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不见,”omega不动声色地掩去眸底的局促,扯出点笑意,垂在身侧的手背在身后,不易察觉地发着颤:“……祈云。”
他顿了顿,眼神划过对方裸露出来,形状漂亮的锁骨。再下面一点,那里有颗痣。
“你瘦了。”姜仪收回目光,轻声叹。见祈云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姜仪也不恼,识趣地转移了话题:“我能进去坐坐吗?外面好冷。”
祈云没说话,只让开一条路,足以对方走进屋内。
“怎么突然回来了,”姜仪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直白的,贪婪的黏在祈云的后背,语气却与眼神表现得截然相反,真的如同多年好友之间的寒暄:“后面还走吗?”
祈云坐在客厅的沙发,眼皮因为疲惫而叠出褶皱,没什么姿态地,靠向沙发背。他耷拉着眼皮,虚虚地垂落在姜仪葱白的指尖。
那是枚黑曜石色的袖口,看起来有些旧了,但保养得很好,在灯光的照映下,泛出漂亮的光泽。
祈云横了一眼,没什么情绪,收回了视线。
察觉到祈云的目光,姜仪下意识躲开了手。他稍稍抿唇,停了两秒,才放松下紧绷的双肩,笑了:“还记得吗?这还是你之前送我的。”
他说着,试探着上前两步,索性把手伸到alpha面前,如同恶龙展示着什么珍宝,语气得意,炫耀似的:“很漂亮,是不是?很多人都说适合我。”
“……不走。”祈云有点突兀地抬起眼,打断姜仪说到一半的话头,稍稍坐直了身子。alpha系好的睡袍领口因为这个动作而敞开,露出大片袒露的胸口。
他垂眉看了一眼,旋即不太有所谓地收回视线,继续接上方才的话:“不会走。”
姜仪张开的唇一时间维持着微张的动作,愣住了似的。
他没想到祈云会搭理自己随口一问的寒暄,受宠若惊的神色都没能掩饰住,所以流露出不符合形象的傻。
姜仪其实变了挺多,至少在外表上。一个人的气质,是青涩还是老练,都是极易分辨的。而姜仪大概是真的经历了许多变故,所以连蜕变,都如此明显。
“有什么事吗?找我。”祈云没给姜仪太多的反应时间,他自顾自伸手,重新打开了停止运作的空调,举手投足都自若:“现在还没到八点。”
是了,姜仪终于舍得记起。祈云这次回国,还是为了工作。
“我没想和你谈公事。”omega艰涩地吞咽口水,喉头泛起尖锐的,酸涩的疼。他捏了下拳,好半天,才有些生涩地吐出声音:“祈云。”
“好。”alpha点点头。他原本也没想得到别的答案,“那就是私事。”
祈云头发是真的长了,细碎地散落下去,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他随意拨弄了一下,指尖挑起一簇,又不太有精神地撂下:“但我们有什么私事?”
他没有笑,只从喉间轻哼出点声响,更像是嘲讽,刺得姜仪耳膜生疼。
姜仪咬了下后齿:“我——”
“你后悔了,你觉得自己做错了。”祈云依旧坐着一动不动。他甚至未曾眨眼,说话时呼吸都没怎么停顿:“当时太幼稚,但是现在成熟了。”
这些话流利地从他嘴里吐出来,犹如在腹中演练了千百遍,平淡的,不带任何情绪。
他明明应该憎恨,应该咬牙切齿。但什么都没有。
而姜仪最害怕的,就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
“是。”可姜仪从不露怯,所以他弯下眼,甚至于在祈云面前蹲下身,用一种臣服的姿态,轻声说:“我舍不得你。”
他拥有足够厚的脸皮,姜仪想,或许这也算一项技能。
所以说实话,从前祈云说的那些所谓尖锐,在姜仪这里,从来排不上名号。他经受过的挫折太多了,多少对于omega的偏见和折辱,他都能忍受过来,又哪里会在乎那些连半个脏字都不带的推拒。
“所以你打算原谅我吗?”姜仪伸手,很轻地搭在祈云的膝盖上。他咧了咧嘴角,喊:“云哥。”
这是太久远的称呼了,祈云僵硬地转了转眼珠。
他觉得自己像生锈,所以连转动头颅,都发出吱呀的响。但生锈的机器还是记得自己早已设定好的指令,所以露出了见到姜仪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alpha睫毛直而长,像蝴蝶。这蝴蝶在姜仪的心上飘过,连声音都如做梦般虚幻。
姜仪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努力睁大眼,试图通过唇形辨认是否是自己听力出现了幻觉。
“好。”他听见祈云说:“那我们住在一起。”
◇ 第51章 “圈养。”
“什么?”
