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钥匙还在他们的手上。
在确保那些探子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后, 巴克嘶嘶地威胁着达里尔:“你这臭小子, 从开门的时候就心思不定的,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其他人不熟悉达里尔,自然没觉出来达里尔的不对。可是红蔷薇小队的人在一起打拼好几年, 自然知道达里尔是什么性格。他从开城门到现在, 就一直不对劲。
达里尔听到巴克的问话,身体没忍住哆嗦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慢慢抬起头, 视线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扫过,继而看向他们的身后。
汉斯原本以为达里尔是在看红蔷薇的其他人,或者是那些盯梢的探子, 可是仔细盯着达里尔的眼神落点, 却发现既不在红蔷薇小队上, 也不在那些探子身上, 反倒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人的后背。
达里尔幽幽地说:“汉斯大叔,巴克, 你们真的没有看到他吗?”
在安纳托利亚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巴克猛地上前一步抓住达里尔的胳膊, 而汉斯则是迅速转身,抽|出了自己的兵器。
他们的后背空无一人。
可是达里尔还在说。
“……他一直跟着我们,从城门口到现在,可是教会的教士看不到他,你们也看不到他,只有我……”
巴克越听越不对劲,立刻打断达里尔的话:“你说的人是谁,是我们认识的人?”
听到这句话,达里尔露出惊悚又委屈的表情:“……是,是兰斯呀。”
自城门口到现在,兰斯都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可谁都看不到他,能看到他的人只有达里尔。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达里尔差点以为自己疯了。
但兰斯说:“你没有疯。”
他也说:“现在能看到我的,只有你。”
达里尔要哭不哭,这种事情不要啊!
汉斯和巴克对视一眼,都分别攥紧了自己的武器,巴克看向达里尔:“你先告诉我,你看到的准确地点。”
达里尔吸了吸鼻子:“巴克,你不怀疑我发疯了?”
“还不确定。”
达里尔呜了声,颤巍巍地指向一个方向。
汉斯试探性地走过去,达里尔吓了一跳,尖叫起来:“大叔,你干什么?”
却看汉斯浑然不惧,反倒是开口。
“兰斯,你知道佛拉尔去了哪里吗?”
那看起来像是一个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对着一片空地说话什么的……但是,奇怪的是,汉斯的脸上却是非常平静。
那种过于冷静的态度,就好像他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一般。
达里尔的嘴巴张张合合,呆滞地看向那个谁也看不到的兰斯。
兰斯正站在墙根下眺望着高塔,他的模样看起来和最开始达里尔认识的那个模样很相似。
苍白,忧郁,沉默,就像是一缕幽魂。
红蔷薇小队的人都隐隐知道兰斯的来历,也或多或少知道他曾经的经历,对于他的性格为何会那么压抑内敛心中有数。可是在和他们生活了一段时间,在离开了德约塞城后,兰斯看起来渐渐开朗了。
达里尔不知道在兰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重新变回这种模样……不,应该是比之前还要,还要……他无法解释第一眼看到兰斯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都忍不住跪倒在他脚下的痴迷。
那一瞬间身体和精神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让现在的达里尔都不太敢直视兰斯。
……可是,汉斯问了问题。
而且,除了达里尔外,谁都看不到兰斯。
这让达里尔不得不提起精神,紧张地盯着兰斯的方向。
而汉斯的问题,也的确引起了兰斯的注意。
“……他已经不在了。”
兰斯的声音很轻,明明就在耳边,可听着又像是遥远之外的空灵。
达里尔瞪大了眼,颤抖着嘴唇重复了兰斯的话,紧接着不等汉斯开口,自己跟着追问:“你说队长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死了?他出事了?还是他失踪了?”
达里尔连叠的追问,引来红蔷薇小队其他人的关注。余下的人围了上来,可是达里尔已经无暇关注了。
兰斯沉默了会,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他抬头看向城市中央的高塔。
“他活着,或许无处不在。”兰斯叹气,“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达里尔想骂人。
这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
汉斯敏锐抓住了达里尔复述的话语里的关键:“佛拉尔还活着?”
达里尔闷闷地说:“对,他是这么说的。”
巴克:“汉斯,你真觉得达里尔说的是真话,而不是他被污染了吗?”这直白的话打击得达里尔抬不起头,可他也知道,巴克这种担忧才是正确的。
汉斯:“钥匙为什么会选中达里尔?”
汉斯没有回答巴克的话,反倒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达里尔茫然,他也不知道啊。
可没想到的是,兰斯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红蔷薇小队里,只有达里尔的灵感是最高的,也是最容易撞见奇异之事的人。”兰斯这么说,“所以,我把钥匙给了他。”
唯一一个能听到兰斯说话的达里尔忍不住问:“钥匙是你给我的?先不说你是怎么让我做的梦,又是怎么控制的我……你都有钥匙了,为什么不自己来?”
兰斯看向汉斯,又看向巴克:“除了你,还有谁能观测到我?”
观测,这是一种很微妙的词语。
达里尔悚然,他瞪大眼看着兰斯,嘶嘶着说:“……你,不是人了吗?”
他想起兰斯在开门前说的那句话。
——但我应该还是人吧。
“我是人。”兰斯平静地重复,“你能看到我不是吗?只是我现在处在一种特殊的状态,需要一个能看得到我的人,才方便我走动。”
达里尔有点没明白兰斯想要表达的意思。
只能听到达里尔说话的汉斯要求达里尔将他们刚才的对话重复一遍,在听到所有的内容后,汉斯“看向”理论上应该是兰斯存在的地方,挑眉问:“你想去哪里?是必须有达里尔在才能去的地方?”
