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单看洛茨之前的行动不便,就知道他现在穿的衣服绝不是平日里主祭会穿的,这也是之前祭祀祷告的规矩。
每年降神节主祭穿的衣服都不一样,但共同点是都不在意实用性,只一味追求华丽精致。因为在降神节那天,主祭穿的衣服不是给人看的,是给神看的,因此在节日之前,其余人员最好不要直视。
神庙主教的房间一般都是有固定位置的,洛茨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进去以后,在一旁的床上,果然有一身已经提前叠好的普通衣服。
洛茨叹了口气,将身上的各种饰品挨个解下放进盒子,然后脱下外袍,里面的衬衣是绸面的,摸着很舒服。
房间靠近衣柜的墙面上贴着一面全身镜,洛茨挪到镜子面前上下看了一圈,发现脸还是原先那张脸,除了身上的服饰变了之外,没有其他变化。
刚才来提醒的修女说从外面选来,参与帮忙祭祀的人已经到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祁风解三人应该就在那里面。
对于神庙如今起的这些变化,洛茨大概心里有数。当时他为了离开副本,不得已唤醒了神庙,使得废墟重建,消失的NPC也重新回归。况且洛辛也提到过,说他能感觉到七号副本里面已经不一样了。
说起洛辛……
洛辛去哪里了?
总不能又被关起来了。
洛茨皱皱眉毛,刚进副本就被各种问题缠了一身,不过如今他的身份倒是能帮上些忙——在神庙中,能参与进降神节的主教地位很高,许多事不需要向上秉明就能自己做主,包括进入存放封印物的房间。
只是,这么多人里,为什么单单是洛茨成为了神职人员,难不成副本选人参与角色也看先前工作经验?
想不通就先不想了,洛茨拍拍从他脱下的外袍袖子里钻出来的大屏幕,解开衬衫扣子,准备随机应变。
但变故在此时发生。
祭祀服饰内配的衬衫扣子加上领口一共五枚,主打一个宽松自然,洛茨解开三枚,裸露出大半胸膛,手指还没来得及落到第四枚上,一股阴冷的寒气就从他身后席卷而来,似细长湿润的藤蔓一般攀绕上他的手腕。
刹那间,身体僵直着失去行动能力,好像被一根根看不清的丝线束缚,洛茨心跳加快,想要挣脱束缚,却只能无能为力地感受着一股呵在他耳边的冷风。
一双手轻柔地环在洛茨腰间,冰冷苍白的手指顺着衬衣扣子之间的缝隙滑进衣裳,细致小心地贴在了洛茨因为呼吸和紧张轻轻起伏的小腹上。
余光中,镜子里反射出一道黑影,缠绵亲昵地贴在洛茨身后,将他抱在怀里。
一呼一吸间,冰凉的百合香气混着一丝几不可嗅的血腥味,在房间里徐徐扩散开。
“Vetadi……”
恍惚惊异中,洛茨感受到那人凑到自己颈间轻轻嗅闻,冰冷的吐息好像一个又一个湿润缠绵的吻,印在他赤裸的脖颈上。
罪恶不洁的欲望爬上洛茨的身体,随着那亲密又渴切的吻,缓缓扎根生长。
门被人从外面小心谨慎地推开,尽量不让它老旧的转轴承担更大的压力。
祁风解面不改色,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一样,伸手往旁边一扶,正好接住一个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准确说其实在场所有人穿的都是白色,因为就把他们引进那个修女所说,白色是纯洁,他们在外面生活了太久,如果想住进神庙并且为女神的典礼做准备,那么一定要让自己的身体重新回到纯洁中。
祁风解听得很认真,事后没说信不信。
“吃的全是菜叶子!”端着食物回来的松河走到桌子前,带着点不满,将托盘重重放到上面。
祁风解凑近看了一眼,发现确实如此,各种他们叫不上名字的菜叶填满了五个盘子,这就是他们今天的午饭。
即便是神职人员,也不能每天靠这些东西维持生命。他们现在吃这些,应当也跟之前修女提到的让身体回归纯洁有关。
祁风解端出属于自己的那份,拣出一片有点像生菜的叶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塞进嘴里。
“吃吧,”他又捡起一片递到松河面前,“菜叶子没问题。而且说真的,你穿白色不怎么好看。”
松河闻言脸色难看了一瞬,低头用力拽了拽自己身上不像布条也不像衣服的白色东西,真心觉得这玩意就是在浪费布料,等人死了直接挂在他坟头都比现在应景。
“桃子呢?”他左右看了看,不怎么乐意地往嘴里塞叶子。
“在后面。”祁风解说。
