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初雪对穆清风是心怀愧疚的,这半年来,不仅暗中帮穆家,更是往穆家送了不少天材地宝。
但如今看来,穆清风似乎身子并没有多大好转。
穆清风却贴心宽慰沈初雪道,“沈道君不必自责,我从小体弱,出生时大夫便预言我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我现在之所以这样,与沈道君无关,全是我先天不足而已。”
说完,穆清风想起了要事,便抱歉地打断聊天,“沈道君,死者为大,我先去给闵家主上炷香。”
罢,穆清风的小书童抱青推着穆清风朝灵堂而去。
聂由望着穆清风远去的背影,也忍不住感慨,“这穆公子倒真是芝兰玉树,谈吐得体不凡,只可惜这腿……”
子晋一听,立马用胳膊肘撞了撞聂由,压低声音提醒,“你胡说什么?”
聂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对不起!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沈初雪却不以为意,“无碍,先说正事,打探结果如何?”
子晋偷偷地去看沈初雪表情,却发现沈初雪并没有什么反应,心里那叫一个纳闷不解。
子晋聂由并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所以就粗略地提了提。
沈初雪也没有生气,就仿佛早已经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样,淡然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就在此时,灵堂方向忽然传来书童抱青惊惶失措的声音。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听见声音,沈初雪三人立马朝灵堂赶去。
当他们赶至灵堂的时候,抱青正一脸焦急地扶着不省人事的穆清风,一条通体黝黑的小蛇从轮椅上爬下,动作敏捷地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子晋疑惑地询问,“怎么回事?”
抱青急得眼眶通红,抽抽搭搭地道,“方才公子瞧见那条蛇盘在闵家主灵柩上,觉得对死者不敬,刚要让小奴将其赶走,可没想到那条蛇竟然扑过来咬了穆公子一口。”
聂由连忙上前,拉开穆清风衣袖,果不其然在其清瘦见骨的手腕上瞧见一个清晰的蛇咬痕。
看见那个还渗着血的咬痕,沈初雪当下眼神一凛,嘱咐子晋聂由道,“替穆公子封住穴位,在我回来之前好好照顾穆公子。”
说完,沈初雪提剑朝着小蛇离开的方向追去。
聂由忍不住嘀咕着问道,“初雪师兄这是要去哪里?”
子晋不敢耽误,迅速替穆清风封住身上穴位,“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小蛇就跟故意要引沈初雪去某个地方一样,出了闵府,穿过街市,一直朝镜月域外面而去,沈初雪追着小蛇出了镜月域,来到域门外的林子前,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江浪在何处了。
小蛇一溜烟就爬上其中一棵树,沈初雪僵站在树下,右手紧紧攥着手上的“初出茅庐”
直至一片树叶从树上飘飘荡荡地落下,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接。
垂眸望着手心处的落叶,沈初雪心中五味杂陈,良久难以平息。
微风起,树上一个已有半年未曾听过的少年嗓音随之响起。
“小雪。”
“你瘦了。”
第108章 想与你做个交易
那声音,轻飘飘地落下。
却重重地砸在沈初雪心头上。
不知为何,他觉得头很沉,沉到他难以抬起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艰难地抬起头来朝树上望去。
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那个半年未见的人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那人意气风发地靠树而坐,不紧不慢地将黑色的小蛇收回袖中,一身鹅黄色圆领袍,乌发束起,同色系的发带垂缨在身前,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落至那张清秀的脸上,低头望来,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又漂亮,宛如是他们初见那时。
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沈初雪心脏瞬间传来一阵拉扯的刺疼感。
但迅速,沈初雪便运转功法将其压下,情绪归于平整,只是下一秒,喉间已是一甜。
沈初雪知道这是强行压制情绪的后遗症,生生咽下喉间涌上的鲜血,顿了顿,他已心中毫无半点波澜,能冷声冷情地冷嘲热讽地道,“是吗?你看起来倒好得很。”
江浪很快听明白沈初雪话中的夹枪带棒,愣了一下,旋即一下子笑了出来,“小雪,原来你也会这样尖酸刻薄的说话啊!”