直到这个时候,达里尔才看到兰斯浅浅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有点空洞苍白的微笑。
“对,我需要到高塔去。”兰斯这么说,“所以,我需要你们,尤其是达里尔跟着我一起去。”
必须有人观测到兰斯的存在,才能让他正常行走。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达里尔不能离他太远。
达里尔疯狂摇头:“你刚才跟着进来的时候,难道没有听到那些教士说,安纳托利亚哪里都能去,只有那座高塔去不得吗?”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你刚才说我灵感很高,可是,进来前外头那么多的教士,那些高阶职业者里,肯定有更多灵感比我还厉害的人。为什么不选他们?”
“那座高塔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兰斯平静地说,“所以我必须去。”
漆黑冰凉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达里尔看。
“如果你不愿意,那只能说声抱歉。”
达里尔惊悚地想起城门口那一瞬间无法自控的感觉,露出恐惧的神情。巴克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按住达里尔的肩膀,这种温暖有力的感觉勉强给了达里尔支撑的力量。
就在这个时候,或许是有很多人在同时盯着兰斯看的缘故,也或许是这些人在心中都相信了达里尔的话,相信了此刻当真有一个名为兰斯的存在,就站在他们的中间。
就在这一瞬,除却达里尔外的人也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观测。
兰斯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人群中。
安静,无声息。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
他们都一起听到了一个声音。
正是兰斯微凉的声音。
他在回答,达里尔的第二个问题。
“……那些教士,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
兰斯喃喃着,眼神无法自控地望向那座高塔,以及悬挂在天上刺目明亮的太阳。在他的眼里,太阳仿佛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动弹起来,某种奇异癫狂的情绪随之蔓延浮现。
他立刻移开眼神,但那种热切疯狂的感情仍在兰斯的身体里跳动,就好像有某种无法言说的联系。
血液,都在为此沸腾。
扑通——
扑通——
随着每一刻心跳,每一次血脉的喷张吞吐。
越发地交缠在一起。
有一种怪异的错觉……又或许那不只是错觉,在每一个恍神的瞬间,只要兰斯愿意,只要他稍稍松懈……
啊,或许两者就会彻底地、完美地融合。
第62章
安纳托利亚是一座死城。
随处可见都是人, 他们的言行举止都仿佛被时光永恒固定在了那个瞬间,随着城市的重新开启,也仍是栩栩如生。除却这些特殊的“人”外, 安纳托利亚的所有建筑物也仍是保持着当年的光泽,就好像它真的只是短暂消失在时光中, 而不是流失了漫长的百年。
得以进入安纳托利亚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只是再多的人数,对比一座城市来说, 都如流进江河里的水流, 轻易就淹没在无尽的建筑物里。
那些闻讯而来的赏金猎人自然是为了钱, 而各个教会的职业者则是奔向各处,颇有种他们早已知目的为何的感觉。而在安纳托利亚那么多活动的生物里, 唯独红蔷薇小队显得有些奇特。
他们既不进任何的房屋搜索, 也没有其他的举动,看起来就像是……只是在街道里漫步?跟着跟着……那些追踪着红蔷薇小队的人在几个眨眼间,就丢失了他们的踪迹。
明明只是一个拐角,他们全消失不见了!
达里尔惊叹地看着就在他跟前几步走来走去的追踪者, 好奇地看向兰斯:“你是怎么做到的,兰斯?”他刚才根本没有看到兰斯做了什么。
兰斯:“就和对你做的一样。”
达里尔打了个哆嗦,不敢说话。
汉斯:“多谢你帮我们甩开那些追踪的人。如果你需要前往高塔, 那我陪着你去便是, 队伍里的其他人, 我会让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在安纳托利亚, 没有安全的地方。”兰斯有些疲倦地说,“现在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汉斯和巴克对视了一眼, 巴克出声试探:“你的意思是,这座城市很危险?”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兰斯迈步往前走, 不自然的,红蔷薇小队的人也不自觉地跟在他的身后,“安纳托利亚已经消失了百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座曾经是属于堕|落神明的都城出现的时候,不应该怀抱戒备吗?为什么每一个来到城市外的人,都会做出踏进安纳托利亚的选择?”
兰斯的话就像是一把锤子重重砸下来,让汉斯的脑袋嗡嗡响。
那些没有被发觉的端倪,那些本该警惕的细节,都随着兰斯的话悄然擦亮,像是在这个瞬间,汉斯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大胆。
……兰斯说得没错。
整座安纳托利亚,以及这些踏足城市的教士与赏金猎人都不对劲。就好像有一股奇异的狂热浪潮蜂拥而至,将他们的理智完全吞噬,脑子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
来到安纳托利亚。
如果是平时的汉斯,就算达里尔拿到了钥匙,也不该这么顺从金的威胁,相反,他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情报给附近的教廷。
为什么要与虎谋皮?
为什么在这之前,汉斯从来没想过,他们还有其他的选择?
兰斯轻声说:“它在影响着你们。”
安纳托利亚。
是这座城市在影响着所有知道其名,靠近其地的人。
达里尔面色煞白,他方才知道,为什么兰斯会说,就算是那些教士也自顾不暇……
的确如此,或许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之不对劲。
汉斯沉着脸:“那你又为何要去高塔?”
巴克紧跟着说:“那太危险了。”
“汉,汉斯大叔……”就在这个时候,达里尔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带着点颤抖,“我们,现在就去高塔的路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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