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退后!”姜归突然厉声道。
秦雪霜面色一变,本命剑飞去挡住那弟子一击。若不是姜归提醒,他怕是要被刺穿了胸口。
“你是何人!”秦雪霜怒斥道。
他本命剑一剑将这弟子钉在地上。
众修士因这变故也惊扰起来。
凤梧宫弟子低声大笑起来,伪装褪去,变为了妙音门的魔修装束。
“来人,收押。”
程虚怀从高台落下,杳然站在姜归与秦雪霜面前,白发飘飘,冷目相待。
姜归却好似难受一般,捂住了额头。
“师兄?”秦雪霜察觉到不对,本想去扶姜归,却被程虚怀伸手挡住。
下一秒,变故陡生。
只见一向温和的姜师兄面露凶光,竟是用剑刺向程虚怀。
程虚怀眸色一凛,指尖迸发出一簇火苗,顿时缭烧在了姜归身上。
“你是谁?”他冷声问道。
姜归面色诡谲:“程虚怀,杀自己徒弟的感觉怎么样啊?”
他脸上表情千变万化,面皮蠕动,似乎在长着什么东西。烈火灼烧着青年的身躯,却听不见一声哀嚎。
程虚怀蓦然站立,表情无悲无喜。
他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徒弟脸上长出来了一张笑脸面具。
听见时而清醒的徒弟哀嚎“杀了自己”。
又时而听见那一声声宛若心魔的低语:“青年弑兄,成年杀师,如今灭徒。”
“程虚怀,你可问心无愧?”
秦雪霜愕然注视到,程虚怀额间似乎瞬间蹿出一道红痕,又很快消失,仿佛是他错觉一般。
众人在空中,瞧不见具体形状,但这声嘲弄俱是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无人敢低语,心中却都掀起轩然大波。
这是真的?
修真界光风霁月的第一人,弑兄杀师,竟干出这般有违常理的事情?
哪怕知道其中有蹊跷,但不免还是有人想得多了些。
再瞧那白发红衣的修士时,便不免生出些疑虑。
假若不是真的,为何程虚怀不曾反驳?
秦雪霜也无比震惊,转眼望向程虚怀。
却见他只是默然站立,却无端悲怆地像悬崖边被风蚕食的孤石。
他心中便蓦然一沉。
程前辈应是有苦衷的!
秦雪霜刚要张嘴,却被程虚怀打断。
这位长生大能看着亲手养大的徒弟化为灰烬,躬身弯腰,从中取出一张笑脸面具。
“杀我首徒者,不可轻饶。”
放下这般狠厉的一句话,程虚怀取出锦盒将地上骨灰吸纳,抱着那一捧徒弟残骸,不知所踪。
众人面面相觑。
“那论道大会……?”
有人问道。
出了这等子事,还能办吗?
“继续。”
突然一声凉薄声音响起。
一道冷玉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柳退云傲视众人,冷冷道:“听不到吗?”
发生这般变故,哪怕再比下去,众人也是失了心思。但有柳退云坐镇,至少没出乱子。
柳退云立在空中,目光却落在了岑旧的那一处亭子。
出这般动乱,岑旧自然也是看见了全程。
他与姜归交情不深,但姜归对他们暂住凤梧宫之事,颇为费心,足以看出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正如顾正清。
他目光冷然落在远处亭中一袭白衣身影。
修士鲛纱覆面,似乎察觉了岑旧的目光。
沐安忽然用神识对岑旧一人道:“你没有证据。”
又是这般冷言冷语,却依然让人恼火!
岑旧拳头攥紧,如何不知沐安心中所想。
然而不等他出声发难,柳退云先一步将目光落到了这位白玉京掌门身上。他虽将霜雪剑送给了陆研,但以柳退云的境界,早已人剑合一,当即一道剑气猛然砸了过去。
沐安险些躲闪不及,鲛纱都破损了一些,面上笑容顿淡。
变故未平,这两位大能又起冲突。
众修士皆是震惊得不敢吱声。
沐安望着柳退云,轻声问道:“柳师兄这是何意?”
柳退云目不斜视,声无波动。
“揍你,还需要理由?”
第035章 伏念琴(7)
在场众人不禁悚然。
望着天上那道素衣剑仙, 吓得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
他们不是在做梦吧?
这……这等粗鄙之话竟是一向不苟言笑的柳退云说的?!
啪嗒一声,沈听寒扇子掉了。
沈听寒:“……”
不过是半年没出岛,世界要毁灭了?