顿了顿,他双手撑在树枝上,忽然不笑了,挺严肃地道,“不过,你说错了,这半年我也过的不怎么好,你猜为什么?”沈初雪一愣。
江浪从树上跳了下来,衣袂飘飘,轻轻松松地落了地,脚下溅起几片落叶,他抬脚朝沈初雪靠近,压低了声音,缓缓道,“因为——”
他抬起手,朝着沈初雪脸抚去……
“见不到你。”
耳畔似有清风掺着什么拂过,下一秒,江浪的手已从他被风扬起的发间穿过。
沈初雪眉头骤然一皱,立马往后退去与江浪划开界线,用凌厉而坚定的眼神死死地望着江浪,道姿巍然不动。
他眼神嫉恶如仇到仿佛江浪是什么毒蛇猛兽。
沈初雪将江浪的话置若罔闻,面无表情,语气冷漠道,“把解药交出来。”
江浪看着自己僵在空中的手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好半天才将手收了回去,笑了笑,道,“小雪啊,你是想要解药救穆公子和闵家上下吗?”
说完,他一摊手,无可奈何地道,“可怎么办呢?我并不想给你。”
沈初雪未发一言,“初出茅庐”骤然出鞘,刺耳的剑鸣响彻林子。
得,这是打算动手。
可江浪无心与沈初雪动手,只是轻轻一摆手,一抹身影便林中掠出,持剑挡去沈初雪的剑招。
奇怪的是,那人竟然能轻而易举地就拆去了沈初雪的剑招,不仅如此,攻来的剑招更是沈初雪的揽月剑法。
沈初雪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神色一寒。
最后那人缓缓立于江浪面前。
沈初雪冷眼看着那个持剑挡住他去路的青年,如他所料,正是小良。
这半年来的种种浮现在眼前,再加上面前这个制作精细,就连他都难以分辨出来的木甲人。
沈初雪越来越觉得,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他当年所认识的江浪了。
江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你现在要和我动手也未必赢得了我。”
沈初雪皱眉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浪没有遮遮掩掩,直截了当地道,“想与你做个交易而已。”
沈初雪蹙起剑眉。
他实在是不知道他还能和江浪做什么交易。
江浪撩起眼皮,淡然而带着目的性地望向沈初雪,道,“我可以将解药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初雪问,“什么条件?”
江浪答,“留在我身边一个月。”
话音刚落,沈初雪的身体在那瞬间变得僵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江浪刚才说了什么,不由冷笑,“我是疯了才会与魔做交易。”
江浪依旧满脸笑意,仿佛在那张清秀漂亮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怒意,他好奇地问,“怎么?你不敢吗?害怕这一个月,你会弃道入红尘?”
闻言,沈初雪就像是听见了什么难以入耳的话一般,反应激烈,立马否认,“满口胡言!”
瞧见沈初雪的反应,江浪得意地微微勾起嘴角,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不敢答应?”
向来言之凿凿,从来不会有半点动摇的沈初雪第一次被问止了口,看着江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绷着那张俊美的脸,眉眼间满是不喜。
忽而,一阵鸟叫声自远方传来。
江浪抬头安静地听着鸟声,目光眺望远方,眼睛里倒映着阳光,漂亮到有些虚幻,“时间不早了,改日再聊。”
“回见,我静候你的到来。”
“你能找到我的,是吧?”
“你留在我身上浮莲归印我还没有抹除。”
江浪抬起手,右手手心的那一朵红色的莲花印记缓缓浮现,看见那一朵莲花,沈初雪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去探查,却忽然意识到什么,愤怒地抬手提剑用力朝江浪刺去。
下一秒,“初出茅庐”竟径直穿过了江浪的身躯,一团黑雾从被刺穿的位置一点一点地涌了出来,面前的人就宛如一盘散沙一般哗哗往下落,最后,一阵风吹过,黑雾散尽,一条小黑蛇掉到地上,扭动着细长的身躯离去。
看到这一幕,沈初雪眼睛骤然睁大,握紧了剑柄,从所未有的愤怒涌上心头,化成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爬上眼球,情绪起伏太大,功法的反噬似潮水一般疯狂袭来,喉间一甜,难以忍耐,沈初雪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沈初雪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艰难伸出手扶住树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眼眶欲裂,身形微佝偻,不受控制地发抖,修长如竹的手死死地抠着粗糙的树皮,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绷成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直线。
江浪甚至于不用真身来见他?
他若仔细去看,其实是能发现那并不是江浪真身的。
但,他为什么会没发现呢?
