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站在后排,暗戳戳观察前方的季冠灼却眼尖地发现,他那杀伐果断的老祖宗,此刻双眼通红。大颗大颗不受控制的眼泪自他眼角滑下,冲淡他脸上的血痕。
他信步走在太和殿中,语气森冷又烦躁:“日后若是谁犯了杀头之罪,无需在朕面前辩解。”
“彭泉淫狎乔益清,又将无关之人带去承天寺中。倘若不让各位看看他的下场,日后朝中还不知要闹出多少这种丑事!”
脚步声在殿中回荡,带着令人不安的躁动。
不少大臣低着头,心里却在嘀咕。
往日哪怕遇到类似之事,师从烨都一派淡然。
此次这般烦躁,还是他们第一次见。
阶上的李公一颗心高高提起。
昨日师从烨虽然服用汤药,但不到寅时便已苏醒。
那汤药里的安神药物已不能再多,收效却比之前还要微小。
这又如何能令他不着急?
师从烨慢慢踱步,直到走至太和殿靠近门的一侧。
这里都是些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平日只能在殿中远远地看着阶上的师从烨,哪里能有这般贴近的机会。
但闻着师从烨身上血腥之气,一个两个却生不出半点欣喜之心,反倒是恨不得将自己埋入地下。
季冠灼也早就低头,不敢太过张扬。
但他仔细嗅闻,鼻尖除了血腥之气,却又闻到另一种味道。
这种味道和龙涎香多有相似,却绝对不会是龙涎香。
他深深嗅闻,仔细思索究竟何处传来的这种气味。
双腿却忽然有些发软,就连腰腹间都有些躁动,令他忍不住面红耳赤。
而被抑制剂隔开的信息素接收系统此刻才终于敏感起来,几乎欢欣雀跃地替季冠灼捕获青梅气息……那时顶级alpha的味道。
季冠灼终于承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抬头呆呆地看向师从烨。
他想,他大概知道那个alpha是谁了。
第23章 发现
季冠灼坐在地上,不断有眼泪从他发红的眼尾滚滚落下。
他却丝毫未曾察觉,只傻乎乎地抬头看着师从烨。
怪不得师从烨偶尔会暴躁易怒,焦虑嗜杀。
也怪不得……分明是面对曾经的手下败将,历史上的师从烨却最终死于北狄人之手,甚至尸骨无存。
原来居然是因为,他就是那个季冠灼一直没能发现的alpha。
从分化出现在人类社会以来,alpha和omega几乎是绑定的。
omega的发情期会让他们在那个时期极度渴求alpha的存在,拥抱接吻或者更进一步的相交,会让他们拥有极大的满足感。
而alpha的易感期,则会让他们被拉回到分化那一天,同步当时所有痛苦的情绪。信息素的不稳定又会让他们敏感易怒,暴躁难安。
直到抑制剂和靶向信息素面世,才成功缓解他们的痛苦。
但那已经是距太武五年八百年以后的事了。
感觉到师从烨的目光落在这里,季冠灼用手捂住半张脸,眼泪却怎么都无法停下。
他无法想象在这个没有分化概念的时代,师从烨是怎么抗过第一次分化时的高热,又是怎么捱过这么多次易感期的痛苦。
那些无法倾泻的暴躁,狂怒与不安,都只能靠他自己默默消化。
而在其他人眼中,他便是冷酷无情,手段残暴的帝王。
他跪坐在地上,无声地流泪。
只要想到历史上的师从烨是因为易感期而死于敌手,最后留下百般骂名。
心脏就痛到令人难以呼吸。
omega的信息素不受控的在空气中逸散,甜蜜得宛如枫糖浆。
师从烨脸色阴沉,下颌线绷得极紧。
理智告诉他这香气应该类似于花烟,只要过多吸入,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他的身体又格外欢欣雀跃地,迫不及待地去攥取这来之不易的味道。
他抬脚,往季冠灼的方向走去。
魏喑从方才季冠灼喘息变得异常急促之时,便觉得哪里不对。
此刻师从烨朝这方向走来,他越发着急,想要俯身将季冠灼搀起来。
但那浓重的血腥气实在令人心中生出无尽的畏惧。
