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猛得回身,亚历山大下意识地做出防御的姿势,祝君安拉住他的胳膊拦下了他。他站到两人中间,笑着开口:“Ofcourse, Alexandra, that’s your right. But I need to remind you. The CCTV in the building is not always working(当然了,亚历山大,这也是你的权利,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楼里的监控未必好用。)”
“You faggots!(你们基佬!)”
亚历山大嘴里还在不干不净骂着什么,祝君安拽着莱恩离开了。
回到宿舍里,祝君安从床底拿出小医疗箱,熟练地为莱恩消毒。
“轻点哥。”莱恩又切换回了祝君安熟悉的样子。他那么大的个子,窝在小单人床上,仰着头乖乖地看着祝君安,他不再是那个刚打了架又放过狠话的俄罗斯暴力犯,更像是一条急需拥抱的大金毛。
于是祝君安抱住了他,莱恩愣了一下,然后很用力地回抱住他的腰,把脸按在他的胸前。
“我没想整这出,我也不想让你看我这样,但…但是…”声音被压住,听着更委屈巴巴了。
“我知道,我也不觉得怎么样呀,我知道的。”
可是他知道什么呢?他不知道他们两个之前有什么恩怨,不知道亚历山大叽里呱啦说了什么惹得他竟动了手。他只知道他现在很难过,需要他的一个拥抱。
《火鸟》的演出落下帷幕,《凤仙花》的排练也进行到了最后阶段,舞美、服装、乐团都已准备到位,演员们的动作也不再会有大幅度的改变,只会在千百遍的排演中进行细微的调整。每个演员,无论是主要角色还是群舞演员,都把舞步和走位烂熟于心,但还是在精益求精地不断练习,编导们屏住呼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祝君安在排练的时候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再来一次好吗?”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没有人说过拒绝,即使累到顶点了,演员们也会点头,因为首芭的每个演员都可以为了更好而竭尽全力。
“再来一次好吗?”
在一旁观看的程团突然笑了,她侧耳对莱恩说:“一收拉斯,我们之前最害怕苏联专家说这话,但是他们总是说个没完,永远都是‘一收拉斯’‘ 一收拉斯’。”
莱恩也笑了,他明白这是俄语的“再来一次”,曾经是他最恨的一句话,他永远不满足的母亲总是一遍遍地重复。她总是板着脸,冷漠又不耐烦地吐出这句话,莱恩心想如果当时下命令的是祝君安这样的口吻,他想必会心甘情愿情愿地一次次跳下去,像穿上了童话故事里被诅咒的红舞鞋,因为他无法拒绝这样真诚的语气和殷切的目光。
完美主义是芭蕾艺术永恒的追求,完美也是祝君安一成不变的目标,这贯彻他的整个舞蹈事业,但他自认为从未“完美”过,所以他也从未懈怠。
有意思的是,“完美”却是莱恩的口头禅。
他一天少说要说三十遍,赞美舞伴、激励后辈,夸耀祝君安煮过头的拉面,惊叹拿铁从摆满东西的桌子上走过却灵巧地不会碰落一件物品。现在,他作为评委,更是把这个词发扬光大。他的鼓励教育非常成功,得到这两个字肯定的选手们和首芭演员无不以此为荣,祝君安认为这其中的关键在于他真诚又有感染力的语气,让每个听到的人都备受鼓舞,并且想要更进一步。
《顶级舞者》的录制进行到了第三个赛段,也会是莱恩最后的两次录制,他当时和节目组已经说好,合同要在八月初结束,为的就是全身心投入到《凤仙花》的演出。所以如果非常功利地考虑,选莱恩当导师并不是一个利于后期成绩的选择,因为在这次合作赛之后,莱恩就会退出节目的录制,更何况从现实角度出发,别的导师拥有更多国内的资源,与他们合作有可能带来潜在的机会。
