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先生,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一下!”洛茨真的急了,上前一步,把手搭在辛迢阙的胳膊上。
辛迢阙愣了一下:“什么事?”
“是,是这样,能不能麻烦你送我一程?”洛茨急道,“我的司机已经离开了,我自己回不去。”
“是出什么事了吗?”辛迢阙配合地问,声音很温和,就像洛茨对别人说的那样——
辛先生是一个很亲和的人。
“是的,刚才家里来电话三伯母的花房塌掉了,所以司机回去了。”洛茨继续胡说,反正祖宅的花房确实被拆掉了,和塌掉没什么区别。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辛迢阙顺着他的意思说。他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臂上。
显然刚才的谈话让洛茨很紧张,他的手指正在无意地收紧,指尖扣在辛迢阙的袖子上,褶皱似涟漪一般,关节处微微泛着红。
很难说是紧张导致的泛红,还是刚才打人太用力导致的。
“……”
辛迢阙迟迟不表态,洛茨更紧张了,加上系统一直在他旁边跟没脑子一样转来转去,让他头疼,手上不自觉地用了点力,把辛迢阙的西装袖子抓得更皱。
辛迢阙已经能感觉到痒意之外的钝痛,不算多疼,但是确实很痒。
而且洛茨还一个劲地盯着辛迢阙看,眼睛瞪得很大,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了一丝期待。
辛迢阙偏头躲开他的眼睛,妥协道:“如果夫人愿意的话,我的车就在下面。”
同意了。
洛茨松了口气,当即要迈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那我们走吧。”
辛迢阙点头,但在临走前,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这时洛茨才真正注意到辛迢阙的袖子成了什么样,他“唰”一下松开手,眼圈变得通红:“不好意思,辛先生,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情解决了,演技就跟着上线了。
辛迢阙被他盯着,眉心发疼也不能抬手揉,只能轻声叹息:“没事的,夫人,一件衣服而已……走吧。”
于是他们进电梯,然后直接下到了地下停车场。
辛迢阙的司机早在两分钟前就收到了信息,此时已经在出口那里等着了。
辛迢阙拉开车门,请洛茨上车,洛茨站着没动。
“不等着助理吗?”他问。
辛迢阙:“不用,他还有些事,之后会自己下班的。”
洛茨抬头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在略显暗淡的黑夜中仍然明亮,让人想起最贵重的宝石掉进海里的一瞬间。
他坐进车里,辛迢阙换另一边上车,司机踩下油门,车辆行驶出庄园。
与此同时,临危受命的助理正站在一楼的监控室里,一手撑着警卫的椅子,一手指着大屏幕。
“这段……还有这段……”
他找到洛茨出电梯和邵洋交流的监控片段,看完以后指挥警卫全部删除。
在他身后,拍卖行庄园的负责人上前一步,输下密码。
随着一圈加载的结束,监控彻底粉碎。
助理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点击发送。
[老板,任务完成。]
辛迢阙的手机亮了一下,照亮了车厢上面的白色花纹,又很快暗淡下去。
洛茨正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他刚才用的劲不小,辛迢阙的袖子都没法看了。
不知道能不能熨好……
修复不了的话他要赔吗?得多少钱啊?
辛迢阙看起来不是在乎这件衣服,但弄坏了人家的东西就是要赔偿的。
都怪那个智障,要不是他非要挑事情,他怎么可能动手,又怎么可能被辛迢阙堵在走廊里,不得不费尽心思才能离开?
洛茨开始觉得刚才那几巴掌打得轻了。
“在季家过得不好吗?”正到他暗自生气的时候,辛迢阙突然问。
洛茨回过神来,摇摇头:“还好。”
辛迢阙又问:“如果今天没有遇到我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我记得昨天也是这样。”
“我也不知道。”洛茨诚实地说,毕竟今天司机还在停车场等着:“可能我会打车,也可能看看有没有人愿意载我一程。”
辛迢阙转过头来,洛茨正看着他,眸子里倒映着辛迢阙的面容。
已经止住的痒意突然又在胳膊上跳动起来。
辛迢阙抬手抚了一下衣服的褶皱,像是想要将那些不明所以的思绪一同按下去。
但洛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看到辛迢阙的动作,然后说:“可以把这件外套交给我吗?”
辛迢阙顿住动作:“什么?”
