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是要出去住吗?”
“……办公室有点忙,你要是不想见我,我就去那里住几天。”席浅洲说。
洛茨逼着他看自己。
“别装,摆着行李箱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让我跟你说再见?”
席浅洲沉默下去,有种小心思被揭穿的尴尬和羞怯。
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又道:“你说你会离开我。”
洛茨迅速否认:“我没说过。”
“你在办公室说了。”
“可你不是说不包括你吗?我也没反驳,”洛茨盯着他泛红的眼角看了一会儿,不可置信,“不会吧?真被吓到了?”
席浅洲:“……”
点头摇头好像都不太对,他选择保持沉默。
两人贴在一起,洛茨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压抑的、茫然的、沉闷的、恐惧的,情绪如流水一般朝洛茨涌来,让他在刹那间感同身受。
席浅洲真的在怕。
怕洛茨厌恶他,恐惧他,离开他。
所以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状态是很不对劲的,只是在自身安危与洛茨感受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将洛茨留住,哪怕代价是自己逐渐跌入黑色。
“我有时候真感觉你好像失去了一部分的自己。”洛茨仍然跨坐在他大腿上,任由席浅洲将他抱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将他的头发缠在指尖。“你现在呆得让人心疼。”
“我没有。”席浅洲在他怀里反驳,“他们都怕我。”
“什么时候开始的?”洛茨问,“你什么时候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
“很久之前,”席浅洲说,“父亲死后。”
洛茨眼眸低垂。
时间对上了。一切问题,包括嘉佩丝的情绪激动,都是在席浅洲父亲去世后开始的。
“那我呢?”洛茨问。“我这几天仔细想过以前的事,发现都朦胧含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你以前不是你。”席浅洲说。
一石激起千层浪,洛茨听完心头震颤,手上没有留神,直接拽着席浅洲的头发,逼他抬起头来。
“什么意思?”
“你以前只是一具空壳,”席浅洲坦然道,“我一见你,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母亲后来也发现了。”
“……”
洛茨颤抖着松开手,席浅洲仰头望着他,目光沉静坦然。
一瞬间,嘉佩丝之前说过的话在这一刻得到了验证,洛茨猛然想起小白球提到过的——几天前,他们一起来到这里,后来就分开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放开。”
无视洛茨的震惊,席浅洲自顾自地说,语气中藏着明显的执拗,仿佛多年的求而不得已经染透他的心智,让他痛苦着暗沉下去。
“我好想你啊洛洛,想你想到哪怕只是一具外壳,我都不忍心摧毁,我没有想到你会来这里,你还愿意见我。”
说着,他安慰般抬起手,扶住洛茨颤抖的肩膀,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没事的,没事的……”他在洛茨耳边低声哄道,“你很喜欢那个小白球吗?那是能带你离开的东西,我打碎了它,但你还是把它找了回来……但没关系,没关系……
“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都没关系。”
话音落下,洛茨感受着止不住的颤抖,身体缓缓失去力气,眼前发黑。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泄愤一般狠狠在席浅洲脖颈那里咬了一口。
鲜血涌出,口腔里一片血腥气。
洛茨昏了过去,血从他嘴角淌出,被温柔拭去。
第209章 须臾之境
佩妮是清洁工。
讲真的, 在这么一个时代,走廊清理居然还需要人工动手,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但就像一些言辞犀利且不讨人喜欢的小杂志上说的那样——当科技的光辉普度万物, 就要在之前解救出来的人工中挑选相当珍贵的一部分,重新以更高的姿态回归市场。
佩妮就是所谓的“相当珍贵的一部分”。
不过她的运气好太多, 工作并不繁重,且所在的那一条走廊里基本没有太刁钻的上层人,唯一一个让人看不顺眼的家伙也在两天前出事,据说都快烂完了, 佩妮现在的工作很舒心。
“席先生!”
从休息的隔间出来, 佩妮正好看见席浅洲路过,他是佩妮发自内心认为的整条走廊里最好相处的人(说不定也是整栋楼),许多天前帮着佩妮一次, 佩妮一直心存感激。
“早上好,小姐。”席浅洲听到别人喊他, 回过身,隔着一段距离对佩妮微笑, “怎么了吗?”
佩妮摇摇头:“没事没事,只是想和您问个好。”
“那我祝你今天工作顺利。”席浅洲说。
他仍然是笑着的,且不是那种礼貌疏离的微笑, 仿佛有什么好事在他身上发生, 以至于连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中都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佩妮愣愣地盯着他的脸,也被快乐感染, 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层红。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她不由得问道, “您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我有吗?”席浅洲反问。
佩妮猛猛点头,何止是高兴, 佩妮在这里工作快一年了,即使是席夫人来见他,席浅洲都未必有这么高兴。
“确实是有一些好事。”席浅洲闻言道,“养到了一条很喜欢的小鱼。我等了好久,昨天刚刚送进我给他准备的鱼缸。”
他毫不避讳地和佩妮分享心中的喜悦,明明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可那种快乐和满足却仿佛是可以传播的雾气,迅速将周围的环境覆盖填充。
佩妮不懂怎么会有人为了条鱼高兴,可礼貌让她连连赞同,“那真是恭喜您了!我是说,等了那么久,一定很珍贵吧!”
