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这条信息发出去之后,洛斯才满意地打开门,放它出去。
早餐准备的是三明治和橙汁,洛茨走到床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又放回去,只把橙汁喝完,就当吃完了早餐。
往床上一躺,洛茨闭上眼睛。
系统从他口袋里慢吞吞地挪出来,飞到枕头边,给自己窝了个小窝。
[你要睡了吗,洛洛?]它小声问。
洛茨“嗯”了一声:[头疼。]
[为什么头疼?]
洛茨睁开眼,想不出该怎么解释自己面临的困境。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不能这么爱人。]
他说得语焉不详,系统懵懵懂懂,听不明白。洛茨拍拍它的脑袋:[没事,睡吧,大人的事小孩不用管。]
说完,他用毛毯盖住他们两个,尽力无视脚踝上的异物感,闭眼开始睡觉。
……
再次睁眼,窗外已经黑了。
洛茨揉揉眼睛,看到席浅洲坐在床尾。
“脚疼不疼?”他问道,掀开毛毯,把洛茨的脚踝握在手里。
夜色下,银光粼粼。
第210章 须臾之境
“不疼。”洛茨说。注视着他的眼神像是在辨别。
席浅洲微微偏头, 夜色让光暗界限模糊:“怎么了?”
洛茨撑起身。
“你的脖子,”他缓缓道,“愈合了。”
昏迷前的血腥味还如梦魇一般充斥在他口腔里, 洛茨甚至能闻到冷香和血气混在一起的刺鼻味道, 伤害绝不是假的,可维持时间却只有他能记得的短暂几秒。
“怎么回事?”他问。
在他的问题下, 本就藏在阴影中的席浅洲,脸上更是浮现出了回避的神色。
洛茨相当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锁链哗啦作响。
“听到了吗?”他用力拽拽锁链,恨不得把这玩意缠到席浅洲脖子上, 但那样就更像情趣play, “你都有胆子把我锁起来了,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席浅洲的目光,随着洛茨的动作滑到银白色的锁链上, 每一个锁扣的转角处都刻着禁锢符文,在夜晚微弱的月光下几不可见。
洛茨没说错, 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任何隐瞒都显得多余, 除了让洛茨更生气以外,毫无用处。
而席浅洲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气到连话都不肯和他说的洛茨。
他坦然道:“……除非我想让它保持, 否则一切都会很快不见。”
说着, 他松开洛茨的脚踝,膝行着爬到洛茨身边, 向他露出一片完好光洁的脖颈。
席浅洲问:“你想看吗?”
洛茨不言, 于是席浅洲把这当成肯定——一层熟悉至极的黑雾,从他的皮肤内里涌出, 血腥味缓慢浮动,好像倒带回放,愈合的皮肤开始渗出鲜血,没一会儿,一个鲜血淋漓的齿痕重新盘踞在他的脖子上。
“……”
洛茨倏地伸手,在伤口处用力按了一下,鲜血染红指腹,席浅洲闷哼一声,没有躲开。
“怎么做到的?”他问。
席浅洲不回答,就这么晾着脖子上还在淌血的伤口,往前一扑,双臂环住洛茨的肩膀,把他压回枕头上。
柔软温热的被褥上还带着他们俩身上的气味,好像随意一个深夜醒来的迷糊拥抱,没有交谈也不需要争执,洛茨本能地往席浅洲怀里钻,而早在他滚过来之前,席浅洲已经张开了怀抱。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席浅洲抱着他,血气被香味遮盖,细密安抚的亲吻让更多回忆卷土重来,洛茨几乎被淹没,可死死圈住脚踝的冷硬触感,却像利刃一般敲碎梦境。
夜晚朦胧亲密的回忆被无限拉长,在洛兹眼前迅速流转,数年的爱欲缠绵在这一刻仿佛贴上一层虚假廉价的滤镜,充斥着怀疑和迷茫。
他们真的已经相爱这么久了吗?洛茨仰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止不住地想。
为什么爱人忽然变得陌生?是他从未发觉过,还是直到最近,他才真正睁开了眼?
