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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痕下(近代现代)——假日斑马

时间:2024-09-29 08:07:04  作者:假日斑马
  晏山说:“或许你太累了,你甚至没有发觉自己很累。你是不是经常做梦?”
  “对,而且都是非常古怪的梦,那些只见过一面的客人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在梦里他们变成重要的人,做梦是一件很累的事,所以我经常睡不好。”
  隋辛驰坐了起来,晏山睁着眼看他,于是他把夜灯打开,两人都因为灯光瑟缩了一下,同时闭眼又睁眼。
  隋辛驰点燃了一支烟,尼古丁帮助他缓解做梦的疲劳,睡觉让他这么累,干脆不要继续睡下去,他开玩笑说我已经杀够了人,自此金盆新手重新做人。晏山笑了好一会儿,说给我一支吧,便也坐起来抽烟,一只脚支在地上,因此半边的身体裸露在被子外。抽了一支烟以后,他表示有些饥饿,想起打包回来的烤串,起身去桌上拿出一串烤鸡翅,问隋辛驰要不要,隋辛驰抽着烟说不要,已经冷掉了。
  晏山靠在桌边咀嚼,即使食物冷掉也吃得很香的模样,隋辛驰抽完烟,去浴室洗澡,当洗发露的泡沫迷花他的眼睛时,他感到晏山推门走了进来,晏山说他憋不住要上厕所,然后隋辛驰听见水声、裤子拉链向上的声音,但晏山还没有走,他坐在了马桶盖上,隋辛驰知道他隔着磨砂的玻璃凝视他,这样的凝视使隋辛驰的心脏剧烈跳动,愈是跳动,他抓挠头皮愈狠。
  晏山说:“这是柑橘的气味吧,我喜欢柑橘,总感觉是很质朴的味道,不至于浓烈也不过分寡淡。”
  隋辛驰看了一眼洗发露的品牌,告诉了晏山。
  隋辛驰湿着头发,腰间裹了浴巾,拉开玻璃门,晏山还坐在马桶上看他,眼神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手肘撑在大腿上。
  隋辛驰直视晏山,并不躲闪,晏山拿来浴巾盖在隋辛驰的脑袋上,搓动了两下,隋辛驰配合地低下头,他的耳朵进了水,好像有一坨纸堵在里面,一切声音都空洞极了,距离他很远很远。晏山看着被他揉乱的一头半湿的头发,很满意,毛巾上有柑橘的残留,他说他也要洗澡。他脱掉上衣,拉下裤子拉链,一只腿紧跟另只腿摆脱布料的束缚,他始终边看隋辛驰边脱,隋辛驰在他脱掉内裤之前走出了浴室。
  洗完澡,晏山看隋辛驰侧躺在床上,睁着眼湿着发,没有睡着,晏山拉他起来,说:“去吹干头发,不然头痛。”
  隋辛驰摇头,晏山一松手他又栽回去,说:“耳朵进水了,不舒服,我在等待。”
  整个世界都像沉在水里,隋辛驰不舒服地皱眉,晏山笑他,说:“我小时候游泳总是耳朵进水,每次都用指头使劲在耳朵里面转,想把水逼出来,那种被水堵住的闷闷的感觉让我特别恐惧,有次水一直都不出来,我急得到处乱跳,水出来了耳朵又烧得难受,四处找冰凉的东西贴着。你用进水的那边耳朵使劲砸一砸枕头,马上水就能出来。”
  隋辛驰跟着晏山的方法做了,耳内淌过一阵湿湿的暖流,他的听觉畅通了,枕头上留下一小块湿痕,仿佛口水的印记,那么迷你那么淡薄,折磨他几分钟,艰难又顺畅地从他的体内流淌出来。
  隋辛驰感到诉说的欲望,他说:“应淮曾经遭遇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那件事情或许有一点点我的因素吧,最开始我多少有些愧疚,所以我选择放任了他的某些行为,我想他会好起来,但是逐渐地他变得越来越失控,我感到事态无法挽回,可是又已经变成了这样奇怪的关系。”
  “你在赎罪?还是说你认为自己应该对他负责。”
