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边悬着水珠,小小一颗,倒映出背后的景色,黎初乌压压的长发从肩后散开,将脖颈一块皮肤衬得如皎月般柔软明亮。
两人的眼睛都湿润着,这是情动的证据,此时此刻,连秦颂也没法抗拒与掩盖。
黎初坐了起来,盈盈光辉下,她看见秦颂漏着半个肩膀,锁骨上的每一处痕迹都暴露无遗。
这些伤痕充斥着言语道不出的爱意。
秦颂筋骨分明的手背一抬,拭擦掉唇边属于对方的水渍,做完这些,她又俯下身吻她,屈起手肘拢在黎初头顶,用指腹轻蹭抚摸。
月色下,原本凛冽的五官被薄纱般的银白色融化,柔和温婉得不大真实。
黎初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碰了碰她的脸,得到了对方微微偏头,将脸挨近掌心的回应。
手指下的皮肤热度一点点从尖端传来,与秦颂那样不符,黎初莫名想哭,紧接着眼泪便从眼尾滑落。
“去治病好不好?”一张口,连声音都哽咽了。
秦颂只是静静凝视她,被照耀的眼珠波澜不惊。
可越是这样,黎初越难过。
绑着两人的腰带早在刚才的激流中松散了,黎初将另一只手也拂上秦颂的脸,捧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好好活着,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她不确定秦颂现在听不听得进去这些话,仍然固执地想说:“我可以等你,等你变好,我会在未来等你,你不要丢下我。”
胡院长去世了,叶婉茹厌弃她,她是这世间漂浮无定数的尘埃,唯一落脚点就在这。
许多时候,甚至林知言也认为——秦颂这个人利益为重,是为了欲望和她一起,她身上有她需要的情绪价值。确实是,这点黎初从不否认。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在她们的相处中,她……其实更需要对方。
看似是秦颂在索取掌控,可黎初自己心里清楚,是她想先靠近她,也是她离不开她。
因为那份漂泊无依又无处安放的安全感,在秦颂手心里生根发了芽。
秦昭阁楼里的话令黎初彻底陷入恐慌,如果世上再无秦颂,没有谁可以替代了。
“你要好好活着……”黎初起身用力拥住秦颂,泪如雨般滴到了她肩头,染湿了细长的内衣带。
静默无声的夜空下,秦颂任由黎初抱着,这幅柔软的身体在怀里,有着缠绵过的印记。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想要的不过是单纯的疼痛,现在徒然发现,明明贪恋的是给予疼痛的人。
这算什么?秦颂暗自想着,抬眸注视窗外的皎月,从一开始失控,到掌控,是因为什么?
——是喜欢,是喜欢吧?
她很快确定了这个想法。
是喜欢,她喜欢黎初,很早就开始了。
于是秦颂慢慢举起手,很轻很轻地盖在黎初头上:“好。”
还是那样不咸不淡地语调,甚至当黎初流着泪看向她,表情也不曾变化过分毫。
“真的?”黎初破涕为笑,梨涡明显。
秦颂举着手犹豫了一下,用拇指抹掉女生脸上摇摇欲坠的泪珠:“嗯。”
翌日晌午吃过饭后,秦昭提议,让秦颂带黎初逛逛院子,老宅非常大,有管家打理花草,假山喷泉去年改装了一下,远远望去气势挺磅礴。
秦臻的倒下不代表秦家灭亡,相反,因为秦昭的回归,这个大家族似乎有了主心骨。
郁郁葱葱的树林下,叶子被阳光穿透,影子落在黎初的瞳孔与额发中。
她扎起了长发,与背后的景色融成一片。
秦颂手里拿着秦昭硬塞给她的拍立得,默默举手拍下这一刻,黎初并未发现她将照片藏进口袋,转头好奇问道:“这里的花草似乎和前院的不一样?”
“后院的花是我爸亲自栽培。”秦颂淡淡地说:“快三十年了,我出生那年种下的。”
她下意识想回避记忆,见黎初转身钻入花丛中,语笑嫣然的脸像斑斓飞舞的蝴蝶,不由蜷了蜷手,就近折断一枝花束,也跟了进去。
黎初左闻闻右摸摸:“好好看啊!秦叔叔也太厉害了!都有什么花啊?”
其实她就随口问问,没指望谁能接话,谁知秦颂走近撇一眼:“紫阳花。”
“……”黎初惊奇地望了她好一会儿,狐疑地指向另一边:“那这个呢?”
“虞美人。”
“……这个呢?”
“波斯菊。”
“这个……?”
