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字说出口的瞬间,都有着疯狂的力量。如果灵魂不具备强悍的属性,都会在听到的那一瞬间被抹去相关的记忆。
这是一种保护。
更像是一种被动触发的机制。
从来没有人去质疑过这一点。像是没有人会质疑神,也没有人会去深思挖掘。
……不管是塞拉斯,洛,还是佛拉尔,甚至是■■的左眼,他们全都是容器。
是……的容器。
有多少个容器?在那一瞬间掠过的无数画面里,兰斯数不清楚。
他们一齐行走在这个世间,或是生,或是死,或是为了存活厮杀,或是在某个仪式后降临。
……拥有无数个容器,而无数个容器也同时都是他。
兰斯不能看到所有,他所感受得到的只有那么短暂的一瞬息,然而在那瞬息里所瞥见到的画面,却已经足够悚然。
……至少在那些属于“人”的画面里。
每一个他都在活着。
仅仅是活着。
像人一般地活着。
那不是真正地活着,那像是……模仿。
或者是一种完美的伪装。
不管身处何时何地,是什么身份,他们都拥有足够的正义感和价值观。他们都会为了崇高的理念而牺牲。他们都在做着“道德”上应该做的事情。
他们不管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好人。
兰斯模模糊糊地想起他对塞拉斯的第一印象。
——塞拉斯是兰斯希望成为的人。
正直、善良、守序,并且能为这些理念贯彻一生的人。
一个完美意义上的符号。
可人不会这么完美。
人之本身,就会被欲|望侵染,会被各种情感动摇,会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伤心,会发了疯的恨,也会没有目的地做善事。每个人类都是千变万化的性格,会在顷刻爱上,也或许在下一瞬便生憎恨。
这是人类的劣根性,却也寓意着每一个人类的独特。
……那么多的容器……或许用塞拉斯来单独指代会更好……那么塞拉斯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容器降临在这个世间?为什么他们要学着……做人?不对……那不是在学着做人,那更像是某种特殊的……仪式?
世间在呼吸间颠倒过来。
一瞬间,刚才所有的想法,所有的猜测,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
——还不到时间。
一个念头烙印在兰斯的意识里。
什么时间?
兰斯茫然。
……身体轻飘飘,像是一朵云,或者一阵风,然后是更高,更高……直到某种触碰不到的界限……啊……天空是有界限的吗……
天空如果有界限,那大地呢,海洋呢……他们所生活的地方对于神明来说,到底是什么模样……如果是神……
在那些杂乱无章、疯狂涌动的碎片里,这呼啸一闪而过的意念却在极短的瞬间被捕获。
那就像是一个必须的、联结的锚点。
然后就是庞然的意识联结上了小小的兰斯。
以一种欣喜、癫狂、扭曲的姿态,在那万万物里,祂跨越了不该跨越的界限,朝着兰斯遥遥望了一眼。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那不应该那绝对不可以不能让祂看过来不能让一切——
那无法用唯美来形容的癫狂,甚至不能说是恢弘——尽管那的确是人类穷尽一切都无法想象得到的癫狂与绚烂,就像是一切都走到了末端,群星都以燃烧为此伴奏——而是一场濒临绝境的灾难。
太阳,落了下来。
第59章
“是流星吗?”
观星台上, 有术师自言自语。
依着惯例,每天晚上都必须有人轮守观星台,今天不过是轮到他。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 从下午开始他的心口就一直莫名狂跳。
这是一种不安的预感。
可身为一个负责观星预测的术师,不管他怎么占卜, 都没办法占卜出一个具体的原因。
神明在上,难道是他学艺不精?