  “罪?这说法太夸张了。可能事情刚发生时我的确觉得自己应该负点责,他妈妈那时候也一直很责怪我,似乎给了我心理暗示,后来我明白我不需要负责,这件事本身是与我无关的,我只是想帮助他,可目前看来帮助的方法出现了错误,只是又能找到别的什么方法?应淮是一个在蜜罐了长大的小孩,他的家庭看起来很幸福,不过是虚幻的幸福,他的父母只在外人面前保持表面的夫妻关系,实际各自还有家庭,这导致他对感情没有正确的认识,所以他只需要一个虚假的外壳,我在他身边就足够,爱不爱他并不重要,于是我想这很好办到,对我来说又没有什么损失。”
  隋辛驰走到窗户边上,他推开了窗户,让一些新鲜空气流通进来。
  “我同情他,虽然人生是自我的选择,但有很多外界的因素使他变成了这样。”
  “你当初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难道没有看出一点征兆吗?不是每个人遭遇变故后都会这么疯。”
  “没有,可能我还是以童年时的眼光看待他。我喜欢过他,曾经他能够带给我快乐,选择伴侣不就是这样吗,在一起开心就可以试一试,让彼此都舒适和不寂寞,不适合就分开。”
  晏山说:“我发现你可能没有爱过任何人,你没有爱过应淮、你的前男友们,因为你认为自己可以随时脱离出感情,但实际上真心爱过的人没有办法太容易忘掉,可以洒脱地分开,不可以洒脱地从记忆里剔除。你之所以容忍应淮,是因为他抓住了你的心软,他了解你,否则你也可以轻易踹开他,你可以轻易踹开任何人,所以踹开他吧,他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就让他结束吧,你尝试过拯救他了,你已经做了你所能做的一切,结束生命是他的选择。”
  但是晏山想,他并没有希望应淮能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会让他真的成为隋辛驰心里抹不去的身影,死去的人会比活着的人更深刻。这样想太阴暗、太自私,晏山没有更多的勇气想下去。
  隋辛驰看着晏山,沉下了脸,他说你爱过你的前男友吗?你现在,此时此刻还是忘不掉他吗?晏山说是的,我爱过他,我曾经真心爱过他,我不会忘记他,只是不再想念他。隋辛驰沉默了半晌,说如果你爱过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快地......他没有再说下去,他有一种担忧的心情。
  “你想说这么快地喜欢上你吗?因为我不爱他了,我在很久之前就不再爱他,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喜欢你让我清楚地认识到我不再爱他,因为这两者是无法兼得的。可能某一天我会爱上你,隋辛驰,我不怕爱上你,即使我没有能力让你爱上我。”
  晏山走到隋辛驰的面前,他说我有些累,你帮我吹吹头发吧,我还能睡一到两个小时,今天会很忙,拍摄任务有些重。
  他们走到浴室,隋辛驰将吹风机握在手心里,手指穿过晏山的头发,不断理着,变角度吹着。
  他想他真的没有爱过任何人吗?在他二十九年的生命中他竟然没有爱过任何人,他如此地接受这个事实就更加地感到有些遗憾。
  隋辛驰没有穿上衣,腹肌的纹理在晏山眼前晃,晏山抱住了隋辛驰的腰,脸颊贴在了他的肚脐上,头发正在慢慢变干变热,他说隋辛驰天亮了,我听见了鸟叫的声音,鸟叫代表新一天的开始。
  晏山躺在床上,隋辛驰坐在他右边的单人沙发里,晏山打了个哈欠,打得眼泪婆娑,隋辛驰多出了好几道重影,他说好困。于是隋辛驰说你睡吧,一个小时以后我叫你。晏山说你不睡吗?隋辛驰说我不困我看着你睡。晏山说好吧,你记得一定要准时叫我。
  看晏山睡觉就把他的每一部分都看得好清楚,隋辛驰想不到此时还能做些什么,他兴致勃勃做着无聊的事情。
  八点钟隋辛驰准时把晏山叫醒,他们一起走到酒店楼下去退房,前台小姐已容光焕发,面挂礼貌得体微笑,晏山仍旧没睡醒,精神不振,隋辛驰说你不如你再回去睡一会儿,中午再退房,晏山说不了,上午跟童米兰约好要拍摄。
