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点喝。”
谢晨开怀一笑,凑过来说:“啤酒不能慢,越慢越喝不下去。”
齐扬把空瓶子往桌上一顿:“谢大,别墨迹,该你了!”
韩诺摇摇头,估计一时是喝不完了。
桌面上很快摆满了空酒瓶。
气氛太活跃,以至于口袋里手机震动的声音响动很久韩诺才感觉到。
“谢晨,谢晨!”韩诺拽了拽他。
谢晨回过头,打了个酒嗝:“怎么了媳妇儿?”
韩诺指了指手机:“你少喝一点,我出去接个电话。”
谢晨看是韩正打过来的,估计也是工作的事,也就没多管。
这会儿正拼在兴头上,他说了句接完电话快点回来,看我怎么赢他后就一口闷掉瓶子里的酒。
关闭的大门掩盖住包房里的嬉闹之声,韩诺慢慢走到走廊的窗边,皱着眉头听着韩正说着案子的情况。
这是一起强奸案。
原告是死者家属,死者为模特公司的老板方舟。
方舟看上试用模特万蓉,将其灌醉,想要对她进行性侵,被前来寻找女儿的万母发现,拼命的维护,却依旧制止不了他的暴行。
母女俩人被逼的没有办法,合力将他杀死。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惊慌害怕之下,母女两人连夜将其仍进湖里。
尸体事后被发现,惶惶不可终日之下,最终还是承受不住,母亲去自了首。
然而程默的尸检结果却出现逆转,方舟肺里有大量积水,因此可断定其真正的死亡原因并非来自于母女两人的殴打,而是死于其后的溺水。
对于这个案子,韩诺主张母女两人属于正当防卫,无需承担任何刑事责任,而对方律师主张防卫过当,过失致人死亡。
韩正说:“死者家属那边情绪很激动,跑到事务所去闹了,说是……”
后面的话韩正没说完,韩诺却也知道是什么,没什么表情地说:“威胁我?”
“是,说是如果你包庇万蓉,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方家是不好应付,但这样的事经历了太多,韩诺也习以为常。
虱子多了不怕咬,他动过太多人的蛋糕,也得罪太多人,打击报复的也不少。
好几次都有人暗中想要打他,都被他给收拾回去,这点儿威胁他还没放在眼里。
“没事,不用太担心,你把我安排的事做好就行,其他的都无所谓,你也……”
未尽的话被好几道同时打开的门掩住,一群人蜂拥跑出来,场面一下子变得十分混乱,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谢晨面色焦躁,此时也没顾的上韩诺,急冲冲的就往楼下跑。
韩诺冲韩正说了句回头再说就挂断电话,随后大步走了过去:“这是出了什么事?”
最后一个出来的齐扬已经喝的晕晕乎乎,但好坏人还是清醒的:“咬人了,狗咬人了,不知道死没死。”
韩诺心下一紧,也顾不得去扶晃晃悠悠的齐扬,连忙跟着他们一起下了楼。
儿童游乐场内的地面上,众横交错着好几道长长的血痕,这显然是被狗拖动的痕迹。
一个小男孩儿躺在地面上奄奄一息,身上白色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生死不明。
而咬人的杜宾,满口都是血,低吼着站在一边,护着他身后的谢煜和谢琦。
孩子们惊慌失措,失声尖叫,见到自家大人,哭着喊着跑出来,女人们立刻将孩子抱离了现场。
谢煜谢琦明显的已经吓傻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动也不动。
喝下去的酒顿时被吓成冷汗,谢晨颤声道:“这是谁的孩子?叫救护车了吗?!”
“清洁工的,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了!谢总,报警吗?”
谢晨当机立断,一眼扫过众人,眼底满含警告:“不准报!你们谁他妈都不准报!”
众人一愣,谢晨都发话,自然也没人会跟他过不去。
突然间出现意外,消息很快传开,不少人都跑下楼。
谢铭其后赶来,看到这个场景,也僵住了:“我说我要杀了狗,你不让,你看看,出事了吧?”
程默不与他废话,走上前,半蹲下身,查看孩子的伤势,视线落在右肾处,程默眉心拧起来:“他伤的很重,有医疗包吗?”
一边的经理这才反应过来:“我马上派人去拿!”
谢晨低吼道:“顾媛呢?她在哪儿?”