就在这个时候,摆在他眼前的星盘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这反应惊得术师站了起来, 他刚要按住星盘, 却看到星盘高高跃起,猛地摔碎在地上。
那四分五裂的惨状, 让术师的脸色瞬间苍白。
漆黑的夜空突然亮了起来, 术师脚步虚软地扑到窗边,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流星,可比起流星,他最先看到的却是太阳。
太阳, 永恒不变支撑着所有生命的存在。
光明之钥,伟大之主。
不论何时何地,哪怕不信仰光明之钥的其他教徒, 每每在提起这位正神的时候也充满尊敬。是祂在一切癫乱之时重塑了月亮, 是祂挽救了即将崩塌的世间。
然而就在此刻, 永恒悬挂在天上的太阳, 忽而变得更近、以及更近。那炙热明亮的光芒是如此清楚,仿佛是要驱散一切的阴影。
此世间, 不论在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都能看到那轮无比硕大的太阳。
太阳, 仿佛朝着这个世间落了下来。
尽管肉眼看来只有那么微末的距离变化,却引起了莫大的恐慌。
天空变得更亮。
“这是……”眼睛剧烈地疼痛起来,术师却不肯移开眼睛,他的神态癫狂又迷乱,完全忽视了耳边传来的各种惨叫与惊呼,“这是灭种的征兆?”
那光芒穿透了一切的黑暗,在太阳穷尽的明亮中,轰鸣声响起,他拼命仰头看向那过于刺眼的天空,就在那遥不可及的星空中,正有难以计数的星星坠亡。
细听,仿若还有哀鸣。
…
兰斯在群星间醒来。
无数星辰在癫乱中颤抖着、尖啸着,那种狂热的情绪迅速将兰斯也拖进了迷乱癫狂里,根本想不起来这是一件不可能发生,也不可能存在的事实。
人是不可能在群星之间行走的。
人也不可能存活于群星之间。
每一个刚成为职业者的人都会被教导,群星是神明的坐骑,群星之间里,存在着神明的神国,人一旦踏入,便是亵渎。
可也不是没有人曾经去过,毕竟人类的好奇心,本也是与生俱来的。
无名之书里就曾记载了不下于十七种抵达群星之间的办法,有史以来尝试过这么做的人里面,能活着回来的人寥寥无几,而他们无一例外,都在癫狂中死去。
兰斯就曾经看到这么一则:
[……记载于(大段大段的涂抹),记录者(更多的涂抹),记录如下:
鲍里斯成功了,他进入了群星之间,并且在三十个呼吸内又回来。可是鲍里斯也失败了,他在回来后直接溃变成一团烂泥……他没有死……是的,他没有死,他甚至还能说话。
他说:毁灭是必经之路,万物终究会走向死亡(剔除鲍里斯大量无意义的嬉笑和癫狂里唯一有用的一句话),但这不可能,我们站在这片土地上,星空中存在着几大正神,祂们注视庇佑着我们。
但鲍里斯的失败也意味着触碰神明领域的禁忌,下一次计划……(计划的单词还没写完,笔迹就此中断)]
兰斯是在一次意外的检索中,才不经意在无名之书里瞥到了这样的记录。
塞拉斯说过,无名之书喜欢兰斯,所以对他而言,使用无名之书不完全是一种负担。有时候,就算兰斯不去找无名之书,只要他进入到图书馆,凡是触碰到的书籍,都有很大概率会被无名之书替换成自己。
再加上无名之书本身具备的属性,在一定程度上,兰斯将它当做了有问必答的好伙伴。
而这,也是群星之间,神国,又或者某种隐秘规则第一次出现在兰斯的眼前。
只是那时候的兰斯并不清晰地记得,也不怎么留意,在看完后仅仅是将这么一则记录记在了心里,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也变得不怎么靠谱起来。
人类就是这样。
多数时候信誓旦旦说会记得的东西,在时间的冲刷下总会变得遗忘,它们会潜藏在记忆的深处,直到某个时刻又被唤醒。
而现在,大概是那个时刻。
兰斯无比清楚地记得自己掀开无名之书,坐在图书馆看书的画面。
他记得自己的手指停留在书页上,一边看着一边自言自语(那声音很轻):“真是奇怪,一边信仰着神明,依靠着神明的庇护,一边又无法克制地想要窥探神明的隐秘,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是啊……自相矛盾……
这则记录的记录者,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污染了。
污染?