刚才被他扶了一把的苍白少年闻到味儿,原本还萎靡着半闭的眼睛终于睁开。一步两哆嗦地走到桌子前,拿来自己那盘,刚想用手抓,就想到自己现在是在神庙里,赶忙又换了个斯文点的姿势,一点点往嘴里放。
祁风解看着他那幅马上又得昏过去的样子,低头找了把椅子放到他身边,让他坐下吃。
另外那个随他们一起进来的女人也走过来,和这位少年相比,她就显得不紧不慢,举手投足间好像还有点瞧不上神庙供应的食物。
这是位富家小姐。祁风解看着女人微微皱眉,用还没卸掉的红指甲挑起一旁的叉子。
而这是个乞丐。他又看向瘦得都快脱形的少年。
蛮有趣的,据祁风解刚才得知的信息,降神节是这里最隆重的节日,对于能参与进神庙祭祀的寻常人来说,这是莫大的荣幸,不仅带来现世的好处,即使死后,都可以被刻在墓碑正中央。
而这样的荣幸,理应被垄断,但看如今的情形,神庙似乎独立于世俗权力,选择也颇为随性,好像全看缘分。
但在这个世界上,缘分是最荒谬、最不可相信的东西,祁风解宁可相信自己死后会被一把沾着污血和碎肉的叉子从土地表面硬生生插进18层地狱的最底层,被扔进油锅里受刑,也不愿相信世间真有什么是完全靠缘分决定。
没有缘分,只有选择。
所以一个进到神庙里还不愿卸去所谓“世俗之物”红指甲的小姐,和一个饿的快死了的少年,包括他们三个,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是神庙需要的。
祁风解暂且想不出来,他们这些被选定参与祭祀的人不能随意离开住所,能了解到的信息太少。
“……”
身边,松河正很不情愿地往嘴里扒拉菜叶子。
他是个很认得清局势的人,即使心里不乐意,但为了接下来的种种,仍然会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保存实力,以备不虞。祁风解对他很放心。
皱紧的眉头许久都没有松开,祁风解在一团乱麻中左右寻觅,找不到突破口,草草吃了几口就回到自己的床位坐下,盯着头顶光滑洁白的瓷砖出神。
从进到这个副本到现在,祁风解有了很多问题,而这些问题没有一个得到答案。
当然了,最大的问题是——
为什么洛茨不见了。
第135章 副本boss
神庙选地位于城区外围, 天空开阔,朝霞满天时有鸟雀飞来,夜晚也是星辰璀璨, 连成一条流淌的河流。
傍晚时分, 微风袭来,坠在屋檐下的铃铛被微风吹拂, 发出阵阵悦耳轻响。
主教的房间在圆环状建筑的三层,此时暮云霭霭,橙红的柔光在天边肆意泼洒开,落在房间墙壁上时, 也如被水晕开的颜料一般瑰丽。
一阵若有若无的轻哼声从房间深处穿来, 刹那间,渲染在墙上的暮光多了几分莫名的暧昧,暖融融地勾缠在人心上。
洛茨挣脱束缚, 身体脱力一般向前倒去,压在镜子上前转过身来, 后背贴着冰凉的镜面慢慢下滑,险些就要坐在地上。
他胸口的扣子又被那人解开一枚, 原本掖在衣服里的下摆也被扯出来,衬衫过于宽松,已经挡不住什么, 隐约可以从布料遮盖的缝隙中瞥见内里——白皙光洁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鲜红的印子, 像是有人用力过猛,按出来的。
“……”
原先那个从他身后将他揽入怀中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好似雾气一般忽然到来, 又忽然消散。
洛茨额头上出了一层密密的汗,胸口剧烈起伏。之前的人留在他颈肩上的吻存在感仍然强烈, 好像冰水滑落皮肤后留下的冰凉痕迹,洛茨只是短暂回忆了一下,就浑身打了个颤。
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是整间房里唯一的声音,洛茨深呼吸,慢慢闭上眼睛,手指快速解开衬衣扔到地上,接着转身面对镜子。
他的身上果然泛起了一片片被强硬揉搓出来的红,像是晕开的胭脂,深浅不一地揉在他的皮肤上,下至小腹,上至脖颈,好像有人曾在身后用力的搂抱他,几乎要将他揉进怀里。
日他大爷。
洛茨深吸一口气,用力将衣服甩在地上。
他的头发有些乱了,也是刚才那人捣乱弄的。洛茨没忽略掉那阵从自己耳畔传来的呼唤。
这里是神庙,某种意义上也就是他现实所在的那个世界,因此懂这类语言的一定不止洛茨、洛辛两个,说不定是其他封印物又或者npc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是为什么他们会来骚扰神庙的主教?
