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声音仿佛天生冷冽,说的话却十分好听:“不敢当,是蔺某在恩公前张狂了。”
柳穿鱼没觉得他张狂。
可也不知道接着该说啥了,直接赶人走吗……
用过就丢,似乎不大好。
这时,有人呼哧呼哧爬着山,在底下高呼:“老爷!老爷!你在哪?”
柳穿鱼一时分神:有老头掉到山下去了?
得缘山没多高,可过了月老祠所在的山腰,往上就很陡峭;
另一侧更是悬崖峭壁……
想着要不再急公好义一把,忽闻书生语气歉然道:“下人大惊小怪,有失体统,扰了恩公清净。”
柳穿鱼反应了一小会儿,遂是惊讶,连忙再“鉴定”。
——给忘了,“鉴定”只看到面板数据,不显示人的年龄。
所以,眼前这位“老爷”到底多老啊?保养得真好,跟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似的。
柳穿鱼纠结了一下下,便遵从内心;
起身,轻飘飘落在书生跟前;
迎着对方略微诧异的目光,一把扯着对方的胳膊:“我送你下山。”
老胳膊老腿的,万一一脚踩空,不得摔坏了!
书生默然,遂见笑意浅浅:“有劳……”
话没说完被人一下子提溜起。
呼啦啦的山风,吹得人两颊生疼。
柳穿鱼走的快捷方式,几个起落,拽着书生从悬崖跳下……
呼吸间,直达地面!
书生一落地,掩着嘴轻咳好几声,不忘说着感谢的话。
柳穿鱼淡然回:“不谢。”
不愧是剑帅!
又是助人为乐的一天!
美滋滋!
甚至很贴心的,陪着书生站了半晌,听到此起彼伏好几声“老爷”,以柳穿鱼的眼力,老远就看到是几个小厮,隔得远,不好确定身手如何;
看起来身形矫健、脚步如风。
便安心,对书生说上一句:“我走了。”
不给对方回话的机会。
是冷酷的,潇洒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蔺不知:“……”
柳穿鱼回到山顶。
好半天,不见鬼兄,不免嘀咕。
余光瞥到被他丢在一边的画……就起了兴致。
一边展开,一边下意识鉴定——
[未命名画作](金)。
柳穿鱼:???
“金”色的?!
莫非是一张藏宝图……呃。
山啊树啊水啊。
哪怕他不懂鉴赏,大约也看得出,上面画着的人是自己?
没别的,半面妆面具实在好认。
沉思中的某剑帅突地腾挪,闪避后立定:“鬼兄!”
是少许埋怨的:“又想抢我东西!”
土匪吗!
鬼兄乍然现身。
这一回没戴鬼面了。
换了一张苍白俊俏的脸。
跟鬼兄很熟悉的柳穿鱼不待对方开口,忙献宝似的,给对方看画:“快来看,这是什么宝贝?”
鬼兄给面子看完,回:“劣质墨,廉价纸,不像宝贝。”
柳穿鱼:“……”
想想,柳穿鱼又道:“且不说纸墨,端看这幅画,可有玄机?”
鬼兄是个实诚人,针对画作,是一番评论:“有山无石,有木无枝,有水无波,有人无手,有眼无珠。”(*)
柳穿鱼:!!
鬼兄莫不是在指桑骂槐骂自己?
幸而接后一句,解除误会,才免去一场打斗……
鬼兄说:“把人画得太丑了。”
柳穿鱼心情立马转好。
他其实看不懂书生的画,原本直觉画得蛮好的,尤其画中的自己,真跟个神仙似的。
不料,鬼兄竟说把他画丑了……也对。
仔细看,画里的自己都看不清眼睛,虽说有面具遮挡。
哎,不怪书生,不知多大年纪的“老爷”,老眼昏花罢!
都不重要。
他只疑惑为什么系统给的评价是“金”?
无奈,鬼兄也看不出所以然。
“看这里,写的什么?”
鬼画符般的草书,某剑帅看不懂。
就不死心,幻想是一张藏宝图。
鬼兄端详半晌,严肃回:“回风龙人。”
柳穿鱼愣了愣:“何意?”