“我想给您洗一洗,熨一下,”不知道是装的还是发自本性,洛茨的脸又红了,“我之前没有注意到,很抱歉。”
“……”
辛迢阙又沉默了,他这几天一直沉默。
半小时后,洛茨下车,照旧趴在车窗上跟辛迢阙告别。
辛迢阙点点头,看着他朝祖宅的方向走去,升上车窗,从一旁的桌台上取来眼镜戴上。
“回去吗,先生?”司机问。
“不,不回去,”辛迢阙仔细看着助理之前发来的监控视频,“去遥山。”
辛奶奶就住在遥山。
晚上八点,遥山疗养院迎来了一位客人。
辛奶奶跪在蒲团上,手捧佛经,对着面前的佛像叹了口气。
“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怎么又来了?”她头也不回地问进来的人。
“如果我花钱雇那么多人的代价是我每天都要事无巨细地处理所有事务,我还不如不花这个钱。”辛迢阙说。
夜间风凉,山上更冷,但他上半身却只穿着一件衬衫,连外套都没有。
辛奶奶转身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回过头去,说:“你心不静。”
辛迢阙没有否认,他取来另一块儿蒲团,坐在辛奶奶身后,听着她念经。
手机被他倒扣着放在膝盖旁边,震动两声后翻过来一看,是洛茨发来的消息。
[再来感谢一下辛先生,要不然今天不知道回来有多晚了。]
辛迢阙回道:[不用谢。]
他关掉手机,正准备继续听,却看到辛奶奶放下了佛经,转身坐着面对他,抬手敲敲膝盖。
“出什么事了?”她问。
“也没什么。”辛迢阙完全没有表现出打扰老人家时该有的愧疚,神态自然地说:“遇到一个难题。”
“有多难?”辛奶奶好奇了。
她是个瘦削的女人,语气利索干练,虽然年迈,但精神很足,脊背仍然是直的。
她和辛迢阙长并不像,说起来,她的孙儿可能更像那个外国来的女人。
面对她的问题,辛迢阙迟疑地皱紧眉毛:“或许并不算特别难……我想问题在于,每当我发现纰漏的时候,我却又觉得那是正常的。”
“你的主观判断而已,”辛奶奶盘着佛珠,目光挑剔地看着辛迢阙的眼睛,“你觉得正常,可能是因为你不想深挖下去。”
辛迢阙赞同:“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辛奶奶盘佛珠的动作蓦然停住,她审视着辛迢阙的眼睛,半晌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要开门离去。
但在临走前,她开口:“我说过很多次,旁人要做大事,心必须要静,你更是这样,你的心必须更静。”
“我知道。”辛迢阙平静地说。
“夜深露重,今晚留在这儿吧,明早再走。”辛奶奶关上房门。
辛迢阙坐在蒲团上,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监控视频。
第7章 兄弟媳妇
洛茨抱着那套银灰色的西装进到厨房,获得了一碟刚刚烤好的草莓曲奇。
在季家祖宅工作的甜点师是个宽和的人,身材略有些肥胖,但一举一动都带着厨师特有的干练。
她三十年前就在季家工作了,照顾过季老夫人,自然也照顾过季为檀和辛迢阙。
洛茨有心和她聊一聊,但是担心辛迢阙的衣服沾上曲奇的味道,所以只能改天找机会再聊。
盛放在碟子里的饼干散发着甜蜜的草莓香,混着黄油和一点肉桂。洛茨把西装用专门的衣架挂好,然后和系统一起凑近了研究。
【没有品牌标识。】系统转了两圈,说。
洛茨:【一般情况下,没有品牌标识的衣服要么很便宜,要么贵到无法想象,你觉得是哪个?】
系统:【……】
它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洛茨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指尖勾起那条被自己抓皱的袖子,然后在袖口那里发现了手工刺绣,是法国风格——只有当穿着他的人抬起手臂的时候,刺绣才会迎着光,展现在人面前。
这是一种隐秘的华贵和炫耀,彰显着它的价格不菲。
这件衣服可能有点过于正式了,洛茨开始好奇辛迢阙究竟穿着他去见了谁。
但是在此之前,他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考虑。
【你帮我查一下,】他吩咐系统,【季为檀不是留了套房子吗?你帮我查一下,那套房子卖了会有多少钱?】
系统紧张地升高了半米:【有,有这么贵吗?】
洛茨漫不经心地说:【不一定,以防万一。】
系统叹了一口气,其中蕴含的富有人性化的情绪,让它的机械音都听着幼稚不少。