“我不可能一直被你关着。”任由席浅洲埋在他的颈肩,洛茨忽然道,“我是高位神职者,神庙不可能允许我一直休息在家,他们迟早会来问个明白,你瞒不住。”
“他们不会来问的。”席浅洲说。
“你什么意思?”
“没有人会来找你的,”席浅洲说,他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落在洛茨肩头,“他们不会想起来找你。”
“你做了什么?”
“只是一些调整,”席浅洲道,“这里只有我们是真的,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妈妈。”
“把人锁起来是不对的。”
“可你要走。”
洛茨无奈:“我从没说过我要离开。”
“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该怎么走,”席浅洲说,他撑起身子。正正好好挡在洛茨眼前,发丝垂落。他说得很认真,“如果你知道了,你不会留下。”
洛茨抬手,把他的头发捋到一边。“就这么没信心?”
“嗯。”
诚实得惹人发笑,洛茨调整一下姿势,重申:“我不会离开你。”
“你不会离开席浅洲,而不是我。”
洛茨指出:“你就是席浅洲。”
而他却只是摇摇头,声音有了片刻黯然:“我不是。”
他否认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仿佛这是一个多么不该开口的秘密,而洛茨一旦得知秘密全貌,就会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再一次,洛茨从他的话语中体会到了一种怪异的割裂感。
记忆中的席浅洲从不会这样,就好像洛茨坚定席浅洲永远不会背叛他一样,席浅洲也是如此坚定着相信他们永不分离。
所以到底是从哪一环节开始出现了问题?
“看着我。”他伸手揪住席浅洲的头发,逼他与自己对视。
“你是谁,我不会认错。”洛茨一字一顿地说,“你可以觉得自己不是,但我绝对不会分辨错误。”
他说得那么认真,那么坚定,仿佛一切本就该随着他的话语来运转进行,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是绝对的正确。
席浅洲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后问:“我可以吻你吗?”
他脸红了。
洛茨对着他笑,极尽诱惑,仿佛他说了句傻话,凑近过去后用唇瓣蹭着席浅洲的侧脸,若有若无地留下亲吻。
就在席浅洲意乱情迷,追逐想要亲吻的时候,洛茨手下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推。
“滚!”他脸色一变,凛然不可侵犯,翻了个身,抢走所有被子,“要么睡床下要么滚出去,这几天就不要上床了。”
席浅洲盘腿坐在地上,头发凌乱,呆了好几秒后默默起身,去衣柜里找出备用的被褥枕头,在地上打了地铺。
洛茨侧身背对着他,听着席浅洲铺床躺下,脑子忽然又跟抽风一样,拿此时此刻的情景和低俗小说里的强制爱场景做对比。
放在小说里,席浅洲应该受不了一丝一毫的拒绝,会强硬地上床,然后粗鲁地撕开身下人儿的衣服,而洛茨则会眼中含泪,向后躲闪却无路可逃,只能哽咽着说不要啊不要,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拒绝不了,两人达成一晚上不睡觉成就。
可事实上却是,洛茨的拒绝仍然有效,甚至要比平常更有效,放在之前,席浅洲可能还会黏糊着哄几句,但现在的他简直比训练有素的警犬还乖,洛茨说什么就是什么,乖得都不太对劲了。
一看就是心中有愧,不能放人,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
结合刚才的种种表现,洛茨发现他们的相处模式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唯一突兀的只有那条锁链,可也就到这里,洛茨仍然想做什么做什么,席浅洲掌握自由,而洛茨掌握席浅洲。
挺好的,好歹还能听进话去。
洛茨打了个哈欠。其实他也不喜欢强制爱,都老夫老妻了,若是落到一个锁住另一个才能得到什么的地步,一定是割皮动骨的大事,两边不疼死才怪。
他和席浅洲,最好永远别有那天。
可夜色寂静,再多的睡意都在这不同寻常的安静中消弭,洛茨仍然侧着身,眼睛瞪得很大,毫无闭眼打算,而在他身后,席浅洲翻了个身。
不在乎身后人有没有入睡,洛茨望着透出薄光的窗帘,冷不丁地开口:“我们不可能一辈子这样。”
“我知道。”席浅洲快速说道,他也没有睡着。
“那你准备怎么做?”洛茨在被子底下动动腿,牵动锁链,发出轻响。