一路走到季冠灼跟前,师从烨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眼前人跪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显得格外可怜。
哪怕用手遮住脸,但细微的抽泣声不会作假。
他的确是非常伤心。
感觉到师从烨在他眼前停下,季冠灼胡乱抹了把眼泪,和师从烨对视。
宫灯那灼烫的光芒落在季冠灼眼里,好像湖中落下的点点星火。
明亮到几乎能把人灼伤。
他伸手,揪住季冠灼官服衣领后侧,将人从地上拎起来。
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后颈一块略微凸起的皮肤。
那里软得不像话,像是被刮去皮肉后又新生的组织,带着点极致的软嫩和巨大的诱惑力。
指尖不受控制地微缩,避开那块地方。
季冠灼双腿一抖,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越发汹涌。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难过。
omega的腺体本就敏感异常,在现代,通常会采用佩戴颈环的方式,将其保护起来。
一方面可以屏蔽omega的信息素以及对alpha信息素的获取,也可以起到保护作用。
但现在是在沧月,并没有这个条件。
方才师从烨那一下,虽然只是擦过腺体,但更像是搅乱季冠灼敏感的神经。
倘若是在现代,说是耍流氓也不为过。
好在官服通常都比较宽大,可以完全遮盖住身体上一些令人羞耻的反应。
他像是只被捏住后颈的猫,乖乖地任由师从烨提着他一路往后殿走。
行至阶旁,师从烨才冷冷丢下一句:“先自行议论均田制之事。”
待到师从烨走后,整个太和殿宛如炸锅一般。
殿中血腥味仍旧挥之不去,有些难以承受的老臣都已开始伏在地上作呕。
另外一些人则开始讨论此事。
“惩罚彭泉便也罢了,怎么还将探花郎带走了?此事和探花郎有何关系?”
“下官只听说探花郎在承天寺中差点受伤,难不成与乔益清和彭泉有关吗?”
“均田制一事不是商议过了吗?怎么要再商议一遍?”
“不是说等探花郎上朝,再行定夺么?探花郎都被带走了,还要如何商议?”
嘈杂的殿中,魏喑却觉得浑身发冷。
方才发生那一幕,旁人未尝瞧见。可他就在旁边,瞧得清清楚楚。
师从烨将季冠灼从地上提起之时,脸色差到极点。
他的确知道师从烨绝不会对无辜之人下手,可万一乔益清攀咬季冠灼呢?
万一一些证据指向季冠灼呢?
他抬脚,准备去寻季冠灼,却被文鸢拦下。
文鸢牢牢抓住他的手指,压低嗓音道:“你去做什么?难不成你真要去皇上面前替泽明求情?”
“倘若你今日闯入后宫,莫说我和泽明,便是天子近臣,也保不了你。”
魏喑垂头,神色有些黯然。
微弱的晃动从指尖勾连的地方传来:“你也别太紧张,虽然朝廷中不乏人才,但像泽明这般聪慧之人还是少见。皇上即便再听信谗言,也不可能要了他的命。更何况,你也要信他有自保之能。”
反正,文鸢是相信的。
魏喑无声叹气。
前面的官员回头,也想听听他和文鸢对均田制一事的看法。
他这才努力调整好脸上神情,谦卑地道:“学生拙见……”
季冠灼一路被提猫似得提着,也不觉哪里不对。
只是小心翼翼去看师从烨脸色。
他的确不觉得师从烨会伤害自己。但易感期的alpha,行为通常都是不可控的。
信息素和激素的联合作用下,他们很难控制自己。
也可能会做出一些平常不会做出的行为。
在现代,靶向信息素可以搞定一切麻烦。
没有靶向信息素的话,omega的信息素似乎也可以。
他试探着放出更多信息素,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唤醒师从烨的理智。
却没想到,师从烨的脸色越发阴沉。
季冠灼顿时满头雾水,呼吸声都轻微许多。
这简直没有天理。
他仔细回想分化后接受的培训。
alpha易感期的确只能用注射靶向信息素,以及临时标记这两种办法缓解。
但omega提供少量信息素,也可以辅助alpha平息不安与躁动的情绪。
总不能是他分化太晚,腺体功能异常了吧?