鬼兄道:“许是别名,酸儒秀才爱取雅称。”
柳穿鱼默:“好别致的雅称。”
看不出文文雅雅的老秀才竟也如此……
唔,中二?
尽管不明白“回风龙”是个什么龙,大概跟玩家口中的“天龙人”差不多?
山下,自号“阆风台客”的书生,被一群人拥簇着离开。
第35章
半晌,实在琢磨不明白画中的玄机;
柳穿鱼只得暂作消停;
主要是另一件事,引起他的注意。
“鬼兄你受伤了?”
是语气惊奇的:“谁人能将你伤成这样?”
这家伙,莫不是接的宗师的“单子”?
鬼兄没隐瞒,平平淡淡地回:“聂追鹤。”
“华毂山庄聂少庄主?”
柳穿鱼更诧异了:“那不是世人皆知的冤大头吗,谁这般狠心,竟画楼悬赏要杀他?”
画楼等闲不接半步宗师的悬赏,“下单”的顾客恐怕得支付很巨很巨的代价,才请得动天字第一人吧!
鬼兄气息未变,吐出两个字:“陷阱。”
柳穿鱼懂了:“针对你的陷阱?”
鬼兄颔首。
想象力越发丰富的某剑帅,一气儿报出一串人物:“是你画楼的万年老二?或是看你不顺眼的歪嘴长老?还是你那神神叨叨、见不得人的楼主?”
言罢,摊平掌心。
鬼兄熟练送上五枚铜板,回:“不知。”
柳穿鱼遂继续说着值两个铜钱的话:“聂少庄主是半步宗师,无需出手即刀气外放,有‘金刀’美名,鬼兄大意了。”
鬼兄答:“赏金多。”
“多少?”
“十两金。”
柳穿鱼恨铁不成钢,好大的口气:“区区十两金!不如抠一块聂少庄主的墙砖!”
鬼兄默,少刻回:“忘了。”
剑帅闻言叹息:除却穷,鬼兄哪哪都好,就是太老实啦!
转而好奇问:“要接着杀聂少庄主?”
鬼兄坦承:“知难而退。”
“这一单不亏了?”
“待回楼查清幕后,”鬼兄口吻平静,“让始作俑者补偿十两金。”
柳穿鱼赞叹:“漂亮!”又提醒,“十两本金可不够,另有医疗费、误工费、劳务补偿金、精神损失费!”
鬼兄半懂不懂,也赞道:“小鱼知识渊博。”
柳穿鱼得意洋洋:“哪里!”
摊手。
鬼兄识趣,干脆放一块银锭,约莫两两重!
柳穿鱼惊到了:“不过一二日,鬼兄又发财了?”
鬼兄道:“路遇人魔。”
柳穿鱼了然:“摸到的?”
摸尸体这一招,可是他亲自传授给鬼兄的。
鬼兄摇头。
说:遇到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围着他要帮忙干活;突兀冒出一人魔,将奇奇怪怪的那些人屠杀一半。
画楼丹青手无钱不动手,直到那些人举着银子,求他救命。
动一动手指,赚到两锭银,大的一锭两两,小的也有一两整。
柳穿鱼立马知道对方说的是玩家;
三两银,对玩家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哪来的冤大头,咋没给他碰上?
一点惋惜随之抛到脑后。
柳穿鱼没想好如何跟鬼兄说明玩家的事,沉吟少刻,提醒:“以后再遇到奇奇怪怪的人,鬼兄可尽情驱使,薅羊毛!”
鬼兄疑惑:“薅羊毛?”
柳穿鱼耐心解释:“能出两锭银的绝对不止有两锭银。”
鬼兄悟到了:“下次要两锭金。”
呃。
两锭金……
玩家估摸是真的拿不出来。
柳穿鱼转念一想,觉得也没错:“坐地起价,就地还钱,可!”
鬼兄听罢,夸:“小鱼聪慧。”
还用说!