旁边的保姆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连忙说:“我已经给太太打电话了,太太在照顾老爷子吃药,马上就过来了。”
一群人待在原地,救护车还未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的孙子啊!”一声凄凌的哀嚎传来,还未褪去清洁服的老人猛地扑过去。
躺在地上的孩子浑身都是血,不省人事。
老人颤抖的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冲着众人嘶声竭力的哀求道:“救救我孙子,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孙子,他可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悲凉的求助萦绕在空旷的空间。
谢晨心下不忍,安慰道:“您别着急,不会有事的,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医疗包送过来,程默解开孩子的衣服,被狗咬伤的右肾部位渗出淡黄色液体,能明显看到对穿的撕裂伤口。
凭着杜宾锋利的犬牙,孩子很有可能伤到了肾脏。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程默是法医,他也只能做最基本的救治。
顾媛姗姗来迟,见到血泊中的孩子,似乎也吓了一跳。
但看老人身上穿着清洁工的衣服,眼神很快就变成漠视。
连安慰老人的话都没有一句,冲着旁边的谢晨说:“谢大,我先把孩子带走。”
孩子的呼吸很微弱,谢晨也有些慌,两个侄子吓得张着嘴,干流眼泪哭不出来,也不能没人管。
“去吧,去吧!我来处理!”谢晨头一回对顾媛发了火:“把狗给我关好!”
“我知道了。”顾媛和保姆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冲着狗喊了句:“跟我走。”
狗跟在主人身后,消失在众人眼中。
至始至终,顾媛除了最开始看孩子一眼之后,便再也没去关注过,好像这被狗咬的孩子有什么结果,她一点都不在乎。
鲜血淋漓的场面,深深刺激到韩诺的神经,仿佛时间的重合,老人眼中的绝望和无助,让他看到了年幼的自己。
压抑在心底的仇恨和愤怒慢慢滋生出来,在胸口横冲直撞,韩诺双目赤红地望着顾媛离开的背影,双手逐渐握成拳。
是他的错!他就不该放过她!
七嘴八舌的议论和老人悲痛的哀哭让谢晨也心急如焚,除了安慰的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程默,怎么样?”
程默焦心道:“他必须要马上做手术。”
韩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掩下眼底至深的痛苦和极致的恨意。
他盯着谢晨看了很久,内心翻涌着无尽的挣扎和愤怒,最终,他闭了闭眼,转身离开现场。
冰凉的水从脸颊滑落,打湿韩诺面前的衣领,韩诺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掏出了电话。
“韩正,准备好之前顾媛的狗咬伤我的视频,我要送顾媛进监狱,另外,你马上报警,就说这里出了人命案。”
韩正不知道发生什么,但韩诺说能让顾家的人进监狱,就一定有必然的把握:“好,诺哥,马上。”
孩子逐渐微弱的呼吸让谢晨心里一阵阵发紧。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后,想找到那个让他心安的男人,视线扫视一圈,才在角落里看到韩诺。
谢晨走过去,见韩诺脸色煞白,连忙道:“你别怕,没事的,我知道你害怕看到血,别留在这里,你先回去休息。”
韩诺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敢去正视谢晨眼中这份关切的眼神:“我没事,我陪着你,你不用管我。”
“120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医护人员推着救护床跑了进来,众人自动从两边分开,给医护人员让开了道路。
呜哩哇啦的声音打破夜空的宁静,医护人员将伤者抬上救护床,韩诺和谢晨也一并上了车,程默要跟着去,谢铭也就一起。
老人到底是年纪太大,刚上车,就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第29章
救护车开到医院,王小勤就被送进手术室,谢晨将老人抱到了急救室的病床上后,也马不停蹄的赶到手术室门口。
没过多久,顾宸宇焦急地打来电话,说是顾媛连同狗一起被带进了警局。
“你说什么?我不是说了不准报警吗?!这他妈谁报的警!”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一开始就报警了。”
谢晨烦躁的“操”了一声:“你给谢俊打个电话,看看他那边怎么说。”
等待的过程格外的煎熬,韩诺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术室上方的灯,神情始终都是紧绷着的。
谢晨一根一根的抽着烟,四人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三个小时候,手术室的灯总算暗了下来,谢晨一步跨上前去:“医生,孩子怎么样?”