“沙漠玫瑰。”
黎初瞪大眼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秦颂不着痕迹地提了提嘴角,微风吹起她难得颜色清浅的裙摆,如一幅古典油画。
黎初心跳加速,砰砰跳动着,脚不受控制地朝对方走去,直到两人距离逐渐拉近。
她看着她的眼睛,因为害羞,又捡起刚才的问题重复道:“所以怎么知道的呀?”
两人身高差距有些大,秦颂要低头才能与之对视,但她没有直接低下去,而是微侧了侧头,脖子上的细骨显露出来,一下让花园的景色变得暧昧。
黎初盯着她锁骨上的圆形银色饰品,上面倒映出自己的脸,比身后的虞美人还要红。
抑制不住的心跳与血液在体内汹涌,黎初往前倾了倾,嘴唇吻上这颗镶嵌进锁骨的宝石。
唇瓣软得出奇,舌尖绕着四周的皮肤,水与火的交合忽凉忽烫,秦颂忍不住搂紧她,往下望,入眼便是黎初湿漉漉的眸。
然而还未明白什么情况,黎初的背脊就已经靠在花园最大的那颗树下,秦颂的手撑在粗糙的树皮上,磨蹭间声音沙沙作响:“这是杏花,还没到花期。”
“噢……”黎初被亲得稀里糊涂。
双唇分离后,秦颂凑到耳旁,边用舌钉挑弄耳垂边沉沉低语:“到这地步问我怎么知道这些?”
她轻呵了声:“阳鑫园林设计组,记好。”
黎初迷迷糊糊反应过来,是她记性不好,忘记秦颂这双手除了搅弄春池,还能品鉴花草树木,是业内数一数二的优秀代表人物。
她看过她的作品,觉得不像一个冷淡的人创作出的东西,万物生息里秦颂死气沉沉,唯有作品带着川流不息的人间烟火。
秦昭说得对,秦颂并不想离开这人间,尽管她绝望到精神失去控制,潜意识的求生欲无法骗人。
她在等着,等一个拉她出漩涡的契机。
黎初的发间沾着杏花树的枯木,腐朽的皮屑带着青草味道,她闭上了眼,感觉所有旖旎都染了自然的味道,除了僵硬的腰身,除了颤抖的小腿。
秦颂把她的衣角卷进衣领,游离的舌钉停在最灿烂的尖端,稍稍触碰黎初便身形不稳。
“我站不稳了……”她语气诚恳地央求。
于是秦颂起身时,顺势用手肘关节托起她的膝盖,高悬的踝骨还挂着鞋子,被泡软的挣扎潮意挣脱出来,落在一片花丛中。
零落成泥碾作尘,如果地上没有水珠的话,大概真的会扬起一番厚重的沙土。
身旁的花瓣上也洒满了露珠,折射出的光泽如彩虹,黎初不敢盯着那处看,她无法直视自己的沉沦。
临走前,秦颂擦干净手,望着急匆匆穿鞋的女生,她把另一边口袋的东西拿了出来。
黎初扣好鞋带,直腰的瞬间感觉头顶微沉,用手一摸,靠触感辨认出——是花环。
她取下一看,白黄交接的雏菊仿佛星星,枝叶扭成好看的三股,像月光女神头上的光圈。
“好好看啊!”黎初重新戴到头发上,摇晃脑袋问眼前人:“送给我的吗?”
秦颂本来艰难移走的视线忍不住黏回去,只看了几秒又马上转身,淡然冷漠地说:“走了。”
顶尖的园林设计师在晌午时分为她的爱人编织了一串花环,这件事情只会有黎初知道。
或许,还有满院子的花知晓。
只有花知晓她的浪漫。
花环被打上凝胶挂在了床头,夜晚雾气蒙蒙,没有窗的阁楼里见不到夜色,所以一整晚,黎初只是屈手将下巴放在手肘上歪头欣赏。
老宅始终不方便,秦颂开车先将她送回家,自己再开回郊区,秦家那边有事情要处理,秦昭肯定也要找她商量关于郑乘风的事。
于是这边秦颂刚到,秦昭就派人带话让她去书房,她应下后才弯腰脱鞋,左手习惯性往口袋摸烟,摸出了中午拍的照片。
上面的姑娘眉眼灿烂,梨涡被花朵掩盖,这恰到好处的角度,反而将美丽尽现。
秦颂垂睫凝视了许久,才收拢掌心将它重新揣入口袋,点着烟去了书房。
门一开,秦昭紧锁眉头的脸从电脑后探出:“来了?坐吧,给你看看资料。”
秦颂拉开椅子,秦昭又说:“少抽烟,怎么烟瘾这么大?在这样下去你……”
话到一半截然而止,他不自在地抿湿嘴唇:“乐乐,要热爱生活。”
破天荒的秦颂没有反驳,淡淡“嗯”了声,转动手上的戒指问:“什么事。”
“噢……”秦昭奇怪地睨她一眼,说:“我派人找了周清纯,她还是没打算答应,听说她和黎初亲生父亲那边有点关系?”
