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不远处一个花坛边上发出动静,一群青少年围着一个什么东西在嘲笑,甚至有些人开始对那个东西动手,扔东西。
“哈哈哈!这个傻子天天躲在这里吃垃圾!”
“傻子傻子!他好脏啊!”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以后不准你出现在这里!”
从这些声音中,才辨别出那个东西或许是一个人来的。
裴寒声从来都不会多管这些闲事,事不关己地待在原地保持现状。
但江宁辛是看不过去的,起身走过去试图将那些青少年驱赶:“你们做什么欺负人?!快走快走!”
那些青少年看到有成人插手了,一窝蜂地离开了那里。
随即,江宁辛看到了缩在花坛边这个脏兮兮的身影,他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头发长长地遮挡住了他的脸,江宁辛没看清他的模样。他的怀里还护着一个黑漆漆的面包,看起来像是发霉发臭了,身上背着一个已经看不清图案的背包。
这让江宁辛觉得可怜极了,他轻声道:“你别害怕,你饿了是不是?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
江宁辛的背包里有饼干,放在刚刚坐的石凳上面。
他跑回来拿的时候,裴寒声不悦地指责他:“别多管闲事!”
江宁辛心酸道:“太可怜了,碰上了就管管吧。”
他拿了饼干就往花坛那边跑。
但这个脏兮兮的人没要他的饼干,只是一直缩在原地。
江宁辛在这里耗费了不少时间,裴寒声心中的烦躁越来越浓烈,终于起身快步走到了江宁辛身边。
“我让你别多管闲事你听到没有?!”裴寒声想让江宁辛离开。
却在他出声的时候,缩在花坛边这个可怜兮兮的人,突然有了异常的反应。
他开始嚎啕大哭。
不知道是因为哭声过于凄厉还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裴寒声终于用正眼看向了他。
然而,只是一眼,裴寒声便认出了这个人身上的背包和挂在上面的一个小挂件。
背包是时眠之前背过的,这个小挂件,是裴寒声在两人相爱的时候买给他的。
他记得时眠当时喜欢得不得了,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放在床头。
裴寒声突然缓缓地蹲了下来。
江宁辛以为他要伤害这个人,急道:“你要做什么?!”
可裴寒声没有被他影响,而是越来越靠近那个人,似乎在极力看清那长发底下的脸庞。
裴寒声抬手去碰了碰这个人背包上面的小挂件,只听挂件上的小铃铛发出声音的时候,这个人突然出现激烈且慌张的反应,他将背包迅速脱下紧紧地抱在了胸前,担心被任何人抢走似的。
江宁辛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现什么。
直到裴寒声哽咽地对着这个人喊了一声:“眠眠……是你么?”
江宁辛才如遭雷击:“时眠?”
听到这个叫唤,眼前这个人突然起身想跑,却被裴寒声牢牢地抓住,江宁辛害怕裴寒声伤害他,不料,下一秒,这个满身脏污的人被裴寒声抱在了怀里。
所有的狠话在这一刻全部崩塌,冷静自持的男人抱着怀中人的双手不断地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是江宁辛意想不到的场景。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裴寒声对时眠的感情。
“怎么会这样……姓徐的……怎么能让你变成这样……”在这一刻,裴寒声对时眠只有心疼没有怨恨,但对徐听风的恨意更深,因为他怎么能让他最爱的人沦落到这个地步?