姜仪双唇发颤,眸底的惊诧满的快要溢出。他向前挪了一步,发出的声音也带着轻微的抖:“你说什么……云哥?”
祈云扣了下手,睫毛向下垂。他无意识朝后躲了一下,想要避开对方的靠近。但动作很轻,只一秒,就及时停住。
“我说,”祈云顿了顿,眼神没有焦点地,同姜仪满是压抑渴求的双眼相对:“我原谅你,我们住在一起。”
说到这里,alpha甚至笑了一声,语气温和,恍惚间,让姜仪回想起从前。他咬了下没什么颜色的唇,而后才泛出些红润,浮现出齿印的形状。
他手松松地握起来,腕间的线条紧绷着,青色的血管衬着冷白的肤色,让人联想到展馆里精致的石膏像。
“你觉得,怎么样?”祈云的指尖很凉,触碰到姜仪搭在自己双膝上的手背。他向前倾身,微微低头,散落的发丝顺着动作滑落,垂在姜仪颈间。
有点痒,但姜仪脊背挺得很直,丝毫没有侧开。
“我觉得很好。”
他喉结滚动几下,下颌因为紧绷而显出利落的线条,说出的每个字,都犹如从嗓子生生挤出。但他全然不觉,反手握住了祈云冰凉的指尖,像抓住湍急水流上的最后一根浮木,用了很大的劲,甚至让祈云感到迟钝的疼:“……这很好。”
“……”他犹如喜极而泣,先是狠狠喘了口气,转而才别过了头。
好一会儿,omega才堪堪将呼吸平复,及时抑制住身后腺体溢出的浓烈信息素,半跪着向眼前这个alpha贴近。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一起?现在吗?”
姜仪死死攥着祈云的手,生怕松开一点,对方就会再次消失:“……住我们原先的房子,还是再看看别的?你有没有喜欢的,我现在让人去买,好吗?”
他深吸了口气,几乎要维持不住站稳的身形。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姜仪猛地站起身,转而握住祈云的肩膀,话音有些急促地:“我现在就叫人——”
祈云微微蹙起眉。他稍加用力,还是不太能适应。
“姜仪。”他拧着眉,出声制止:“我还要上班。”
他抬了下手,示意对方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提醒一个事实:“马上八点了。”
姜仪手上骤然一空,直到对上祈云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他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他落在空中的,空着的手,不甘地蜷起少时,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他牵出个笑容,这个时候勉强找回了点属于自己的理智,仿佛刚才的激动只不过祈云的错觉:“好,那等你方便。”
姜仪主动后撤一步,借此表示自己对于alpha话语的认可一般,唇边重新挂上刚见面时的客套笑意。他背过手,很好脾气的模样,“我太冒犯了,抱歉。”
祈云“嗯”了一声,他低头看手机,指腹在屏幕上滑动少时,最后成功在图库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我的行程表。”他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说:“我们加个好友,我发给你。”
“不要找人跟着我,”确定姜仪看清了上面的图片,祈云收回手机,才站起身来,说:“我不喜欢。”
“你……”姜仪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眼眸因为惊诧而瞪大,联想到什么,才又顺从地低下了头,话锋一转,说:“好。”
这句话倒是带上了点真心实意,眉眼透出明晃晃的笑意。姜仪抿了下唇,识趣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你一直都知道吗?”
祈云没说话,姜仪也不恼。他只自顾自说着自己的猜测,为此感到小小的窃喜:“我找人跟着你,你不生我的气吗?”
