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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缪斯(近代现代)——月芽尖尖

时间:2024-10-10 09:10:48  作者:月芽尖尖
  偏偏赫京这座城市,只要出行十有九堵。每婻沨每听到他辗转三个小时来到华美见沈流云,卓钰彦都要咂舌感叹一番,不理解他为什么不坐地铁。
  卓钰彦不知道,闻星在心底将这种方式视为一种延迟满足。
  他会在坐上公交车的那一刻,开始怀揣即将见到沈流云的期待。
  这份期待在历经漫长的颠簸摇晃后,如同一瓶香槟,于顺利见到沈流云的瞬间被开启,气泡咕噜咕噜地兴奋着满溢。
  无人知晓的甜蜜,隐秘微小的愉悦。
  也不是没有期待落空的时候。
  有一回,沈流云有幅画送到巴黎参展,在朋友圈发了展览的信息,还说了自己也会过去三天观展。
  闻星那几天刚好满课,好学生头一次编理由去请假,才得以抽出时间坐飞机去巴黎看展。可他那天在艺术馆从上午开馆一直待到下午闭馆,都没能见到沈流云的人影,只得失望而归。
  等他回到酒店才看见沈流云发了条朋友圈,拍的是一家酒庄,配文称几年未见的朋友邀请他去酒庄玩,葡萄酒很美味,风景也很好。
  就是这么不凑巧,沈流云去看了两天的展,第三天临时变动去了朋友的酒庄,而闻星刚好在第三天凌晨才抵达巴黎,紧赶慢赶还是生生错过了。
  闻星心态好,倒没有很失落。沈流云虽有名,但到底不是艺人,大多数行程都不会公开。闻星回回都是靠走点“旁门左道”才能得到一些消息,只这投机取巧也非每次都万无一失,总有扑空的时候。
  沈流云随性惯了,公开应邀的场合亦有不现身的时候,何况是私人行程。闻星扑空的次数多起来,早就养成了良好的心态。
  见到最好,见不到也不至于太气馁。
  他那天在沈流云的画作前站了许久,似要用眼睛将那幅画镌刻进心底,一如将画画之人的面容印在心底那般。
  画里是夕阳下的塞纳河,朦胧的光影,柔和的色彩,如一条法国都市丽人的丝带,香气馥郁,梦幻旖旎。
  因着这幅画,法国人在一旁的推荐语中将沈流云称为“光的诗人”。闻星为了解沈流云的过去,查阅过许多外国报道,也不知是不是与外国人热情开放的性格有关,用词大多过于夸张。只是这回,闻星倒觉得所言非虚。
  从艺术馆走出来后,闻星特意去了趟塞纳河。
  他运气不错,到的时候夕阳还没有完全散尽,同画中的景象相差无几。
  凭借油画中的角度,闻星推测出一个沈流云作画的位置,站在那里,拍下一张照片作为纪念。
  他在心里默默想:就当是我跟沈流云的合照吧。
  从巴黎回来没多久,闻星上完了最后的课程,彻底进入毕业季,不得不开始为未来发愁。
  家里对他没有太大的要求,只问了他一句是要继续留在赫京市,还是准备回家。
  闻星想了想,说:“我想先留在这边试试。”
  音乐生的就业方向偏窄,闻星再清楚不过,他对自己能否找到合适的工作,顺利留在赫京也没有把握。不过他这人向来是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
  慢慢挑选了半个多月后,闻星看到了天韵乐团发布的招聘通知。他的各项条件都符合,在众多工作中也更属意乐团的工作,便打算试试看。
  闻星面试天韵乐团的那天,发生了太多事。
  他虽顺利地通过了乐团的面试,却不幸负伤,一支曲弹到最后黑白键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运气不好,面试抽到最末的号码,前一位面试者演奏完毕后,在琴键之间偷偷放下了一枚金属别针。
  这等阴险恶毒的计谋在艺考中屡见不鲜,闻星见过也听过许多次,知道这世上有太多人为争名次而不择手段,可不曾想自己这次竟会倒霉遇上。
  被别针划伤的瞬间,闻星立即感到了钻心的刺痛,却仍然坚持着演奏完了那支准备多日的钢琴曲,气息不乱,神情不变。
  曲子选的是巴赫的,对众多习琴者堪称噩梦的存在,但即便在负伤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出彩的演奏和镇定的举止最终让他成功获得了天韵乐团常驻钢琴师的资格,荣幸成为这一知名乐团中的一员。
  面试结束后,闻星独自打车去最近的医院包扎伤口。
  护士给他包扎的时候,他全程都很安静,没有太大的反应。
  在他看来,福祸相依,既然结果是好的,那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不过,他看着缠上纱布的手,突然很想为自己开一瓶香槟作为庆贺——他想见沈流云一面。
  好巧不巧,闻星从朋友圈看见一张KTV聚会照片,他想见的人正坐在最醒目的位置,风姿绰约,流光溢彩俱在眼底。
  不假思索,闻星包扎完就去了那条朋友圈定位的KTV,满心希冀能见沈流云一面。
  近段时间他忙于准备乐团的面试,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能见到沈流云。万幸这回运气不错,总算不再扑空,只可惜到的时机不凑巧,正好碰到有人跟沈流云表白。
  那人闻星见过几次,不熟,只知道是个模特。
  小模特跟沈流云站在KTV大堂门口说话,两人之间离得不算近。
  闻星就站在门口的招财树后面,用盆景和夜色为自己遮掩,听着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
  “沈先生,我真的挺喜欢你的。你看我都追你小半年了,考虑一下?”