柳穿鱼被夸得飘飘然,心情美妙,便善心大发:“鬼兄伤势如何?不如我运功助你疗伤。”
鬼兄二话没说,动手欲脱上衣。
柳穿鱼:“……”
其实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疗的内伤,每每总要脱衣服?以他们的武功,薄薄一两层衣物阻挡,绝不会影响真气的运行……罢了,谁叫话本里都这样写着呢?肯定自有道理。
“且慢。”
柳穿鱼道:“山顶风大,或有路人打扰,换个地方。”
鬼兄没意见:“我知一处有温汤。”
温泉吗?
正好,适合疗伤。
遂转移阵地。
二人轻功极俊,仍花去小一个时辰,找到鬼兄说的温汤;
被有毒藤草遮掩着的隐秘山洞,内藏罅缝,勉强过得去一个人;
曲曲折折,步行近十丈的路,豁然是一座天生洞府;
好大一个温泉眼!
柳穿鱼起了点心思:“无主的洞府?”
鬼兄回:“除我偶尔借宿,并无第二人进来过。”
柳穿鱼点头。
正常。这方圆百里的,高高矮矮的小土丘称作“山”也勉强,参照着千峦嶂,被人唤作“百连丘”;
又道“死人坡”,外围靠着望乡,广袤的一片荒地可谓乱坟岗;
传言此乃上古战场,地底沉眠百万鬼魂……寻常人很忌讳,无事不踏足百连丘。
某剑帅跟他的“冤家”朋友百无禁忌。
柳穿鱼高兴说:“待我疲乏了,也来泡一泡。”
鬼兄当然不会拒绝。
不多话。
脱衣。
开始疗伤……
柳穿鱼暗戳戳打量鬼兄;
待对方露出打满补丁的里衣,视线一扫,瞬间松了口气!
鬼兄的补丁目测比他的多上四五个!
自觉胜出一筹的剑帅,不再担心没颜面了,大大方方脱去独吾套。
二人光着膀子下到水里。
温汤有暗涌,丝毫影响不到他们;
面对面,双人四掌紧紧相贴!
不知过去了多久,温汤的水汽蒸腾得越发厉害;
雾气缭绕,将二人的身形都快遮掩了。
忽地一声闷哼。
是鬼兄,他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柳穿鱼吁了一口气,缓缓收回手。
竟没看出来,鬼兄伤得有些重。
幸好有他。
修习的心法《太平经》,有一整篇章说的都是疗伤。
疗效比之欲雪宫的也不差,唯一不大适宜的是……
柳穿鱼目光飘忽;
真不是他猥琐想看,而是好久没给鬼兄疗伤,一时没想起来——
结果一不留神,就瞥到,包鼓鼓的……
好大!
“疗伤篇”促发人的生机,就,哪哪都勃勃的。
很快淡定了。
男人嘛!
再说,被影响到、被看到的又不是他本人。
“可好些?”
体贴的剑帅怕对方尴尬,找个话题打破沉默。
鬼兄点头。
相识得久了,道谢一类的话无需刻意说。
柳穿鱼不禁感叹:“没想到聂少庄主,武功比江湖人传的更厉害。”
便是宗师,也不一定能把鬼兄重伤成这样。
鬼兄又摇头了:“没遇上他。”
柳穿鱼惊讶:“怎么会?”
鬼兄一五一十地说:“聂追鹤提前知晓刺杀,便设人阵、陷阱、放毒雾,以霹雳子堵我后路。”
柳穿鱼:“……”
传言聂少庄主光风霁月、温良敦厚,这些个手段“画风不对”了吧?
转念想到,聂少庄主有钱,大批高手自发跟随,那些人哪个路子的都有,许是下面人的设计。
……不重要。
柳穿鱼走出温泉,穿好衣袍。
鬼兄跟上。很自觉给付“疗伤费”,剩余的那一锭分量少点的银子。
剑帅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伸手接过。
翻掌间,拿出一个竹筒。
“沉水蜜。”
沉水蜜不管直接服食,或佐以药材调制,皆有不错的疗伤功效……红药嘛。
鬼兄自然不会拒绝。
拿出沉水蜜,柳穿鱼才陡地想起这一趟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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