时眠在裴寒声怀里挣扎,但哭声渐渐变弱,他看起来轻飘飘的,感觉随时会哭断气似的。
江宁辛不得不提醒道:“我们先把时眠带回酒店吧……”
裴寒声同意了这个提议,可这也是一大难事,精神错乱的时眠不愿意跟他们离开。
最后不得不被裴寒声强行抱回酒店,时眠哭闹了一路。
可如今裴寒声哪还舍得责怪他,更没有露出烦躁的反应。
这一点是最出乎江宁辛意料的。
艰难地来到酒店后,时眠也不愿意配合洗漱,裴寒声只能先任他以现在的模样待着。
脏乱的头发,破烂不堪的衣服,手上那个坏掉的面包也不舍得扔掉。
来到房间后就躲在墙角衣柜那里。
“我给你拿别的东西吃好不好?这个不能吃了。”裴寒声蹲在时眠的面前,吃痛地闭了闭眼。
这个男人哪还有半点当初那声色俱厉的模样……
第37章 发现时眠头部的伤势和手臂的烟疤
时眠紧紧抱着怀里那个又脏又破的书包,长了的头发遮住了他一半的脸,他总是低着头瑟瑟发抖,这样陌生的环境让他感到恐慌。
他紧紧地贴在墙角,仿佛要把自己的身体镶嵌进去似的。
裴寒声红着眼睛慢慢后退了两步,和时眠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江宁辛买了食物回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禁红了眼睛。
他问:“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他这种情况维持多久了……”
裴寒声压下眼底的酸涩,道:“要先哄他吃点东西。”
裴寒声从那些食物中挑了一个面包,和时眠手上发臭的那个面包是同一个口味。
他轻声哄道:“这个是给你吃的,我放在这里,你饿了就吃。”
说完后,裴寒声示意江宁辛离开这个房间,留点空间给时眠透气。
但生怕时眠一个人待着会出事,他们还是放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在房间里。
在他们走出房间后,时眠果然稍稍放松了神经,开始敢抬头观察四周的情况。
他饿了,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手上那个发臭的面包还是今天刚从垃圾桶里翻找出来的,但他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公园那群青少年驱赶。
裴寒声重新放在眼前的面包十分诱人,时眠想吃,但他又害怕吃了会被人打。
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下,时眠犹豫了大概二十分钟,才敢去把那个面包拿起来吃。
他好饿,吃面包的速度有点快,裴寒声从监控视频里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痛苦地闭了闭眼。
时眠瘦成这样,想必已经维持这种情况很长时间了。
第一次重逢的时候是在“龙记饭馆”,那时候时眠的状态就已经轻易能勾起旁人的同情心,但那个时候,裴寒声还能克制着真情实感伪装成一副冷然的模样面对时眠;
而这一次,噬心腐骨的痛意已经没办法让他再保持镇定了。
不一会儿,裴寒声想再拿支牛奶给时眠喝,却在轻轻打开房门的时候,时眠又被吓得缩回墙角。
“你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裴寒声轻声保证道,旋即快速把牛奶放下后离开了房间。
时眠又是和刚刚一样,犹豫了好久才敢拿牛奶起来喝。
喝了牛奶后,时眠便开始犯困,出事之后,他每天都是睡在公园里,经过的车辆不少,时眠害怕听到尖锐的喇叭声,所以睡觉的时候习惯捂住耳朵。
江宁辛看到这样的画面,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后,只见裴寒声再次进去时眠待着的那个房间里,把他抱到床上睡。
这一觉睡得很熟很沉,时眠醒来后,或许是发现裴寒声和江宁辛这两个人没有伤害自己,所以判断他们不是坏人,才渐渐放松了警惕,变得不那么抗拒。
在裴寒声再次带食物进来的时候,时眠用极弱的音量跟他说了句“谢谢”。
裴寒声受宠若惊,柔声道:“你慢慢吃,吃完还有。”
这次,裴寒声给他带了一盒饭菜还有炖汤。
从前饭量不大的时眠,当下全部吃完了。
吃完饭后,他又开始犯困。
裴寒声尝试着跟他商量道:“我带你去洗漱一下好不好?”