医生拉下口罩,缓缓道:“孩子伤的很重,除了大面积的撕裂伤之外,右肾和脾脏被咬破,暂时还未脱离生命危险,要在ICU观察一段时间,不过,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孩子的右肾很有可能保不住。”
推出来的孩子安静的躺在病床上,面容毫无血色,如果不是氧气罩上弥漫着一层水气,几乎和一个死人没有分别。
几人跟着一起去了ICU,不准外人进入,谢晨也只能透过玻璃窗看到里面的情况。
电话不间断的响起,谢晨也从传来的监控明白了狗伤人的原因。
本就是一大群孩子在一起玩闹,狗也一直很安静的趴着,王小勤不小心撞倒谢家老大,眉骨撞到塑料滑梯两边的围栏上。
老大顿时就疼的哇哇大哭,哭闹声让一直趴伏在地上的狗误以为自家主人被人欺负,冲着王小勤呲牙咧嘴上口就是一顿咬。
事发太快太突然,保姆情急之下打狗,不但没让狗松口,相反还咬的更重,拖着王小勤到处窜,要不是谢煜喊了一嗓子,那狗还不能撒嘴。
儿童游乐场出现烈性犬,本就是安全隐患,加上恶犬重伤他人,谢晨作为管理者,也难辞其咎,等着顾宸宇再次打来电话时,顾媛也被依法刑拘。
暗沉的天空被云层裹挟,倾吐着烦闷的气息,整个世界流淌着潮湿的压抑。
谢晨深深吸了一口烟,拧起的眉宇暗示着他的烦闷,不报警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并不是小事,没曾想还是没有瞒住。
自打从父亲手上接过谢家,谢晨便肩负着谢家所有人的利益和责任,如同守护狮群的雄狮,从上到下,只要是他谢家的人,不论是谁出了事,他都会尽力的护着。
“媳妇儿,程默,这件事会怎么样?”
程默说:“孩子伤的太重,这已经构成过失致人重伤。”
韩诺平静地补充道:“如果王小勤死了,顾媛就是过失致人死亡罪,谢晨,这是刑事案。”
谢铭听的也有些慌,在一边问:“那会怎么样啊?”
“过失致人死亡,可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王小勤没死,最好想办法拿到对方的谅解书,根据情况可判三年以下或者拘役。”
拘役两个字让谢晨紧绷的心顿时放松下来:“那我全部赔偿,能拿到谅解书的吧?”
韩诺嘴巴动了动,压下眼底灰暗冰冷的情绪:“那也要看家属愿不愿意。”
谢晨焦躁地说:“你是律师,你知道该怎么做,你帮帮我。”
韩诺点了点头:“嗯。”
事关法律问题,谢晨也只能依仗韩诺,他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半点也不曾怀疑。
发生这样的事,自然没办法再玩下去,原本定于年底开业的酒店,也只能被迫延期。
谢俊作为公安厅厅长,老婆出了事,他也没办法正面干预,连夜赶来看望孩子和老人,问明情况后,他安慰老人很久,才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接了回去。
现下严打,他根本就走不开,剩下所有的事,也只能全部都交给谢晨处理。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谢铭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老爷子那边还需要人照顾,谢晨直接让他俩先回去。
回到家里,谢铭问着程默:“被狗咬了,狗主人罪真有这么重吗?”
程默点点头:“有的,杜宾是禁养犬种,本身就是违法的,而且这还取决于这条狗之前有没有伤过人,如果有,那就不是过失致人重伤罪这么简单了。”
“嗯?什么意思?”
“那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刑最少也是三年起步。”
到底是谢俊老婆,谢铭也不希望她出事,听到这个罪也吓了一跳:“我操!这么重?!”
程默拍了拍谢铭的肩膀:“韩诺熟知刑法,这事他会对谢晨讲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在ICU住了一段时间,王小勤的伤情并无好转,伤的实在太深太重,保守治疗无效,最终只能摘去右肾。
伤害已经造成,赔偿是唯一的弥补,巨额医药费是老人无法承受的。
人都有惯性思维,听闻伤他孙子的狗,是公安厅厅长老婆的,心里就凉了一大截。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老人现在只想保住孙子的命,只要人肯出钱救治,已经不知还能说什么。
韩诺手把手的教,谢晨逐字逐句的背,到底是记忆力好,韩诺说一遍,谢晨也就记住了。
第二天早上,两人一同去医院,谢晨把韩诺教的话说给老人听。
诚恳的语句和良好的认错态度不但赢得了老人的信任,连医护人员都为之感动。
在绝大部分人的观点里,有权有势的人眼睛都长在头顶,能够不仗势欺人就已经很难得。
医疗账户上的巨额医疗费用让老人放了心,这么点儿孩子就失去一个肾,谢晨从内心深处来说,还是很愧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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