只有一个可能性——他在看到江浪的那一瞬间,道心就乱了。
乱到哪怕他运转功法,也无法彻底冷静下来的程度。
他又一次被莫须有的七情六欲所影响了。
第109章 他会来的
此时,镜月域某片林子中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叶洒落下来小黑蛇随着鸟叫声一直到林子深处。
江浪早已等候多时。
他背着剑,一袭黑色劲装,乌发高高束起。
待小黑蛇回来,他弯下身,朝小黑蛇伸出手去。
小黑蛇温顺地爬上江浪的手背,沿着胳膊一路往上爬,最后亲昵地盘在了江浪肩膀上。
江浪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小黑蛇脑袋,“乖。”
小黑蛇乖巧地用小脑袋轻轻蹭着江浪指腹。
一身紫色异域服饰的段厌正在一旁靠树抱手而立,他歪头眯起狭长的眼眸望向江浪,不由疑惑地问道,“你为何不用真身去见他?”
微风吹乱江浪的头发,他打着哈欠,从指尖捻出些魔气变成小虫子弹进小黑蛇血盆大口里,慵懒道,“我懒得动弹。”
“其实是你怕看见他就舍不得威胁他了吧?”
段厌不屑地冷哼一声,“一个破牛鼻子道士用得着你费这么大心思吗?真是骑驴找驴。”
江浪撩起眼皮去看段厌,淡淡地道,“你在说你是驴,还是说沈初雪是驴?”
“……”
段厌深呼吸一口气,然后语重心长地跟江浪道,“我觉得你这样迟早会栽沈初雪手里。”
江浪又喂了小黑蛇一条虫子,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哦。”
他甚至于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段厌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立马补充,“不,你已经栽在他手上一次了,半年前,也不知道谁为了救沈初雪……”
听到这,江浪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瞪了段厌一眼,打断了段厌的话,“不要蹬鼻子上脸,别以为你半年前救了我,我就不会跟你动手。”
段厌知道江浪是不愿意提,便点了点头,“行,你不爱听,那我就不说了。”
反正他都说足足半年了,也没见江浪有什么反应。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打不过江浪了。
也不知道江浪从哪里感悟的,自从半年前无底渊一战之后就一改往日颓废之风,崇尚力量为尊,功力短短半年已是突飞猛进。
就连他都望尘莫及。
他也曾试探过江浪如今的修为,只可惜,江浪太过深不可测,他难以窥底。
他还以为江浪这么努力是为了一统天下呢,结果,江浪只是为了积攒实力来对付沈初雪。
段厌都快要气笑了。
更好笑的是,他明知道江浪一根筋扑在沈初雪身上,他还自个上赶着帮江浪。
他本来以为,时间久了,说不定他就对江浪不感兴趣了。
现在半年过去了,段厌每每深夜中思索,豁然发现,他对江浪的兴趣只增未减。
段厌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当下魔心一颤,无比痛苦,他完了。傍晚江浪和段厌寻了附近一客栈歇下段厌摆了盘棋拉着一块下,棋子刚落下,屋外就传来一阵鹰叫声,段厌急忙起身,走到窗外,吹了一声口哨。
天边盘旋着的鹰听到口哨声便径直飞下,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段厌肩上。
段厌取下鹰脚上绑着的黑色玉简,二指将玉简捏碎。
江浪这才抬起头来,问了句,“怎么了?”
段厌放飞鹰,“南疆传来消息,乌勒齐逃了。”
江浪丝毫不慌不忙,反而还笑了笑,“乌勒齐不是关押在水牢里吗?怎么让他逃了?”
段厌一脸疲惫,揉了揉山根,无奈地道,“族里阿妹带回来一个小子,说要成婚,不过那小子真实身份似乎是哀牢山的弟子,这不,婚礼前夕,偷偷地把乌勒齐救出去,两个人一块逃了。”
“现在那个阿妹正哭的要死要活呢。”
江浪这才来了兴趣,拧起了眉,“哀牢山的?”
“嗯,大概是派来探查南疆动向的,不知道怎么就混进族里了。”
段厌点了点头,转身开始收拾东西,“我先回去看看,乌勒齐虽然大势已去,但保不准和哀牢山那小子会搞出什么乱子来。”
小黑蛇闻声从江浪袖袍中钻出,沿着江浪胳膊往下爬,爬上桌面,盘起身子摇头晃尾地看着江浪和段厌。
江浪宽慰,“辛苦你了。”
段厌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谁叫我当初骗了你?现在就当做是报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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