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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客(GL百合)——常文钟

时间:2024-10-07 15:18:36  作者:常文钟
  部堂老爷等同于封疆大吏,官拜从二品,仪表堂堂,威风八面,语气稍有变化则十足令人胆战,寻常人该吓得跪地求饶了。
  偏生于霁尘认识个比曹汝城还吓人的家伙,几年来练得了铁头铁胆,在从二品大员面前也不露怯:“季相不是不想见您,怎奈他年至杖朝,许多事,力不从心。”
  曹汝城缓缓看过来,目光威严如虎:“高官们在上面斗法,看似你死我活,实则刀刀砍向江宁,可是后生,别忘了,狂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
  后生接下了曹汝城的警告,奈何彼此都是棋中人:“但这里是江宁,是一旦落雨,连月不停的江宁。”
  “哈!”曹汝城忽然短促一笑,黝黑面庞上神色淡静未变,说话四平八稳,“你要闯的关,不在我这里,后生,”他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本部就祝你,在江宁大展宏图。”
  
 
12、第十二章
  人之所以会恐惧,大抵是因为对将要接触的事情无所知晓,也就是心里没底,所以才会害怕。
  这天,是水图南到大通应花名册的日子,于霁尘起了个早,提前小半个时辰来到总铺,铺里的伙计们看见大东家,一个个像看见什么稀世瑞兽。
  “大东家,”伙计第一时间迎上来,低声禀报,“有个姓水的小娘子来找您,已经到一盏茶时间了,现下在那边等着呢。”
  于霁尘微愣,笑起来:“领她去议事厅。”
  但凡上点规模的铺子商行,集人议事是家常便饭,今日赶巧,六月十五,是大通各铺头掌柜来总铺集议的日子,水图南被人领到摆满桌椅的议事厅时,已经猜到这是要做什么。
  她最讨厌冗长又枯燥的掌柜集议了,听汇报,听计划,讨论分析,修正偏差,部署安排诸如此类,每一项都能让人倍感煎熬。
  大通的总铺议事厅摆设很有趣,条几样的桌,每张桌前两张灯挂椅,且桌椅非是常见的等级分明摆放,而是围成一个圈,没有主座,没有尊卑,乍一瞧有些像八卦阵。
  屋里有四五位伙计,正在摆放茶水点心和笔墨纸砚,水图南主动过来帮忙分放茶杯。
  “你是新来的?”分摆茶壶的男伙计,好奇地看向这个没见过的小娘子。
  水图南点头,笑容亲切:“是的呢,今朝新到。”
  分放笔墨的男伙计也在偷偷打量这小娘子,立马接话问:“分到我们这里啦?”
  “不晓得,”水图南始终面带微笑,“外面人告诉我,来这个屋就好。”
  那边的女伙计热情问:“是不是和我一起负责茶水?”
  水图南并不清楚于霁尘打算让她做什么,笑盈盈点头:“应该就是了。”
  女伙计拍手呼好,终于有人和她做伴了!
  “你今日来的正巧,”女伙计凑热闹地冲新人挤眼睛,“一来就能见到大东家,你不晓得,我们大东家长的可俊了。”
  说来水图南和于霁尘不熟,想不起于大东家的具体模样,故意讲怪话道:“我听人家讲,大东家十三拳头高,是个矮子,能俊到哪里去?”
  女伙计笑得无奈:“大东家可不是小鸡头果,只是有些壮实,瞧着就比别个人矮一些,外面那些讲大东家不好的话,差不多都是造谣,那些败给大通的生意人,本事不如大东家,二胡卵子想方设法找短处贬低人,你千万不要信。”
  实际上,水图南对于霁尘的传闻并不感兴趣,于霁尘高矮胖瘦她更不关心,她感兴趣的是大通,“我们在这里负责茶水,要做多久的工?”
  “三日。”女伙计嘴里说着话,手上活没停,“你是新人嘛,过后会有师傅带教你,总铺一月两次大集议,初一是坊掌柜来,十五是铺掌柜来,各三天。”
  水图南立马听出不合理处:“为什么将铺坊分开?”