之前也没听说过类似的新闻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完全放弃挣扎。
不管如何,只要进行临时标记,再严重的易感期都能平复下来。
而他,并不介意和师从烨维持这样的关系。
毕竟在分化出现的初期,抑制剂和靶向信息素还没有被研制出来时,单身的AO通过临时标记的方式互帮互助,是再正常不过一件事。
更何况,师从烨在他心里,比他自己都要重要。
师从烨心里翻涌着滔天杀意。
甜美的木樨香气几乎化为实质,唇舌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股甜意。
这味道不遗余力地驱散他身边的青梅气味,令他从未如此清醒。
手指却过于用力地收紧,恨不得屏住呼吸。
想到他先前也是这样因为太过难受轻信混入宫中的北狄人之言,服用了他们送来的药物,才会导致病情加重。
师从烨的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滴水。
李公公在后面步履匆匆,却也跟不上师从烨的脚步。
他紧赶慢赶,就差一步便迈入寝宫时,,寝宫大门却重重地在他面前摔上。
力道大得几乎能将门摔碎。
一进寝宫,季冠灼便被丢在龙床之上。
手臂上细碎的伤口和龙床碰触,使得他“嘶”得倒吸一口冷气。
想要挣扎爬起,却又被师从烨按了回去。
师从烨一只手用力地压着季冠灼的肩颈,另一只手将季冠灼的双手控制在背后。
宽大的手掌将纤细的手腕牢牢地锁在后腰处,宛如挣不开的铜墙铁壁。
膝盖用力压住双腿,让季冠灼再也无法挣扎。
木樨香气却越发浓郁,几乎像是淌着蜜汁的糖罐,让人恨不得一探究竟。
但他无心去想,只用鼻尖在季冠灼身上反复嗅闻。
最终停留在季冠灼后颈处那块特殊的软肉上。
那是所有气味的源头。
季冠灼趴在床上。
挺立的鼻尖几乎碰触到软肉本身,燥热的呼吸扑在脆弱又敏感的腺体上,连带着季冠灼浑身也不由腾起一股热意。
他脑袋迷迷糊糊地想,这是要被临时标记了?
不愧是他的老祖宗,无师自通的本领也很强。
下一刻,他便听到师从烨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带着森然冷意。
“你究竟是谁?考取功名又有什么目的?”
混沌中,季冠灼隐约生出一个想法。
omega的腺体都在眼前还能忍住?他老祖宗是不是真的不行?
第24章 标记[倒v开始]
他努力使自己从燥热中平复下来, 也拉回自己游走在钢丝边缘,岌岌可危的理智。
对于师从烨的警惕,他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他的确身份存疑, 又没有任何办法自证。
哪怕师从烨的确求贤若渴,也不至于未经任何调查,便让他入仕为官。
是以他早已想好说辞。
“皇上是想知晓学生的来历?”他微微偏头,想要去看师从烨的神色。
下一刻,背后那只大手又压得紧了些, 令他动弹不得。
“少废话。”师从烨的声音透着极寒的冷意,像是细碎的雪。
季冠灼心底叹气, 在铺天盖地的青梅味中, 极力压下喉间将出口的喘息。
“学生家中原本还算富裕, 昭明末年,战火四起。父母为了躲避战乱,便带着我搬到一处山中隐居。父亲本是私塾先生,在山中悉心教育我。母亲平日种田养鸡, 织布制衣。是以我们虽然清贫,但也算自给自足,无需出来与人相交。直到去年学生父母相继去世,学生自己又无独自在山中生存的本事,只能从山中离开。没想到一出来才发现, 外面竟是换了一副天地。”
沧月朝素来地广人稀。许多人终生都难地见一面, 他所编造的说辞更是难以考证真假。
“学生原本想先四方游历一番, 增长见识,日后可为皇上所用。未曾想到于一处破庙休憩时, 居然做了一个梦。梦中有衣着奇怪的人教我看书,书中皆是学生从未见过, 也未听说过的东西。学生昏昏沉沉在破庙中睡了几天,再醒来时,便已出现在京郊。”
之后的事情,季冠灼便不再有所隐瞒。
他将自己在客栈中如何同人争吵,又如何被魏喑推举一同参与殿试之事一并说出。
在季冠灼看不到的地方,师从烨的耳朵红得几乎能滴血。
他咬牙切齿地想,这北狄探子,说得倒是好听。
这么会花言巧语,怪不得几句话就骗得车夫愿意将他带到扶京中来。
压在季冠灼背后的力度却难免轻了些。
屋中青梅气越发浓厚,带着点轻微的涩意。
季冠灼额上皆是汗水,剧烈喘息几次,才将后来发生之事勉强说完。
官服里早已黏湿一片,但他几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顶级alpha的信息素对于omega来说,是相当可怖的存在。
就算是抑制剂,也无法完全将这种感觉清除。
听完季冠灼所说,师从烨对他的来历信了一半。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半。
虽说他的说辞中的确挑不出错处,但师从烨并不相信神鬼之事。
所谓“梦中天授”,与他来说更是无稽之谈。
师从烨肢体略微放松一些,压在季冠灼后背。他低头,浓郁的木樨香气便自季冠灼颈后那块软肉传来。
17/63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