然察觉到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 身为在场实力第二强的沈听寒还是主动御剑站了出来, 挡在二人中间,笑道:“这是做什么?突然打起来是想让小辈们看笑话吗?”
柳退云蹙眉:“你和他一伙的?”
“当然不是。”沈听寒笑容一僵, “我只是想劝个架。”
“你可以偷偷套麻袋打他!兴师动众的,咱不占理啊。”
蓝衣修士压低声音怂恿道。
柳退云垂下眼皮,思考了半晌:“有理。”
他收回了剑气。
沈听寒无端松了一口气。
同时他心中纳罕, 这般喊打喊杀不符合柳退云以往的道心啊?
难不成走火入魔了?
沈听寒心里犯嘀咕, 然从那霜雪剑修的脸上瞧不出什么异样,只得暂且把这个念头按捺住,又以笑意震慑在场众位修士:“诸位, 戏看完了, 咱们继续比试吧?”
无论在场多少纷扰,柳退云和沈听寒都有同一个坚定的目标,那就是此次比试必须拿下伏念琴。
沐安冷哼一声, 似乎颇为不满。
他身形闪烁几下,竟然是直接离去。
沈听寒、柳退云懒得理他,其他人则更不敢拦了。
岑旧收回目光,对竹景说道:“我去看一看程前辈,你帮我盯着些那仨徒弟。”
当众被外人杀了爱徒, 程虚怀心里应当是不怎么好受。
岑旧隐匿身形, 几步朝着程虚怀离开地地方跃去。在场修士未曾察觉到岑旧的离场,只有柳退云目光轻微地落在了徒弟身上。
岑旧按照记忆, 来到程前辈平日爱来的梧桐树下,却瞧见有人比他还快一步, 穿着蓝裙,正是唐凝霜。
“老祖。”唐凝霜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您又喝酒。”
程虚怀声音中含了几分醉意:“师尊……”
唐凝霜愣了一下,才笑道:“老祖,认错人了。”
程虚怀动作微顿。
他坐直身子,低哑着声音问道:“凝霜,你可曾怪过我师尊?”
唐凝霜摇了摇头:“这是凝霜的道。凝霜正是为此而活。”
两人说话含糊不清,岑旧没听个明白,只是依稀听懂了,当年之事怕是大有隐情,绝不是沐安口中那般胡诌。
然而即便是隐情,看样子也已成了程虚怀的心结。
岑旧沉默半晌,终是没打扰这两人说话。
回来之后匆忙灌了杯茶水,便见场上一袭红衣少女,正是比试的程佩离。
“刚比上。”竹景道,“陆回舟天资极佳,这小公主刚入门,怕是难胜。”
岑旧耸肩:“早就和他们说过了,重在参与。”
“只是嘛,少年人总有点自己不服输的气性。”
程佩离险些躲过一击,往后一倒,差点没跌倒在地上,忙用手撑地跳了起来。
她甚至听见有人嗤笑了一声。
小公主一下子涨红了脸颊。
虽然师父说他们刚入门,在别的修士那里三招不落下风便已经算得上很努力了,但程佩离自然尤觉得不够。
尤其是在陆研那小子赢得那么轻松的时候。
程佩离咬咬牙,不免有些不甘自己这几天并未全力修炼。
修仙路上有苦难有波折她是知道的,在拜师那一天,皇兄和老祖都拉着她讲了许多话,谈及未来,便总会将最坏的情况罗列在程佩离面前,严肃地问她,是否可以接受。
程佩离当然能。
这是她要选择的人生。
目光似乎触及到台下的黑衣少女,还是男装打扮,目光担忧地望着自己。
程佩离顿时一个激灵,猛地将心头莫名其妙涌上的委屈驱散。
对啊!这是她决定走的路。
不管怎么样,哪怕再苦再累,只要她不断向上攀爬,终有一天,也可以把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不变强,又怎么保护茯苓?!
虽然心中斗志满满,然而程佩离刚学了不到一个月,连剑招都会只那么几个套路,很快便被对面的修士看穿,一个剑背狠狠敲在了程佩离的手背上。
少女吃痛出声,手中的剑却越握越紧。
不能放弃,不能丢掉剑。
这是……保护她和茯苓的武器!
她死死盯着对面的修士,做了个深呼吸。
哪怕暂时打不过,只要严防死守自己的弱点,让对面精疲力尽,露出破绽才好!