  铺子和作坊以及原材料的生产,是不可分割的整套流程,互相之间牵连很大,将它们独立开是极其不明智的做法。
  女伙计摇头:“这个具体原因我不晓得,不过我猜测,之所以分开议事,是因为大东家太懒。”
  不然,大东家怎么得来个‘铁算盘’的诨号?大东家是出了名的懒,据说除去愿意动脑子,油罐子倒在面前时,大东家都懒得把它扶起来。
  很好,水图南对于霁尘的坏印象,至此再添一项。
  掌柜们陆陆续续进门时,水图南已经和女伙计,自觉坐在了角落里的茶水桌后。
  水图南倒底是富庶人家里养大的小孩,读了几年书,当过几年话事人,气质收敛不起来,即便衣着朴素地坐在角落里,不言不语也会吸引别人目光。
  莫说铺掌柜们会注意到她,于霁尘进来时,也是第一眼瞅向这边角落。
  大东家现身,嘈杂的现场并未安静下来,铺掌柜们照旧三五成群各说各的,对大东家视若无睹。
  水图南颇为好奇,大通的掌柜们,就这么不把他们大东家放在眼里?若是如此,只能说于霁尘在自己的手下面前,还挺平易近人。
  但紧接着,她否认了自己的这种表面看法。
  大通能以籍籍无名之身,一举击败奋四代基业的孙氏茶行,迫使江宁茶业重新洗牌,其内部绝不会是毫无规矩,随意散漫的,于霁尘御下,必定有特殊办法。
  却见或许有特殊御下办法的人,在桌椅间几个穿梭,来到离茶水桌最近的地方,让原本坐在椅子里的铺掌柜让了地儿。
  “坐那里干什么,”这人侧过身来,屈起指节敲旁边的灯挂椅,“过来。”
  偌大的议事厅里,惊悚地出现瞬间安静,但立马又恢复嘈杂,变化快得水图南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在女伙计惊愕的注视下,水图南听话地坐到于霁尘旁边。
  这时,西洋钟敲响整八时,嗡嗡嘈乱的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如此场面给了水图南一个小小的震惊,在坐共计四十余人,闻钟则静,绝非寻常人能做到。
  钟声落下,围坐的中心地方响起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北方口音,声音洪亮,官话讲得标准:“现在,开始本年第六个铺事集议,请诸位掌柜按照抽签顺序,开始吧。”
  直到人家话音落下,在最外围探头探脑的水图南,仍旧没找到人群中究竟是谁在说话。
  抽到一号的铺掌柜,翻着簿子开始作汇报,水图南也懒得找是谁在讲话了,提笔蘸墨,准备记录听到的关键信息,这是她从阿娘那里学来的,每逢议事都会这样做,以便汇报结束时,从记录里找问题得结论。
  熟料被身边人捏住笔杆,给制止住了。
  于霁尘稍微靠近过来,低声解释:“莫轻易动笔,要学会抓重点。”
  “那你们这边,”水图南看于霁尘,一双大眼睛里写满求知:“什么才是重点?”
  于霁尘无声笑起来,气声反问:“倒是没必要区分你们我们,做买卖的铺面开张三旬,你说汇报重点是什么?”
  不管是大通还是水氏织造,最多可能侧重方向不同,但重点无外乎就是那几个总数,以及未来走势。
  大东家朝窄桌上的纸张努嘴,一看那表情就晓得这厮没打好主意:“记你认为是重点的东西,每个铺子不超过八条,结束后我检查。”
  水图南似懂非懂地做记录去了,于霁尘靠在灯挂椅上,听一会儿汇报,无聊地捏着桌上点心吃起来。
  在水图南正襟危坐认真听汇报时,厅里蚊子嗡嗡般的讲小话声音没停过,而于霁尘,一会吃一会喝的,更是坐在旁边片刻没消停。
  水图南心想,怪不得算盘精瞧着壮实呢,零食是半点没少吃;怪不得厅里总不安静呢,他们老板带头开小差。
  铺掌柜要汇报前三十日的铺子经营情况,并报告下个三十日的生意计划,但令人倍感意外的是,他的汇报并不冗长,内容条理清晰,表达简洁凝炼,听得水图南感觉每句话都是重点。
  当水图南正奋笔疾书,记录最后一条内容时,开场那道声音又响起来,是开始对一号铺掌柜的汇报,做出总结和指导。
  那人的评价简明要厄,直击要害,肯定了做的好的,指出需要加强的,唯独未对一号铺掌柜所做的,下一个三十日的生意计划,做出任何回应。
  水图南心里正纳闷儿,且听那道男声问:“大东家有什么要讲?”
  那道声音落下,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从蚊子嗡嗡变成针落可闻。几十位铺掌柜仍旧低着头看着自己做的记录,人群最外侧,大东家擦擦手上的点心碎渣,声音响起,不紧不慢:
  “总督都使回来后,江州一切事务开始有序推进,我们观望这么久也够了。陈掌柜提的,关于灾后恢复之中铺头做出的相应对策,老冯你让人汇总一下,过后形成个可行的办法,大家尽快商议推行。”
  主持议事的老冯,也就是水图南没找到的声音主人,应了声是,继而让抽到二号的铺掌柜开始汇报。
  厅里的“蚊子嗡嗡”声,和二号铺掌柜的汇报声几乎同时响起,水图南悄悄瞄眼靠墙放置的西洋钟,发现此时距议事开始,也仅仅才过去二十五个洋刻,也就是一盏茶稍多一点的时间。
  大通的议事效率这样高吗?水图南不由地咬笔头,可是,既然大通做事效率这样高,于霁尘为何这时候,才慢吞吞让人出台应对灾后售卖的办法?