难不成是因为降神节?
洛茨眉毛紧皱,脸上浮出的那一层醉酒般的浅红渐渐褪去。他心里有些没底,毕竟从进到这个梦境到现在。这是第一个能将他束缚,使他无法动作的存在。
他比洛茨强大,甚至有可能比洛辛强,这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为什么神庙里会有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在?
封印物已经可以在神庙里到处乱逛了吗?
洛茨越想越烦,琢磨着以后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免得哪天从梦里醒来,看到床边多了个人。
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思索这些,洛茨要在太阳落山前见一见外来的五位祭祀人员,赶在副本第一天结束前确定他们的身份。
所以他没再费心纠结这些想不出答案的问题,换好一身平常衣服以后他离开房间,在门口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女。
“主教。”
少女见到他出来,又鞠了一躬,声音轻轻地向他问好。
洛茨回礼,直起身后,他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房间内,若无其事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五分钟前。”少女回答。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但少女并没有给予任何的疑惑,她短暂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没有,这里一直很安静。”
“……我知道了。”
见此洛茨没有再问,转身走下楼梯,少女跟在他身后,好像她在这座神庙里唯一的工作就是守着洛茨。
而来到一楼走廊的拐角处时,洛茨停下脚步,又问她:“你来到这里多久了?”
“三年了,三年零两个月。”少女平静地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艾莉。”
“……”
洛茨记下这个名字,继续往下走。
五名外来人就住在神庙一层靠近外围的小房子里,洛茨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名穿着黑色衣裙的女人端着托盘离开房子。
见到洛茨,她神情肃穆地弯下腰,没有等待洛茨回礼或者说话就径直离开。
“她是负责这五个人的女士,”艾莉在一旁解释,“前些日子刚调来都城,您还没见过她。”
“我没见她,那她应该来见我。”洛茨说。
凡是调来神庙的神职人员,都应该在来的第一天觐见主教,这是规则,虽然没什么用,但神庙至今没有将它废除。
少女没有回答,只转过身看着那个黑衣女人离去的背影。
洛茨从她的动作中得到回答——黑衣女人是不会主动来见他的。
其实无论都城还是边境,像黑衣女人这样认为神庙中许多规则无用繁琐的人很多,他们敬仰女神,严格要求自身,同样也会刻意回避某些规则的要求,当做一种安静的反抗。
洛茨闻言不再纠结,推开了小屋的门。
然后他就在刚进门的走廊上看到了桃子。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那衣服几乎就是用白色的宽布条把全身上下缠了起来,不但没有美感,而且非常妨碍行动。
在洛茨看到桃子的时候,桃子也意识到了洛茨与他们的身份不一样,连忙站起身来,也不说话,只默默靠近墙边站着。
少女这时候走到了洛茨前面,拍拍手掌:“诸位,主教来见见大家。”
祁风解和松河在房间里面,出来得比较慢,反倒是一名身材丰腴、面容娇俏的少女在听到主教这个字眼后连忙跑了出来,看清洛茨的脸以后更是脸红得像云霞。
“阁下。”她在洛茨面前屈膝,“很荣幸能见到您。”
“应该是我感到荣幸才对。”洛茨扶住她的胳膊,语气温和,动作体贴,像一名年纪轻轻便投身伟大事业的绅士,“降生节前你们要准备许多,这不是很好坚持的。辛苦你们了。”
少女兴奋得脸都红了,不知道是因为见到了与女神更接近的活人,还是因为主教的脸太好看。
“为女神奉献,是我们应该做的。”她说,“她赐予我们荣光,我们理应忍耐并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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