在这个词出现的那瞬间,群星的颤抖停止了下来,兰斯看到了无数光带穿梭在群星之间,它们呼啸掠过或明或暗的星辰,斑驳的色彩在光带里纠缠。不知为何,在看到的第一瞬间,兰斯心里有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这些光带,本应该是纯粹无暇的。
蓦然,兰斯想起自己在圣明广场上看到的那些光索。在无数信徒祈祷的时候,有光点自神像溢散,落在信徒的身上。却也有人类肉眼看不到的光索汇聚在圣明广场的上空朝着神像涌去。
兰斯记得,他曾经问过。
就在圣明广场上看到那些光索后,他曾经问过塞拉斯。
——“我之前和你说过,神不会伤害信徒。因为……”
兰斯的耳边回荡着熟悉的声音,那时候塞拉斯说话的模样就在眼前。
——“信徒对神而言,可是锚。”
他知道这些光索,这些光带,到底意味着什么了,这是来自于信徒的信仰。
可信仰所汇聚成的光带,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色彩?本该纯粹无暇的光带里充斥着不和谐的色彩,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就清楚能觉察到的异样几乎和信仰本身融化在一起,根本无法剥离。
……是污染。
再一次的,兰斯知道了那个答案。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此时此刻,不管是他想要知道的任何问题的答案,都会自动自觉地为他所知。
就好像在这一瞬间,兰斯变得全知全能。
只有足够虔诚的信徒,他们的信仰才能汇聚成为光带的一部分,在某种人类尚且还不知道的伟力下,最终勾连起神明的通道。
神明赐予信徒力量,而这些信徒的信仰,也会反馈到神明本身。
这似乎是一种互惠共赢的方式。
可为什么信仰里会充斥着污染?这些污染又来自于哪里?它们如此不协调、如此怪异,就像是根本不该存在于其中……
有一双手,捂住了兰斯的耳朵。
有一双手,捂住了兰斯的眼睛。
然后更多的手,拥抱住了他,将他杂乱无序的思绪牢牢束缚在他的身躯上。
【嘘。】
轻轻的,兰斯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只是一道气声。
听起来像塞拉斯,像佛拉尔,像万万物在齐齐发声,难以辨别出到底是何种声色,却在一瞬间捕捉住兰斯的全部心神。
兰斯感觉到自己好像被什么吞了下去,又或者是包裹了起来,然后,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地变化,那就像是一场奇幻瑰丽的旅行。
丑陋狰狞的尖角状物体在星空中摇曳,它们在光线的照耀下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角度,仿佛它们是只能存在于某种具备角度的空间里;蠕动潮|湿的触手在高|耸的穹顶悬挂,摇曳晃动的姿态如同钉死在木架上的悲歌,它们在癫乱中挥舞着;颤动的群星之间,无数星云在盘旋,千百种无法辨别清楚的色彩融化在星云里,涂抹出绚烂癫乱的通道,它们自星空而来,蔓延到兰斯的脚下。
【来。】
比起声音,那更像是意识降临。
那意识实在是太过庞大,仅仅只是分出亿万分之一,都已经足够摧毁兰斯的理智。如果不是借用群星之间这个特殊的地点,名为兰斯的这个存在早已经彻底堙灭。
他隐隐有种奇怪的预感,一旦踏上去,或许就有很多东西再也无法改变,也不能再有回头。
呼吸,蔓延,这仿若是一个重复的动作。
万万物都在这循环的律动下轻颤着,等待着,为了此时此刻的抉择。
——兰斯走了上去。
第60章
红蔷薇小队的人出现在营地的时候, 很多人都下意识避开了他们,不与他们起直接的冲突。他们每个人都看起来疲乏不已,像是经历了一场险战。
有人迎了上去, 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再回来的时候, 就听到有个中年男人蹲在角落里吐槽。
“他们的队长都失踪了,还摆出这种脸色给谁看?真以为还是之前的红蔷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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