秦颂蝶翅般的睫毛闪动两下:“嗯,黎启明入狱了,她这边算没这层关系。”
如果过得好,周清纯也不用当郑乘风的情/妇。
秦昭点点头:“还联系到了叶婉茹,只不过她的态度也很冷淡,甚至还挂断了。”
“别找她。”秦颂立刻接话:“你可能不知道,黎启明当年是强迫叶婉茹的。”
黎初对叶婉茹来说是污点,是憎恨,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源头,一个人渣可以毁掉许多人,不只是叶婉茹,黎初也一样。
秦颂抬指把烟灭掉,缓缓掀起眼皮,用清晰笃定的口吻说:“给我找个心理医生。”
第46章046
“什么?!”
秦昭惊得站起来:“找什么?”
“心理医生。”秦颂平静地重复,随即目光追着对方的动作荡漾开。
秦昭从她眼中解读出这句话的真实性,反应很迅速:“我立刻给你安排。”
女人没说什么,低头将垂下的手习惯性兜入口袋,恰巧摸到照片尖锐的边角,她又顿了顿,用很轻的声音再度开口:“不要告诉她。”
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像不曾来过。
这天夜里,风刮得特别大,街道的树叶卷得半人高,凌晨四五点之时,黎初被楼下铁门拉开的声音吵醒,静谧黑暗中,有个沉重的身影在楼道徘徊。
她吓得寒毛竖起,壮着胆子颤声问:“谁?!”
秦颂立即用手肘顶开灯,就见黎初赤足站在楼梯上,头发柔软顺直,脚趾却冻得通红。
“是你啊……”女生松懈肩膀,叹出一口气:“这么晚了,过来怎么不说一声?”
她走近,温暖的手掌摸上秦颂的脸颊:“天气转凉了,外面是不是很冷?快进屋呀。”
秦颂没动,粉发乱糟糟的,刘海太久没剪,甚至遮住了眼睛大半,她还是不擅长温柔,说话听不出任何感情:“收拾东西。”
冷不丁一句话,黎初莫名其妙:“啊?”
秦颂顿滞半晌,梳理了一下思路才淡声道:“回屋,收拾东西搬家。”
她说得风轻云淡,黎初的瞳孔逐渐放大:“搬……搬家?搬去哪儿?”
“澄安,不远,三公里左右。”
“等等,不是远不远的问题!”黎初慌张地摆手:“澄安公寓?去了我住哪……?”
秦颂静静凝视她,看得黎初更加惶恐,试探性问道:“不会是……你家吧?”
话语间秦颂已经打开了房门,甚至帮她把行李箱搬了出来,环起手催促:“快点。”
黎初手忙脚乱,只能一股脑塞,最后望着遗留的床单被套为难:“这些……也要带走吗?”
“不用。”秦颂用膝盖顶上箱子,按压的动作快速又利落,做好这些,她让黎初把贵重物品装好,除了零零碎碎的家具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黎初直到坐上车也没反应过来,凌晨四点,秦颂让她连夜搬家的理由是什么。
澄安公寓位于城中村中心点,是后起的高级公寓,进出入非常保密,少一张卡都不让进。
但秦颂辨识度高,保安只望了她一眼便转过脸,指着黎初说:“这位小姐要登记一下哦。”
“嗯。”秦颂伸手接过纸笔:“录入库。”
保安立即露出职业微笑:“没问题,您记得明天早上去物业那儿登记就好。”
待进入地下停车场,黎初终于按耐不住:“你要干什么?到底什么意思呀?”
秦颂语气颇为清冷:“下车。”
“……”黎初不得不揣着问题乖乖下去跟进了电梯里,望着数字与楼层慢慢变化,心情也不由七上八下起来,连手心也紧张得出了汗。
虽然不知道秦颂月收入多少,但黎初猜测肯定不低,这里一层就两户,装修设计非常奢华,之前林知言调查过,澄安公寓的住户全是有钱人。
可秦颂的家门口连张入户地毯都没有,极尽简洁,大门还刷成浅灰色,与主人形成统一配置。
门锁滴滴两声后,秦颂拉开一点缝隙,黎初透过门缝望进去,看见了飘扬的薄纱窗帘。
“录你的指纹。”秦颂单手撑在门上示意她。
黎初连忙收回视线,做好一系列之后,门才彻底被拉开,她终于看见了房子全貌。
太干净了,如果不是秦颂的味道秦颂的东西都在这,黎初会以为她们身处于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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