此时已经入夏,晚上盖着的被子薄且顺滑,洛茨一个人躺在床上,薄被很好地勾勒出双腿的轮廓,细且修长的藏在微泛着光的布料下,线条流畅,偏偏在脚踝处多了一个冷硬的凸起,带着一种夜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席浅洲双手压在脑后,朝着洛茨的方向偏头,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我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把我弄晕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后面该怎么发展了。”洛茨说。
“我很希望我可以,但我确实做不到。”席浅洲说。当他们不看向彼此时,少了情感的牵绊和心软,反而最冷静,“我锁不住你的。”
洛茨又晃晃腿,他现在有点习惯左腿上的重量了:“至少你现在做到了。”
“暂时而已。”
洛茨翻了个身,发现席浅洲正在看他,眉山目水,两人在黑暗中默默对视。
“没有人能锁住你,豚豚,”席浅洲温声说,这时候他又像本来的他了,“我只是很想你。那天我回来,推开门以后看见你站在窗边,你回过头望向我,我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从没想过你会来这里,我尽力在躲了,但你还是来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突兀地多了期待:“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洛茨默然不语。
他不该说话的,尤其在这时候,他应该更充分地表明自己的立场,至少不能太多让步,不要让席浅洲蹬鼻子上脸,觉得把自己爱人关起来而且还死活不说实话,一直打哑谜是多么平常随意、可以被原谅的事。
他真的是这么打算的,他真的不该点头或者发出声音。
可席浅洲就那样看着他,目光期待却并不催促,仿佛洛茨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他都高兴,仿佛只要人在这里,他就觉得荣耀。
洛茨没法不开口,在这样的目光中,他总觉得他要是不说话,就像个踢小狗的坏人。
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这更颠倒的事情了。
“差不多吧,”最后,他含含糊糊地说,“不过你有很多事瞒着我,一直跟我打哑谜,所以也就那样。”
敷衍又真心。
可对席浅洲开始,已经很好了。
“晚安,洛洛。”他柔声说。
洛茨睡过去,完全没觉得饿。
第二天再睁眼,主卧只剩下他一个人,锁链还好好地扣在脚踝上。
洛茨洗脸刷牙,完事儿后盘腿坐在床上,招手把系统叫过来。
[你还记得多少?]他问。
第211章 须臾之境
系统乖乖凑上前。
洛茨把它握在手里, 前后上下打量一圈,看不出什么端倪,唯一有所体会的, 就是系统的制作技艺相当高超, 表面完全看不出拼装接合的痕迹,小小圆球, 浑然一体。
即使他和系统在丢失记忆之前是伙伴,恐怕也没办法亲自打开系统的秘密。
见状,洛茨松开手:[你会吗?]
[?]系统迷迷瞪瞪地飘起来,反问:[会什么?]
……这种问题还反问, 已经不是脑袋笨的问题了。
洛茨斟酌着怎么跟它讲:[你难道只会飞来飞去和说话吗?还会不会别的?]
系统:[……]
它沉默好久, 静止在半空一动不动,仿佛在思索,在回忆。
片刻后, 在洛茨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它刷一下飞高, 然后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了两圈。
[对哦对哦!]它挺高兴地宣布,身上散发出白光, [我还可以做别的!]
洛茨配合着鼓掌,完全没想过问为什么站在才反应过来。
——对这种孩子不能要求太多,会说话会吃饭, 被别人打了知道跑就行, 不要强行治疗,就算治好了也会流口水。
[那你还会做什么呀?]他耐心地问, 像是引导小朋友走路。
系统根本品味不到温柔耐心背后隐藏的其他含义, 洛茨夸它,它就高兴, 兴高采烈地回答:[我还可以帮你记东西!]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洛茨,许久后他问:[什么意思?]
系统道:[我有一个备忘录!]
[……还有别的吗?]
有,当然有,系统在一圈的白色小方块中间转来转去,感受到很熟悉的东西,可偏偏在试着打开时被阻拦,如同房间上了锁。
唯一能打开的,只有它最开始找到的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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