心中那股子宛如火燎着的热意猛然打通了关窍,朝着四肢百骸涌去。程佩离握着剑的手因为过度用力爆起青筋,她嘴角青了一块,但死死抿紧的曲线透露出不服输的倔强。
天空不知何时雾沉沉的,几滴小雨落下。
无人注意到的是,那些雨滴在尚未落到少女身上时便被蒸发成白汽。
怎么这么热……程佩离忍不住哆嗦了下发麻的指尖,是错觉吗?
因为片刻迟疑,对面修士见状抓紧攻击,程佩离下意识闭上眼睛。
忽又猛地觉得不对。
闭上眼睛不就等于引颈受戮吗?
才不要!
可是已经没了回闪的机会,程佩离心下一横,将手中的剑横在胸前,强行接下了这一重击。虎口被震得发麻,少女的眸子里却带着股野性的狠劲儿,猛地将剑快速回转,刺向修士。
那股热意愈发灼人,程佩离惊讶地发现自己剑的周身不知何时竟环绕出一层青焰。而对面的修士被烧了一下后,瞬间龇牙咧嘴,竟是有几分畏惧。
程佩离感觉愈来愈多的灵力涌入丹田,她狠狠咬了咬牙。
怎么在这个时候!
雨滴忽然淋漓落下,又在少女周围蒸发。
对面的修士突然停了攻击,对程佩离道:“师妹,你要突破了。”
这局自然无法比成。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这从未见过的红衣少女竟是在比试台上从练气三阶悟出自己的剑道,直接筑基!
一道电光猛然落下,象征着她的突破成功。然而因为程佩离意外情况打断,半途而废,这局自然算她输了。
明明是跨阶升级的喜事,放在别的弟子身上该激动疯掉,程佩离却一下场,抽抽噎噎扑到黑衣少女怀中哭个不停。
“呜呜呜呜,陆研那小子都能赢,本公主为什么赢不了。”
小公主大哭特哭,觉得自己真是丢死人了。
早不突破晚不突破,偏偏在比试中突破!
秋茯苓:“……”
该说,不突破也打不过啊。
不过为了照顾程佩离那点子可怜的自尊心,她选择了缄默。
她摸了摸程佩离的头:“明日我比试,我给公主出气好不好!”
程佩离连忙红着眼,点了点头。
她恰好排在了最后一场,比赛完之后,众位修士都回到凤梧宫给他们安排的别院。因为此次奖励实在诱人,众门派都有想争的心思,于是难得都默契地对今日凤梧宫的失态一句没说。
岑旧和竹景商量了下,把三个小孩送回院中交由凤梧宫内门弟子看护,他们二人在周遭巡逻几番,抓些浑水摸鱼的魔修给程前辈分忧也好。
岑旧对竹景没什么瞒着的,师兄弟二人自幼相伴长大,最适合用来交心。
“总觉得,凝霜姐说的道……”竹景迟疑道,“和咱们理解得不一样。”
“唐师姐都说是程前辈抚养的孩子,”岑旧问道,“可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竹景摇头。
程虚怀活了那么多年,心血来潮收养个孩子他们这些小辈哪里能知道。
岑旧若有所思道:“可我却觉得程前辈的话中,唐师姐似乎与上一任凤梧宫掌门颇有渊源。我怀疑……”
说到半晌,望见师弟那副纯良模样,岑旧突然卡了壳。
“罢了,只是一些不好的揣测。不若我们去看看师尊?”岑旧转而道,“我对师尊也有一些问题。”
竹景:“好。”
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明白两人是想到一块去了。
今天除了程前辈反常,他们师尊也不太对劲。
柳退云修的是无情道,虽不至于断情绝爱,但按照他师尊那一丝不苟的性格,也绝做不出今天这等随心所欲的离谱事。
不过师尊似乎一直都不太喜欢沐安。
前世岑旧记忆中唯一一次师尊动怒,也是因为沐安觊觎他的无情道骨。
“师尊和程前辈有事情瞒着我们。”竹景道。
岑旧则爽快许多:“去问问,我们师尊那闷葫芦,肯定不会主动和我们说这些……”
远处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岑旧说到一半,脸上笑意尽收,噤声不语。师兄弟二人默契地拿起剑往声音发源地走去。
岑旧朝竹景挑眉。
这么晚了是魔修探子?
竹景朝岑旧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抓了审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两个人同时出招,将剑架在了那藏在草丛中的“魔修”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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