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寒戳醒他:“兄台,你们无为宗都这么爱睡吗?”
黑衣男子剑眉星目,只是肤色相比常人来说苍白了些,显得眼下的青黑分外明显。他脾气很好,被人打扰了睡觉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这不是话本太好看了,每天晚上都想着要早睡,实在是……”
无为宗宗主时忆抬头一瞧程虚怀和柳退云,默默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实在是自从来了凤梧宫,各种瓜层出不穷,他像个猹一样在瓜田游泳,哪有心思和功夫去睡觉。
反正他是宗主,也不用比试。
时忆挂着神秘的微笑,在心底默默想道。
毕竟除了他以外,剩下的四人都是大乘期以上的剑修。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时忆:唯唯诺诺.jpg
沈听寒:“……服了你们这群无为宗的人了。”
时忆:“快乐修仙,法力无边嘛,当咸鱼好快乐的说。”
楚无思:“……咸鱼?”
时忆:“……”
时忆:“我躺平的样子很像咸鱼哇。”
程虚怀:“这个说法倒是有趣。”
沈听寒:“……修真为什么要躺平啊!”
柳退云:“……”
他们在擂台上说小话的同时,在上面观看的众修士都在等待程虚怀开口讲话。
可惜等了许久,都没等到。
众人:“?”
所以几位大能究竟在讨论什么高深的话题,一个个面色严肃、除了柳剑尊以外群情激奋。
咋了,修真界要灭亡了?
可惜程虚怀设置了结界,也没人敢偷听。
只有岑旧笑道:“无为宗宗主真是个妙人!”
竹景:“?”
竹景表情变成了惊恐:“师尊谈话你都敢偷听,你不要连带我一起被揍啊师兄!”
岑旧:“无为宗宗主说了个很有意思的词,你不想听吗?”
竹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他一脸正气凛然:“只要我没听到,就不会被连坐。”
岑旧:“。”
岑旧:“咸鱼。”
竹景:“什么?”
这群大能在讨论什么奇怪的话题?
问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不对。
“师兄!”竹景悲愤道,“有你这么坑亲师弟的吗?!”
岑旧:“哎呀,这点小事,师尊不会骂我的。”
“他要是真生气了,不是这样的。”
“现在肯定已经拿剑气劈我了。”
竹景:“。”
大师兄熟练到让人心疼。
不过正事归正事,这群大能都有自个的古怪脾气,放任他们聊下去能扯到天南地北。于是岑旧对师尊传了个“适可而止”的神识。
“停。”柳退云出声道。
其余几人停了下来,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不是来拉家常的,而是来干正事的。
遂齐刷刷地看向那位白发修士。
程虚怀:“……”
程虚怀咬牙背锅:“咳,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体谅一下。”
随即,他才撤去结界。
“诸位,”程虚怀道,“因为有一小友在赛前差点遇害,我和柳剑尊才对魔修侵入一事起了戒备之意。”
“果不其然,魔修妄图争夺神器,扰乱论道大会,伤我正派子弟,天道不容。”
程虚怀说话时,眉目间快速闪过狠色。
岑旧:“……哦豁。”
居然还有他家大徒弟的事情。
看来正是陆研遇险一事,让魔修潜入布局提前曝光。可程虚怀等到今天才公布出来,无非就是以饵做局,来了个明晃晃的反扑。
姜还是老的辣。
这可不是单纯杀鸡儆猴那么简单,完完全全敲打在了已经有了些许小动作的人心尖上。此言一出,有几位正派长老表情顿显难看。
既然程虚怀一早便知魔修来犯,那昨天之事莫非是演给他们看的?倘若真的一时没想开,走了歪路,或许他们也会变成场上凄惨的魔修尸体之一了。
场间浮动之心,顿时被凉水浇灭。
而柳退云昨日那番举动,则有了可以解释的说法。难道白玉京掌门和魔修有所勾结,亦或是和那面具邪术有关,才会让这几位大能与其当众撕破了脸?
加之今日白玉京全员离开凤梧宫,唯独沐安缺席这一点,更加佐证了一些人心中摇摇欲坠的念想。
但更多的人还是半信半疑。
毕竟白玉京也算九大门派之一,坐拥神器天命烛,假如掌门沐安真有不臣之心,对修真界虎视眈眈,和魔修勾连、甚至和平天门灭门一事有直接联系,也实在说不通啊。
有不太信,素为正道代表的大能沐安会干出这样人面兽心的事。一些人则想得更多,毕竟白玉京是个大门派,门下弟子众多,在外奔走的也大有人在,倘若沐安真有不轨之心,白玉京一点风声都没走漏,难道门派上下难道都是他的一言堂?