  他们走出酒店,站在清晨的阳光中,鸟叫消失了,只剩汽车行驶的声音和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音乐声,晏山要回家拿设备,于是两人分开打车。
  晏山的车先到,他跟隋辛驰挥手告别,隋辛驰在原地看着汽车远去。
  某一天,他也会爱上谁。他想。
 
 
第47章 王子
  雨季,整整八天都下雨,地面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闷燥空气像狗血伦理剧漫长。城市排水系统备受考验,勉强坚挺,可气的是松动的地砖,脏污纳垢,走路像开盲盒,黑水飙于腿根,一路想象恶臭味并走下去。
  晏山站在老张家门口,敲门,一身胶水似的热汗,出门前澡是白洗了,他明显感到头皮紧贴着薄汗,看到躺在床上的老张时,那汗更加疯狂地渗出,像好多密小的虫子翻动身体。老张紧缩地躺着,眼鼻嘴皱成干瘪的一团,皮肤像玉米面做的花卷,一层一层垒起来。
  老张的儿子坐在床边的矮凳上,面前一个蓝白相交的大瓷盆,表面铁锈斑驳,他正在往盆里投掷纸钱,火舌争先将色彩鲜艳的纸钱卷得焦黑,成为一捏就碎的灰,飘散在老张愁苦的面容旁。
  这气氛悚然到极点,晏山走近老张,确定他还在微弱地呼吸,便问老张的儿子为什么人还没走就要烧纸钱,太莫名其妙。他回答说是老张交代的,老张想下地府时马上就能收到纸钱。说话时语气淡淡,不惊不怪,父亲让他烧他就烧,何必跟一个半只脚踏进地府的人争辩。
  晏山手心一凉,闻见雨水的潮湿腌着灰烬的气味,没有开风扇,火的温度熏得晏山直淌汗,似乎有呼吸被阻断的感觉,他硬熬着,坐到与床平行的木椅上,发现老张没有出汗,一张红花刺绣毛巾被从肩到脚遮住他,他的皮肤却干燥如沙地。忽然间他的鼻翼快速翕动,嚼食般蠕动两瓣嘴唇,睁开盲眼一抓,准确抓住了晏山的胳膊。
  老张的手是冰的,他大叫着:“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声音高昂且震颤,仿佛受了极大的压迫而终于冲出束缚,五片指甲牢牢挠在晏山的肉上,晏山的汗珠掉在地上,炸开成刺挠的小球,他目视着老张一滴汗也没有的塌陷的鼻梁,可以说这整张脸都扁平得过分,晏山从恐惧到平静,这是一张将死之人的脸。而后闻到一股浅淡的尿骚味,从老张的下体传来。
  中风后老张再没有下过床,他尝试说话,即便表达能力如同三岁稚儿,舌头被沸水烫过似的舒展不开,一字一字黏糊地挤出来却不能拼凑成句,他看不见,只能听,儿子从旧货市场淘来老旧收音机,给他放音乐,红色革命歌曲,他只能听懂这类简单直白的曲调,歌颂谁、纪念谁。每天遵医嘱吃止痛药,哼唧声才渐渐平息,要定时给他翻身按摩,处理排泄物,吃健康食物,通常他只吃几口就坚决抵制,儿子儿媳轮番照顾,谈不上悉心,总也马马虎虎地做着。
  他冷寂的手掌渐渐失掉力气,恐怕是最后的力气,此后他的胸脯在抬升后重重地落下,再也起不来。晏山在他涣散的眼里看到火焰缠斗,他叫了几声“张叔”,老张回应了,他认得他。
  老张开始呼唤儿子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悲切,晏山代替儿子继续烧纸,烧纸衣服、纸房屋、与时俱进的纸糊手机电脑,但有什么用,老张即使下去了也看不见。
  老张要和惠英葬在一起,儿子不满意说你应该和我妈同葬,老张不说话了,他固执地拍打床铺以示抗议,这是他一生中少有的任性,对着儿子他惯常是妥协,最后儿子说这件事我要和哥哥商量一下,于是老张闭上眼,儿子要为他换床单和裤子,他面临习以为常的无助和羞耻。
  晏山起身告辞,穿过安置房异常杂乱的楼道,他来到街上,没有下雨,天是灰青的,他去旁边小卖部买一瓶冰水和一包烟,站在店门口发了一阵呆,无聊的老板娘在追剧,看他不走就向他搭讪:“你过来找谁?”