  闻星面无表情地用鞋子碾地上的树叶,心想我都追他两年了,也不见他考虑。
  “我听说你前男友是模特,我也是模特,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的?”
  “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学一学?”
  “你喷香水了?闻着挺香的。”这次是沈流云的声音。
  “喷了一点,为了见你嘛。蓝风铃,喜欢吗?”小模特见人总算愿意搭理自己,似乎觉得有希望,声音里也多了几分雀跃。
  但他的雀跃没能持续多久,就听沈流云回答他:“不太巧,我不怎么喜欢蓝风铃。”
  很委婉的拒绝,并不会让人难堪,听得被拒绝者难过之余,又被话语中的温柔抚慰,也听得偷听者生出无限心动。
  小模特告白失败,失落地回了包厢。沈流云一个人仍站在原地不动,手里夹了根烟,似乎打算抽完了烟再进去。
  明明才目睹沈流云拒绝了其他追求者,可鬼使神差的,闻星还是朝着沈流云的方向走去,走至他身前。
  沈流云见到他,眉梢一挑,“你偷听?”
  轻飘飘几个字就令少有此等卑劣行为的闻星脸上生出热意,没有直接否认,解释自己只是刚好到门口,见他们在这边说话也不好贸然打断。
  沈流云听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垂眸点烟。
  “沈流云,你讨厌别人追你吗?”闻星问得很犹豫,心里也没底,其实根本没想好如果沈流云说讨厌,那他以后是离沈流云远点,还是厚着脸皮继续追。
  幽蓝色的火光在沈流云的眼底燃起又熄灭,只是一瞬,点燃他指间的香烟。
  “不算讨厌。”沈流云抽了一口烟,极盛的面容隐在朦胧烟雾中,意外的有几分柔和,“只是有点麻烦。”
  沈流云是很怕麻烦的人,能少点麻烦就少点。
  闻星松了一口气,又鼓起勇气自荐:“我追你不会给你添麻烦,很省心的。”
  追人追得很省心,这是闻星对自己追求沈流云的认知,也是事实。
  沈流云却听笑了,半真半假地说:“还是不要了吧。”
  听上去,这就是拒绝了。
  不过,可能因为沈流云的嘴里咬着烟,话说得很含糊,故而闻星连被拒绝的难受都只生出很零星的一点。
  心里泛起微微的酸,今天的香槟似乎有些变质。
  “但可以做点别的。”沈流云抬手,将嘴里的烟拿了下来,在缥缈的烟雾里对闻星勾了勾手。
  闻星不解其意,却还是不自觉地朝沈流云凑近。
  沈流云低头,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淡淡的,薄荷味的吻。
  在这突如其来的吻里,闻星连方才那点零星的难受都消失了,变成另一种情绪饱胀起来。
  这个吻,转瞬即逝。
  沈流云对此没有任何解释,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抽没抽完的烟,并对闻星摆了摆手,让他先进去。
  闻星知道他将自己当成被叫来一起唱歌的了,但也没说什么,问清楚了包厢号码便往里走去。
  他头重脚轻地走着,脑子里有一连串的问题不断往外冒:不知道刚刚沈流云那个吻算什么,一时兴起吗?还是想要试探他?
  又或者,其实什么也不算。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包厢门口,门没关严,欢快的嬉笑声从缝隙里飘出来。
  “什么,你跟沈流云表白被拒绝了?”
  “该,你喜欢谁不好,去喜欢沈流云。追他的人那么多,你看他答应谁了?”
  “你才追他小半年吧,我记得有个华音的都追他快两年了也没追到,叫什么来着,什么星?”