“是的。”席浅洲道,很坚定,“我只准备养这一条鱼。”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转,忽然从喜悦中流淌出一丝烦恼和忧愁。
“只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我给他安排的一切,我有点担心他离开。”
佩妮不解:“如果你好好对待它的话,它怎么会想离开呢?况且他只是一条鱼,想走也走不了吧?”她配合着笑了两声,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这个角度。
然而席浅洲却在她的话语中陷入沉思,仿佛佩妮的玩笑话真有可能实现。
佩妮开始怀疑这位席议员是不是工作太久,累出毛病了。
“我不知道。”
许久之后,席浅洲终于开口了。他看着佩妮,目光平静,带着一点极难用言语表述明确的冷淡疏离,仿佛在那须臾的思索中,他已经看到了问题的答案。
“或许我关不住他。”席浅洲道。他不是在对佩妮说,他是在自己告诉自己。“或许他真的会走,没有人能关住他。”
话音落下,他挥挥手,转身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而佩妮也在办公室门合拢的一瞬间眨眨眼,迷茫地四处张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跑到了走廊里,还站了这么久。
打了个哈欠。她把这点小问题抛之脑后,回到了休息的隔间。
……
洛茨在一片昏沉中醒来,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听到了脚踝处传来的清脆响声。
……什么东西。
蜷缩在毛毯中,昨夜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带来一阵头痛,洛茨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如今是何处境。
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痛苦地睁开眼睛,洛茨翻身,果不其然又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响声——银色锁链篆刻符文,长长一条,就这么卡在了他的左脚脚踝上,符文压制住他体内的能量,锁链又限制了他的活动距离,顺当齐整地把洛茨锁进了主卧房间。
“……”
起身下床,洛茨绕着主卧转了一圈,很好奇席浅洲究竟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难不成昨天晚上一边哭一边收拾行李的时候,心里还动了把他关起来的念头?
用力拽拽锁链,洛茨很庆幸席浅洲还给他留出了进厕所的距离。
盘腿坐在马桶盖上,盯着眼前亮到碍眼的银色锁链,洛茨陷入沉思。
他不看色情片,可即使他不看,也知道眼前这条链子已经超出了情趣道具的使用范畴,席浅洲没跟他开玩笑,他是真想把洛茨留下,关起来。
结婚近十年,老公突然想跟你玩强制爱,请问应该怎么应对?
又晃了晃手上的镣铐,洛茨心想这可不是小夫妻玩情趣的问题。
洛茨跳下马桶,洗脸刷牙,检查了一下口腔——他记得昨夜昏迷前,他还在席浅洲脖子上咬了一口,好像已经见血了。
见血也是活该,有话不能好好说,非整变态的!
离开盥洗室,洛茨光着脚在卧室里晃来晃去。推开阳台以后朝下看,发现花园还是昨天的那个花园,鲜花盛开,绿叶茂盛,并没有因为主人家的争执出现任何变化。
第一次见到系统的那丛花,仿佛被风雨摧残,如今已经凋零,洛茨想起昨夜席浅洲在耳边的呢喃。
“你很喜欢小白球吗?那是可以带你离开的东西……”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切都没关系。”
摸摸睡衣口袋,里面当然没有一个圆鼓鼓的白球,回忆起席浅洲说把系统打碎时的轻松随意,洛茨很担心自己昏迷以后他又干了一次。
在这几天的相处里,洛茨已经明白了,小白球是个娇气的小东西,一点儿疼都受不住,更别提打碎,非得再哭几个小时才行。
想到这里,洛茨连忙拖着锁链在主卧转来转去,生怕晚几秒钟会收获一团哭得颤抖的小东西。
最后他来到衣柜门前,打开以后在原本睡袍的口袋里,找到了被缠成粉色扭蛋的小白球。
席浅洲没有打碎它,相反。他很仔细地用粉色缎带,把小白球包装成了一种类似于圣诞礼物的小玩意。
洛茨把它捧在手里,解带子的时候,还看到了挂在后面的小吊牌。
小牌子上没有文字,席浅洲只用墨水笔在上面画了一个简陋的笑脸。
:)
笔触流畅,只在笑容结束的那个弧上有一点点颤抖,让整个笑脸都显得心虚。
洛茨面无表情地扯下吊牌,随手扔在一边,没再看一眼。
解开全部绸带以后,系统才得以恢复自由,马上报复性窜高,蹲到洛茨脑袋上。
[亲爱的洛茨主人!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您身上,我衷心祝福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它饱含屈辱委屈地念道:[如果您对午餐有任何想法,都请直接说出来,作为您最忠诚的仆人,我一定会不予余力地满足您的要求。]
一夜完成从娇生惯养的孩子到衷心奴仆的蜕变,蹲在洛茨脑袋上不肯下来,是系统最后的倔强。
洛茨:……
他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开口:[你被打了?]
系统闻言抽噎一声:[没有!]
[真的?]
[作为您忠心的奴仆,我绝不敢对您说谎!]系统大声说,[只不过席先生对我进行了一些培训和、和教导,并没有动手打我!]
洛茨:[……哦。]
没有动手,但是威胁了。看把孩子吓的。
有点心疼,洛茨往上伸手。把小圆球抓在手里,捧到面前摸了摸脑袋。
如果系统能流泪的话,恐怕这时候洛茨已经满手是水了。把小东西哄好以后放进口袋,正好听到门口有东西在敲门。
打开门,是已经设置好程序的家政机器人。它带来了洛茨的早饭。
一手接过餐盘,一手拦住送完东西就想走的机器人。
洛茨蹲下身,无视机器人的劝告,在面板上戳来戳去,发现能用的功能全部上锁,程序固定化,如今的机器人在洛茨面前就是个能跑的摆设。
“给你主人发消息,”洛茨戳他,“让他赶紧给我滚回来!”
机器人被戳得转了半圈,面板上出现一个绿色的闪电符号。
[信息发送中。]
[信息发送成功。]
发完消息以后,机器人又专门转回来让洛茨看面板,仿佛这样洛茨就能放它离开。
然而洛茨赶在它移动前关上了房门。
“我还没说完。”洛茨盘腿坐在地毯上,“你再跟他说,他今天晚上要是不滚回来,这辈子都别想让我再跟他说话。我是认真的。”
机器人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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