那也太可怕了。
魔修中尚有略出名的忠义之士,白玉京总不会全员恶人吧?若说沐安心机深沉,骗过了修真界的所有人,这个猜想也并不比上一个好多少。
无论白玉京已沦落为沐安的一言堂,还是沐安虎视眈眈、筹谋已久,都不是想要维持和平正派假象的众位修士想要看到的。
与其说因为没有证据而怀疑,不如说是不敢相信。但程虚怀此举宛如一刀快准狠地刺入了修真界的喉咙,饶是再有人宁愿遮掩耳目,也依然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埋下了对白玉京和沐安怀疑的种子。
只要开始生出怀疑念头,便可草木皆兵。三人成虎,岑旧前世便是这么被坑的。如今他照本宣科,原封不动地把大礼还给了沐安。
沐安无法狡辩,也不会有人再信服。
而姜归从暗处走出,则把修真界的喧嚣炸得更上一层。
姜归居然没死!
昨日看来真是程虚怀的计划了。
众修士惊骇之余,又纷纷后怕。差一点,自己也要万劫不复了。
“姜师兄……”竹景道,“炼庐的动作真快。”
岑旧:“毕竟今年带队的可是唐真人。不过我倒是没想到,炼庐炼制形体竟可以做到这么……以假乱真。”
“这不好吗?”竹景不解道,“倘若以后神魂尚在,甚至有复生的可能。”
白衣修士眸色淡淡。
岑旧悠然道:“只是这炼制之法想必不算简单。毕竟炼庐掌门总是活不太长。”
竹景:“……也是。”
他心眼直,只是奇怪这法子如此烧命。
而岑旧却突然已经联想到了炼庐那一直未曾出现、据说已经在程虚怀手中的神器。
是否就和这炼制形体之法存在某种关联呢?
突然间,云泽派所在席位传来暴动。
岑旧竹景离得近,朝那边看去,便瞧见那群女修中,一个粉紫道袍的成年女修拿剑架在了许音尘脖子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惹得更是众人大乱。
“怎么回事?”
“云泽派怎么伤自己人!”
谢冷玉今日恰好不在,门派弟子就剩几个观战历练的,和许音尘修为差不多,见此状尽数慌了神。
楚无思也察觉到了异动,她面色微变。
岑旧和竹景率先赶过去,便又见证了令人心惊的一幕。
那名弟子脸上慢慢长出来了面具。
而这面具覆盖五官之后,竟是和以往不同,出现了一张硕大用墨水涂黑的哭脸!
沐安这是……生气了?
岑旧这个念头微微闪过,许音尘的脖子已然见了血。
“我……”“面具”几不可闻地说道,“伏念琴。”
这家伙,真是临走还要恶心人。
岑旧手拿着剑,正要劈砍,却听得神识中传来师尊镇定的声音:“闪开。”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浓郁慑人的剑气。
岑旧竹景向旁跳开,那剑气朝许音尘和“面具”偏侧打去。余威波及到许音尘,刮起猛烈飓风,将她从“面具”挟持下掀飞出去。
师尊修为竟已如此精准!
可不等岑旧惊讶完,他眉头微蹙,就要向前动作。
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面具”竟是主动跳到剑气轨道前,任由剑意割开女修的身躯。鲜血淋漓,骨肉相连,岑旧瞳孔骤缩,脸上便溅了几滴鲜红。
“面具”的哭脸终于变化成猖狂狰狞的笑。
“祝你师尊飞升愉快。”
伴随着诡谲阴森的笑意,整个身躯轰然炸开。瞬变在呼吸之间,从柳退云发力到“面具”自爆,让众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是一出早就被谋划好的戏!
尚未赶到的楚无思猛地停在空中,瞪大了眼睛。
岑旧脸上溅满鲜血,却血色尽失,苍白地看向了人群中的那道素衣。
修真界第一剑尊有“血不沾衣”的美谈。
因为他用剑的手很稳,心也极冷,无论是何时,都极少见他有表情波动。可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剑尊却第一次露出来了茫然无措的表情。
他的手不停地在抖。
抖得即使相隔甚远,岑旧也看得分明。
泼天的怒意和恨意头一次席卷进了他的血液,从脚底升向头顶。
岑旧很少感到如此彻骨、如此尖锐的情绪,仿若银针刺入太阳穴,狠狠地钻挖苦痛。
沐安这是要……毁他师尊的道心!