它感叹:【他真有钱。】
洛茨:【谁说不是呢?】
他仍然注视着那件外套,当时在车上,他提出这个要求的一刹那便觉得有些过于冒昧了,辛迢阙曾不止一次强调过他们之间的关系,洛茨的冒进可能会让他们目前愉快的相处降至冰点。
不过好在没有,辛迢阙愣了一下,然后真的把衣服给他了。
洛茨突然反应过来:【他不会真觉得我一晚上就能给他弄好吧?】
【说不定哦!】
洛茨:……
他暂时放弃琢磨这件外套,掏出手机让还在拍卖行地下停车场等着的司机回来,顺便给辛迢阙发了条感谢信息。
辛迢阙回复得很快,好像他一直把手机拿在手里。
洛茨斟酌着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要回这件外套。
辛迢阙:[不是很着急,处理好以后联系我就可以。]
那么他就不必火急火燎地解决这个问题了。
洛茨松了口气,他对衣服没什么研究,对这种昂贵服装的保养洗护更是完全不了解,因此决定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他戳开原主三伯母的聊天框,问她有没有适合洗护西装的地方。
聊天框中,洛茨的问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等待着回复。
三分钟后,三伯母发来一个好友推荐,除此之外,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有种厌烦但不得不照做的憋屈感。
推进来的这个人的昵称叫做Aaa服装专业养护。
洛茨点击申请好友。
对面立刻通过,非常有职业精神。
洛茨把西装外套的图片拍给对面,顺便着重拍了一下那处褶皱。
对面研究了一会儿,然后回复说问题不大,只是刺绣的那个位置可能需要小心一些。
洛茨问他价钱,对面报出数字。
系统蹲在洛茨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到了价格。
它激动地说:【不用卖房子了!】
随后升起来,嗡嗡地绕着房间飞来飞去,像是在庆祝。
本来就不用,刚才是逗它玩儿的。
洛茨笑了一下,把定金转账,约定明天把西装送过去。
对方比了个“ok”的emoji。
解决了一桩心事,洛茨取了块曲奇放进嘴里,半点不觉得晚上吃这些发腻。
他仍然盯着手机看个不停,眼神很专注,手指时不时会伸到碟子里摸索,饼干屑沾在嘴角,无人在意。
只有当他感觉到嘴角好像有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才会伸出舌头舔一下,很敷衍。
等系统发泄完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激动情绪,再次回到洛茨身边时,发现洛茨正在放大一张女人的照片。
【这是谁?】它问。
【达勒妮·阿尔贝,】洛茨告诉它,【辛迢阙的妈妈。】
【她真漂亮!】系统感叹:【眼睛像湖水!】
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形容词。
不过达勒妮的眼睛确实很漂亮,也是蓝色,但相对于辛迢阙的,颜色要更浅一些。
正如系统说的那样,像湖水。
清澈的、浅淡的、温柔的。
而她的儿子的眼睛就是从这片湖水上空诞生的风暴。
洛茨喜欢风暴。
……
达勒妮·阿贝尔是一名法国时装模特,二十三岁时来到丰城这边的高级艺术学校留学,并在这里,与当时已经四十三岁的辛家家主相爱结合,生下辛迢阙。
婚后成为辛太太的达勒妮放弃了模特工作,也不常在公众面前露面,照片很少,洛茨只能搜索到几张她走秀时的照片。
照片里,达勒妮瘦高美丽,神情冷淡,照片定格住了她的姿势,也将她行走时自带的那种飒爽一并定格,她是个美人儿。
洛茨在这几张照片里找到了辛迢阙的影子。
【她现在如何了?】系统继续问,它对美丽的事物充满兴趣。
【你不知道吗?】洛茨反问。
系统说它不知道,它能给洛茨的之前都已经给过了,这里不是他们的领域,所以一切都要自己探索。
洛茨明白了。
他双指按在照片上放大,手机屏幕被达勒妮二十五岁生日时的照片占据。
从照片中看,数年的养尊处优并没有给这位美人增添丰腴,她仍然保持着骨感的身材,一瞥一笑都带着异国的温柔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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