时眠还是不敢正眼看别人,在裴寒声面前,他始终把头埋得极低。
裴寒声继续道:“洗完澡再睡觉,会舒服一点。”
两人僵持了许久,将近花费了一个小时,裴寒声才勉强说动了时眠。
以时眠这个情况,单独进入浴室里面肯定是危险的,所以裴寒声跟在他的身后。
或许是潜意识里对裴寒声没有设防,时眠这次没有抗拒他的帮忙。
不过,时眠不愿意在裴寒声面前脱衣服,所以裴寒声只能任由他穿着衣服泡在浴缸里。
裴寒声蹲在旁边帮他洗头、擦脸……
而他这时才痛心地发现,藏在长头发底下的,除了裴寒声之前知道的旧伤,还有一处新伤。
距离旧伤不远的位置,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看起来像是被重物敲击所造成的。
而在帮时眠洗完脸后,裴寒声试图去撩起他的袖子帮他搓洗手臂,却发现上面有被烟头烫伤的痕迹,不止一次。
愤怒致使裴寒声双目透出血一样的颜色。
他认为这些伤是徐听风造成的。
“徐听风……怎么可以这么对你?!”裴寒声恼怒又心疼。
他不用去掀开时眠的衣服也大概能猜得到,那身上的位置也是伤痕累累。
洗好准备换干爽的衣服时,时眠也是不愿意让裴寒声帮忙,裴寒声只能背过身,轻声细语说服时眠自己更换。
整个过程又花费了三十分钟。
两人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时眠倒是焕然一新,但裴寒声身上的衣物都湿透了。
“你怎么全湿了?”江宁辛不解地问。
裴寒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说话的时候却不经意夹杂着一点宠溺,他说:“像小孩子一样,在浴缸里玩水。”
看到裴寒声没有任何不耐的情绪,江宁辛才稍稍松了口气:“那你也去洗漱吧,我来看着他……”
裴寒声淡淡应了声,接着去拿衣服进浴室洗漱。
时眠被他们引导着坐在了床上,江宁辛帮他把被子盖在腿上。
但时眠依旧低垂着脑袋,不敢抬眼直视旁人。
江宁辛他们不会逼迫他,人平安在这里,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时眠把他背包上面的那个挂件当宝贝一样,睡觉的时候也要抓在手里。
裴寒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
“睡着了么?”裴寒声低声问。
江宁辛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随裴寒声离开这个房间,让时眠安静休息。
江宁辛问:“要不要买个其它玩具给他?那个挂件都那么旧了……”
裴寒声神色错杂道:“那个挂件……是我买给他的……”
江宁辛一阵错愕,但渐渐了然。
随即,裴寒声言语艰涩地说:“他身上有多处伤疤,不知道是谁下的狠手……”
江宁辛心中一颤:“怎么会……”
后面的话江宁辛没有说出口,他是旁观者,虽然知道徐听风不是什么好人,但徐听风对时眠的爱所有人有目共睹。
让时眠沦落街头捡垃圾吃,让时眠浑身是伤,江宁辛其实不太相信是徐听风的所作所为。
但江宁辛不能在裴寒声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他只道:“先让时眠过一阵平静安稳的日子,其余的事,我托人去查,你先不要插手。”
裴寒声神色难辨,好一会儿才回应了江宁辛。
白天时眠睡了太长时间,导致晚上该休息的时候,他却一直趴在窗口看风景,没有打算去休息的迹象。
裴寒声一直在旁边守着他,但没有打扰他,而是拿了一本杂志坐在旁边翻阅。
时眠很少发出动静,大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
到了凌晨三点,江宁辛被困意包裹,进来看到裴寒声的时候,发现这个男人也一脸疲惫。
江宁辛劝道:“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看着。”
裴寒声却拒绝了:“我来就好。”
江宁辛太困了,不得不先去眯一会儿。
而时眠到了差不多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的,随后也没有睡多长时间,八点左右的时候被饿醒了。
他醒的时候江宁辛也醒了,进来替换裴寒声去休息。
裴寒声必须休息了,他一整个晚上都担心时眠导致彻夜未眠。
江宁辛进来让时眠等他一下,他去把吃的加热一遍。
就十分钟的功夫,江宁辛和裴寒声同时听到了时眠悲痛的哭喊声。
裴寒声洗了把脸才刚准备躺下,立马快步来到了时眠这个房间。
整个空间都萦绕着破碎的哭声,时眠这个模样,把裴寒声的心都疼碎了。
他看起来好难过,像是天塌陷了一样难过。
裴寒声迈着急促的步伐来到时眠身边,他担忧又难受:“怎么了?别怕,别害怕,我在这。”
听到裴寒声的声音后,时眠的哭声有了一丝变弱的迹象,但还是泣不成声。
裴寒声心急却无力,时眠怎么突然哭了他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直到时眠稍稍换了个姿势,裴寒声才在他的怀里捕捉到一份皱巴巴的报纸。
时眠的背包拉开了,想必这份报纸是从里面拿出来的。
“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时眠突然喃喃自语,嘴巴里不断地在重复这句话。
江宁辛上前一步,把声音放得极轻:“时眠,你别怕,发生什么事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的。”
但时眠没有反应,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
他好伤心,像一只被抛弃了的流浪狗。
渐渐地,裴寒声不由地联想到徐听风,他对江宁辛说:“是在说徐听风吧……”
毕竟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就是因为被抛弃了。
只是,裴寒声还来不及悲伤,就看到时眠再次摊开那张报纸,眼泪像断了线似的滴落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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