第039章 伏念琴(11)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柳退云。
沈听寒眉心狠狠一跳。
刚刚意外爆发得太过突然, 他们几个有所动作得已经是反应极快的了。虽然沈听寒是希望柳退云吃瘪,可不是像现在那样。
那些目光如恶毒的、刻薄的刮刀纷纷裹向唯一僵立在半空的剑尊。
明明他是在救人!
他们似乎忘记了那位女修的惨死,也暂时忽略了有人生事的恐慌, 一道道目光, 以一种兴奋的窥伺欲望,去探究那从来没有感情波动的素衣修士。
“喂……”沈听寒走过去, 替他挡住四面八方的目光,“你没事吧?”
柳退云微微抬了抬头。
他那双浅淡的眸子似乎蒙了一层虚无缥缈的雾气。
沈听寒莫名觉得不太对劲。
“你没事吧?”他伸出手刚要扶住剑修,却被素衣修士狠狠地推开。
沈听寒震惊了。
这是他第一次从肢体动作上感受到了柳退云的情绪。下一秒, 沈听寒听到了比刚刚更震惊的东西。
“滚开。”
沈听寒:“?”
沈听寒诧异地看向柳退云, 便只见迎面一道剑气向自己扑来。
他低骂一声,忙往旁躲去。
闪避之后,沈听寒才稳住心神, 本想对柳退云“忘恩负义”的行为破口大骂, 抬起头的那一刻却已然瞠目结舌。
素衣剑尊为中心的数百丈,被他用剑气扫得空无一人。而天上不知何时乌云漫布,将阳光尽数遮挡, 压下了沉沉的天幕。
风雨欲来,大厦将倾,狂风四作,盘旋在论道大会周遭,刮得人发飘衣飞。雷奔云谲, 游龙电闪, 一道白银长条从云中跳出,猛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在场一片死寂, 没有修士因为这番异状而生出骚乱,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渡劫雷下的剑尊。
这是……飞升的雷劫。
据传, 飞升要有九十九道雷劫,且雷劫的威力与其身上缠绕的因果与业障积累程度有关。罪孽深重者,或许会死在天雷下面。
所以刚刚那个“面具”的目的才显得尤为罪恶。在柳退云即将飞升的时候,逼他出手结下孽障,引来渡劫雷的天罚。
他想让柳退云以一种毫无尊严的方式死于众人面前。然而在场众人却已然生不出什么亵渎的心思。
修真界已经上千年再无飞升者了。
人妖之战之后,便再无一人能成功挨过渡劫雷。在那场战争中,妖族屠杀凡人,被镇压于妖魔境中。可人族又何尝没有结下孽障?
生生世世,于忘川河都洗不清的孽障。
可是那可是大道飞升,是众多修士开始修炼就为之奋斗的目标,哪怕执念成魔、执念痴狂。
所以……不管是什么立场,至少作为人族修真界来说,所有人是期望柳退云能够渡过这次的天雷劫。
因为这代表着,人族尚被天道眷顾,还没有被放弃!
沈听寒反应过来,和楚无思对视一眼,率先祭出本命武器为柳退云护法。紧接着,白发红衣的程虚怀上前,以内力化成真火屏障覆盖在柳退云周身。
更多的修士开始行动。
无论平时是否心在正途,至少这一刻,在场的化神期以上的修士开始纷纷召出本命法宝替柳退云分担天雷的威力。
岑旧站在半空,看着天雷一道道落下,完全冷却的心脏好似化成了不会呼吸的石头。终于,几息尚过,周身的情绪和感觉如洪水半迟迟复苏,压垮了理智的关窍。
岑旧红着一双眼,几乎想也不想地要飞入天雷劫的中心,去为师尊分担。
腰身却被竹景死死抱住,令他动弹不得。
“放开!”岑旧怒斥。
竹景咬着牙:“师兄,你不能去。那是渡劫雷!”
“对的。”无为宗宗主时忆修为不济,便留在场周照拂小辈,听见动静,赶来道,“化神期以下的修为碰到那天雷,重则殒命,轻则跌落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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