  “哦你说闻星啊?他怎么可能追到沈流云?他超土的,每次穿的那些衣服我爸都不会穿,感觉都是什么十年前的古董款式哈哈哈……你看沈流云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吧,估计心里烦死他了。”
  “你懂什么?沈流云那么多怪癖,难保他不会喜欢土的,说不定玩起来别有风味哈哈哈……”
  “我靠,你们说得好恶心啊!说点别的吧。等下沈流云回来听到了,当心挨骂。”
  “怎么不进去?”沈流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闻星神情恍惚地转过身看他,不知道刚刚那些话他听见了多少,头一回为自己喜欢沈流云而感到难堪。
  明明说着不给他添麻烦,但还是给他带来困扰了吧?
  闻星想起小时候有一次练琴迟到,他到青少年宫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上课时间,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
  他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不断传出的琴声,心一直一直往下沉,手放在门把上良久,却始终没有推开的勇气,最后只得仓皇逃走。
  可以预想到,他如果走进去,老师和同学的目光都会纷纷投过来,打量审视着他的狼狈,他的难堪,或许还会以此为乐,进一步苛责。
  眼前的情形,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那扇门前,无尽的恐慌和害怕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承受不起,只想逃走。
  沈流云适时拉住了他的手,看过来的眼神温和平静,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闻星因此生出了几分犹豫,任由沈流云拉着他走进包厢,没有抗拒。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沈流云如往常一样,唇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却锐利地在刚刚说话的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那几个人被他看得讪讪的,尤其还看见了他身后牵着的闻星,一时无言。
  “你们这是……?”终于有人忍不住问。
  沈流云似乎就是在等这么一问,笑着揽过闻星的肩,“看不出来吗?我们在一起了。”
  这下不仅其他人震惊,连闻星这个当事人都震惊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在一起?他和沈流云?
  沈流云看起来也不欲多谈,丢下一句“闻星来接我,我就先走了”后,便将闻星带离了那个空气憋闷且气氛压抑的包厢。
  沈流云的跑车停在地下车库。
  他领着还处于呆愣状态的闻星一路走到车前,为他打开车门,“去哪?我送你。”
  闻星总算回过神,看了看沈流云为他打开的车门,竟是往后退了一步,边整理思绪,边慢慢开口:“那个……今天谢谢你。但如果是为了给我解围,不用说这种话的。谈恋爱的事,就算了吧,麻烦你回头跟他们解释一下。”
  “为什么算了?”沈流云单手搭在车门上,似笑非笑地看他,“你不想跟我谈?”
  “不是不是……”闻星连忙对沈流云摆手,眼神很认真,“但你没那么喜欢我的话,就没必要勉强自己。恋爱还是要跟你喜欢的人谈,会比较好。”
  不喜欢我的话,就不要勉强。
  恋爱还是要跟你喜欢的人谈。
  闻星确实是这么想的,没有太多的私心,他一直觉得喜欢沈流云是他自己的事,即便追求沈流云,也没有设想过真的会将人追到。
  比起在一起,他更希望沈流云自在、快乐。
  他希望沈流云可以一直风光无限,可以一直随性自由,这世上有太多人受困于凡尘琐事间,但他希望沈流云可以永远是这个例外。
  他唯一的私心,是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做沈流云各个风光时刻的见证者,哪怕一直默默无闻,无人在意,只是这样就好。
  闻星听到沈流云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气。
  “我话都说了,既然你不想的话,你回头跟他们说你将我甩了就行。”
  沈流云在闻星惊讶又犹豫的目光中,歪了歪头,“但是,你舍得吗?”你舍得吗?
  甩掉沈流云,不跟沈流云在一起。
  闻星当然舍不得。
  闻星垂下头,看着被纱布裹着的手指,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实在精彩纷呈。
  可能是方才紧张难过时,无意识的攥拳牵扯到了伤口,有鲜血渐渐渗透纱布,此刻十指连心地疼起来。
  先前被言语羞辱的委屈和难堪也后知后觉一齐涌上来,泪水难以抑制地簌簌落下,他不禁哽咽:“我舍不得……”
  有温热的指腹贴近,轻柔拭去他脸上的泪水,颇为无奈,“怎么还哭了?”
  他们的第二个吻是咸涩的,像吃进一口海水,不怎么好受,却又让人想要沉溺。
  沈流云含着他的唇肉,缓慢地吮吻,无言的安抚。
  他磕磕绊绊地回应着,心底有千百种情绪交错,但最多最多的是对沈流云的爱意。
  他想,他爱沈流云。
  以前是喜欢,现在是爱。
  他喜欢沈流云的才华横溢,喜欢沈流云的从容自得,也喜欢沈流云的肆意随性,但这些都不及沈流云在他孤立无援时给予的微小善意,不多,却也足够他视为浮木,从而获救。
  他没有办法不爱沈流云,至此心甘情愿地掉进这片不知深浅的湖泊里,任其予取予求,无论好坏都甘之若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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