祈云闭了下眼,声音很轻:“随便你。”
他撂下这句话,便同姜仪擦身而过,转身进了里间。姜仪跟了上来,但alpha并未出声制止。他解开睡袍的腰带,全然无视身后姜仪粘腻的视线,套上了挂在衣帽间的毛衣。
“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在祈云系好大衣的最后一颗纽扣之前,姜仪终于组织好自己的回答,向alpha做出了承诺:“我会让他停。”
祈云抬眼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对着镜子调整了下自己领口,才舍得分给身后的人轻飘飘的一眼:“可以。”
他等了一会儿,没看见姜仪有离开的迹象,于是主动开口,问:“你什么时候走,我有事。”
“我能留着吗?”姜仪犹豫了一下,很快又感到懊恼,话头一转,又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收东西。”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一起住?”他仰着头,说:“我不忙,只要你有时间,我随时都可以。”
“你的工作很忙的话——”
祈云听了会儿,停下动作,没什么前兆的,轻声打断:“我可以不去上班。”
“……什么?”今天,姜仪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祈云弄得措手不及了。他心口狂跳,心脏几乎要因为超速运转而跳出嗓子眼。
但显然,祈云对此毫无察觉。或者说,他并不在意。姜仪的任何反应,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姜仪的吃惊太明显了,所以祈云还是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他同姜仪对视,这一回放慢语速,说:“我说,我可以不去上班。”
alpha简单扫了一圈身后的房间,又收回来,说:“我记得,你有栋别墅。我东西不多,不会很麻烦。”
他说着,又不太舒服地拧了下眉。似乎想到什么不太愉悦的记忆,所以表现出些不适来。但他靠了下身后的桌子,单手撑在桌面,没让那阵不适出现太久。
“我想住进去,”祈云顿了顿,这时候才抬起眼,勾了下唇角,对着姜仪。笑意不深,姜仪沸腾的血液在这个眼神下逐渐冷却凝固:“你可以把我关起来,如果你想。”
“不用找人监视我,也不用装那些软件。”祈云阖起眼皮,一次性讲这么多话,让他感到脑子很累:“你可以自己看着我,我不会走。装监控也可以,但是我有时候想出去走走。”
他想了想,看起来大发慈悲,象征性地给姜仪选择的权利:“看你。门在你后面,你可以反锁。”
祈云才是恶魔,姜仪这样想。
他交出诱饵,看似体贴,甚至贴心地为姜仪做出多种方案。可他分明知道,这个可恶的,占有欲极强的恶劣omega,做不出任何别的选择。
这是宙斯的潘多拉魔盒,但姜仪无法拒绝。
“不要去。”这是开卷的命题,姜仪在落锁声中背过身,弯下眼,轻声说:“我看着你。”
◇ 第52章 “笼中鸟。”
两年了。而在他们分别的,即将跨入第三年的开端,姜仪心满意足地扭过头,看见祈云的侧脸。
他们一同坐在车后座,空气少有的和谐。他努力去回想,上一次和祈云坐在同一个车厢,是在什么时候。
好像是又一次争吵,姜仪想起来,是有点深的夜晚,他在情绪的驱使之下,在alpha的腺体上,深刻地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牙印。
可标记无法真正成形,因为他没有注入自己的信息素。所以是单纯的撕咬,带着疼痛的血,但祈云没有拒绝。祈云不拒绝来自他的伤痛,苦难,让姜仪很多时候都产生一种被无底线包容的错觉。
他的恶趣味总在放大,面对祈云的时候,姜仪纵容自己发泄所有负面情绪。他知道这并不公平,但他恶劣惯了,理所当然地认为无谓,却在姗姗来迟的此刻,后知后觉地感到后悔。
“疼吗?”姜仪扭过头,盯着祈云的侧脸,目光停留在对方垂着眼睫的眼角,骤然发问。
omega抬了下手,指尖很轻地拨弄了下祈云的衣领。那里面再往下,就是alpha最隐私的,不容他人触碰的腺体。
祈云并不例外,他颈间的肌肉绷紧,想要躲开,又生生克制住似的,愣是没有动。
“什么?”这回轮到祈云不理解了。他循声转过头,对上姜仪的眸子。
姜仪的长相其实很占优势,他拥有一双足够会爱人的眼睛,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往往让人生出自己就是全世界的错觉。
就像现在,姜仪那双偏圆的,湿润的眸子里全是祈云的倒影。他眨了下眼,里头被心疼和懊恼浸满,轻而易举地流出深情:“疼的,是吧。”
祈云被他盯着看了几秒,大概懂了对方指的是什么。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逼着自己开了口,问:“你说腺体?”
姜仪没说话,但眼神已经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祈云默了默,先一步别开了眼。
他应对不了姜仪的注视,让他感到森林里被豺狼盯上的恐惧。阴暗且潮湿,连里面的爱意,也带着腐烂的腥臭。
“还好,”祈云思忖少时,说:“没什么感觉。”
他以为姜仪说的现在。
这样的语气,姜仪呼吸一滞。他缓慢地感受到心脏的钝痛,因为祈云的无所谓。
他不说痛或不痛,像是连感受痛觉的能力都失去,只用近乎轻描淡写的眼神,轻飘飘地说“没什么。”
是真的没什么,还是其实疼,但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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