  晏山说了老张的名字,老板娘说:“造孽哦,眼睛看不见,现在又中风躺床上,动都不能动,我老了以后要是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凭什么认为这样活就该死?你觉得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要用一个健康人的身体去沾沾自喜了,没有谁愿意躺在床上大小便无法自理,还要被人说不如去死。”
  老板娘瞪着眼睛,惧怕得不敢张口,晏山自知冒犯,想他何必这样,缓和口气说:“不好意思,心情不好。”
  他边抽烟边向前走,胸口闷堵得厉害,手里的水瓶冰凉,好像仍旧握着老张的手,那只手一直跟随他,甩不开挣不脱。
  阴雨天,镇上本就不多的人更是缩回屋下,没多少店铺开着门,晏山走到了老张的按摩店门前,门口积了厚厚一层的灰,晏山在门口留下他的脚印,决定在对面吃一碗牛肉米粉。
  他大汗淋漓地夹起软白的米粉,米粉弓背挂在木筷上,整整齐齐全部进到嘴里,嚼碎它们的娇嫩,一口紧接下一口不停歇地吃,直到有人喊老板,一碗红汤的牛肉米粉。他抬头看见隋辛驰扯出几张纸,擦桌面,突然眼眶一热,喉咙紧了紧,他醒悟,原来他自从看见老张濒死的样子就很痛苦,他痛苦到此刻,他发现自己狼吞虎咽却没有品尝到米粉的味道。
  他不问隋辛驰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像个突然降临的王子,原谅他用俗套的比喻,可他确实像一个王子,他来带他摆脱麻木的痛苦。
  “他不好,可能今晚,也可能明晚就走了,这次不会有奇迹,因为他自己已经有了预感,精神也很混乱,还好他记得我,这让我觉得挺温暖,明明我们应该只是纯粹的陌生人,但他成就了我,我会永远记得他成就了我。”晏山放下筷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吗?”
  隋辛驰说:“对,我一直等着你,我知道你会过来,你上午说你要看老张。”
  “你开车了吗?”
  “没有,我打车过来的,你开车了吗?”
  “开了。”
  “那等会回去我来开车吧。”
  晏山笑着说:“你专门来做我的司机。”
  “为什么我不能专门来做你的司机。”
  老板把米粉端上桌,隋辛驰加酸菜加醋,边吹边吃。晏山说起以前拍摄前的早晨,这是他和老张固定的早餐铺,吃米粉,或豆浆油条,糯米炸糕里包着香甜的豆沙,咬下去滋滋冒油,糯米黏在大牙上要用舌尖顶下来。
  晏山说:“我不能多吃,太增肥了,老张每天早上吃一个炸糕加一碗米粉都还是瘦,人老了想长一斤肉都特别困难,也过了嘴馋的年纪。我想没有食欲的人生也很好,我发现你就没有太强烈的食欲,因为你的欲望都在别处吗?还是你没有太多的欲望。”
  “没有人能够无欲无求,只是表现的方式不同。我渴望钱、名声,但这些我都得到了,我有了一些满足。”
  “还有什么没有满足?”
  “猜一猜吧。”
  晏山转了转眼珠,他今天不想猜测。
  “今年总是在送别,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送别,我觉得我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适应。隋辛驰,你总是在我低落的时候出现,不是偶然,没有那么多的偶然。谢谢你,因为你陪着,好像这种时刻也没那么难过。”
  隋辛驰直接开车回晏山家,晏山醒来已在车库内,他说:“之前我给温小妮发消息说想念她自制的辣椒酱,前天她给我寄来两大瓶,我吃不完又怕放坏,你拿一瓶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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