂擦抹,竟然进行了一番“创作”——
红色线条组成躯干,血色小人跃于墙上,人形重叠,肢体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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