  方才于霁尘说“观望这么久”,也就是说,自江州出现灾情至今,两个月的时间里,大通都没有采取什么正式措施。
  一个半时辰后,议事暂停休息。
  于霁尘出了议事厅,去的方向于其他人相反。
  水图南像个汲汲求知的学生,抓着做有记录的纸张,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语速颇快:
  “连个刚做生意的新手都晓得,灾后是发展生意的重大机会。很多商行的销售铺面,都是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之策,虽然至今基本盈亏持平,但商行的名声的确能扬几回,大通为何保持观望?”
  于霁尘大步流星走在前面,说话却不急:“要是大通在乎那么点名声,我开仓放粮岂不是效果更好。至于你说的盈亏持平,大小姐,我开门做生意,唯一目的就是赚钱,没功夫玩盈亏持平的游戏。”
  说话间,水图南不知不觉就跟着跑到总铺后院,过了两道门,走上条空无一人的回廊,回廊不知通往何处,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两道脚步声交错回响着。
  不闻身后人回答,于霁尘在一个下回廊的月亮门前停住,转回身看过来,冷不防和水图南的目光撞在一起。
  这人目光清亮,很少会给人压迫感之类具有攻击性的感觉,但水图南晓得,这人做的事都是步步为营,赶尽杀绝的。
  “看我干什么?”须臾,于霁尘问。
  水图南抬着眼睛,自下而上看这位大东家清亮的眼睛,语调放得轻,言辞却如千钧重:“生民遭灾,缺衣少食,你我身为商贾,既有能力相助,怎能因利益微薄,就见死不救?”
  隔着两步的距离,于霁尘直勾勾看着水图南。
  六月的江宁,不落雨时热得像下火——也算是梅雨季来临的前兆,异乡人、尤其北边来此谋生的人,对此无不怨声载道,而江宁本地人,面对如此的酷暑,除却日复一日的忍耐,别无其他选择。
  一代代下来,江宁百姓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忍耐,就像忍耐花样百出的苛捐杂税那样,他们忍耐着官门无所不用其极的层层盘剥,忍耐着各种出其不意的天灾折磨,并在忍耐中苟且着偷生,他们相信,只要不死,就总能忍耐下去。
  历代以来,全国各地都有过揭竿而起的事件,唯独富庶的江州没有过造反,生活在这里的人,没有豁出去的悲壮,他们不急不缓,逆来顺受,得过且过地活着。
  短短一截路,于霁尘走了满脑门汗,她没有立马回答水图南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沉默。
  对于这般大环境下的江州百姓,有没有人帮一把,又有什么用?即便熬过这个难关,也还有下一个难关等着他们送命。
  就在水图南以为,这刻薄的孙子会找点什么借口,针锋相对地回噎她时,却见这人朝月亮门一摆头,说了句:“我去登东,一起?”
  水图南的脸腾地红到脖子,她咬牙攥紧手里的记录纸,唰地调头离开。
  待走下回廊,出了那个小门,水图南杵到墙边的竹荫下,深呼吸着试图让自己冷静,谁知反而越想越气:
  不是,于霁尘那王八蛋老瓜子有病吧!你同他讲正事,他给你耍流氓,这种人,他是怎么带出大通这么厉害的商行的!
  还是说……水图南脑子里那根无形的弦,嗡地震颤出声响,还是说于霁尘已经看出来,自己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现恶劣?
  “哎呀?”在水图南气呼呼凝神思考时,一道男子的声音,略带惊喜地从斜对面传过来,“这不咱们水大小姐么,咋的站在这里?”
  水图南应声转头,发现来的是大通二东家,生丝布料生意的总负责人江逾白,这人可正儿八经是于霁尘的左膀右臂。
  “江老板,你就不要再笑话我了,”水图南并不和江逾白见外,甚至不掩饰自己和于霁尘的分歧,“刚被你家大东家气了一顿,正难过着呢。”
  江逾白走过来,并未和水图南一起站到竹荫里,而是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打开折扇遮在头上挡凉:
  “老于就是那个臭德行,不会和小娘子交流沟通,这么着,晚上让她请你吃饭赔罪,我作陪,怎么样?正好咱们也认识认识,一会儿我同老于讲。”
  水图南爽快答应。
  而后续是,去登东的于霁尘,在议事休息时间结束后,未再在议事厅露面,后半程议事是江逾白坐在水图南身旁。
  待上午议事结束,诸事缠身的江逾白,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无暇顾及初来乍到的水图南,颇有几分水地里随手插秧,凭她任意生长的意思。
  直到下午议事结束,从各地赶来江宁总铺的铺掌柜们,成群结队找饭铺吃饭去了,消失一下午加半个上午的于霁尘,在铺门口拦住水图南。
  “江逾白说要请吃酒,记的我的酒钱,在金七娘子酒家,走啊,上车。”于霁尘站在小马车的荫凉里,眼睛咪成两条缝,快热得要吐舌头,幽北那边黄沙漫漫的大漠,也没这区区江宁热。
  傍晚的炎热毒辣犹存,水图南毫不犹豫爬上马车,上去就把裹着布的冰砖抱到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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