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很多选手坚定地选择了莱恩作为自己的导师,这其中有大杉和姚魅,还有同样被复活的郭心悦和邓候,以及他们的新搭档,台湾芭蕾舞演员陳銘時。
陳銘時阳光开朗,一张娃娃脸,不仅很有观众缘,也很受其他选手的喜爱。他十一岁开始在巴黎歌剧院芭蕾舞学校学习,毕业后进入柏林国家芭蕾舞团,21岁的他现在已经是一名独舞演员。
这两期的节目因为需要导师的参与,录制的时间也较长。除了比赛之外,后台的练习日常也是节目的重点。选手们由节目组分组,需要在一个礼拜的时间里合作完成一个十分钟的作品,导师会在最后三天参与指导。
看到芭蕾组的表演时,莱恩非常的惊喜,他们真的把自己的意见听进去了。
“之前的比赛中你们应该也感受到了芭蕾的劣势是什么。观众看到中国舞本能地就是贴近的,这是文化的吸引;拉丁呢,那么的奔放,很有感染力是吧;街舞真是年轻人最喜欢的,最生活化的舞蹈;现代舞的表达也是直击人心。”
三个演员都点了点头,他们也深有感悟。芭蕾在这个舞台上仿佛是个插班生,格格不入。芭蕾优美的基调奠定了观众对其审美印象是柔缓抒情的,而以往5分钟的限制又导致无论是情感的表达还是故事的讲述都是那么的不尽兴,让人有浅尝辄止之感。
“这轮赛制的时间加长到十分钟,我建议冲突感更强一些,节奏要快,怎么形容,让我想想……对,要像个胶囊一样。”
郭心悦疑惑地和邓候交换了一个眼神,陳銘時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一个礼拜以后,他们带来了作品《抉择》,这是一首节奏鲜明的现代芭蕾。邓候和陳銘時分别饰演女孩心中的天使和魔鬼,她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她和天使共舞时优美曼妙,转身投入恶魔的怀抱又瞬间变得邪魅疯狂,郭心悦的可塑性和表现力在这纯洁与欲望的穿插中得到了完美地体现。
看客在这反复之中很容易代入自我,人是太复杂的个体,善恶只在一瞬间。理智上所有人都知道应该选择天使,可是魔鬼却总是有无法抵抗的魅力。
天使和恶魔都在抢夺女孩,三个人交/缠在一起,女孩起又落,最后在音乐戛然而止,她被天使和恶魔高高架起,她低垂地头猛然抬起,似乎是终于做出了选择......
“Bravo!”莱恩笑着为他们鼓掌,他的肯定让三个演员把心落定。“很棒的作品,无论是技巧还是创意,都很完美。如果让我提几个小建议的话,那就是……”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莱恩把动作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演员们零零碎碎又至少跳了十遍,他们对这来之不易的“大师课”倍感珍惜,甘心被莱恩驱使。
三名演员已经累得说不出话,郭心悦靠在把杆上,邓候气息还未平复,拧了瓶水递给她,陳銘時弯下身去,手撑着膝盖发间不住地滴汗,额上的发带早就浸湿了。
“休息会再来一次好吗?”
*乔治·巴兰钦(George Balanchine,1904-1983年),美国舞蹈家、编导。一生编排了200多部芭蕾舞,执导多部歌剧、音乐剧、电影的芭蕾布景。他协助创办了纽约城市芭蕾舞团,任舞团艺术指导,直至逝世前夕。巴兰钦一生结过四次婚,每次结婚的新娘都曾是他创作灵感的缪斯女神,且有过多段往年之恋。
*鲁道夫·努里耶夫(Rudolf Hametovich Nureyev,1938年3月17日~1993年1月6日),生于西伯利亚,苏联芭蕾舞演员。努里耶夫促进了芭蕾舞的流行和推广,并重新确立了男演员在芭蕾舞剧中的重要地位。他的一生又极其跌宕起伏,充满戏剧性:他23岁叛逃,登上西方媒体的报纸头条,他为人个性暴躁,又风流不羁,有好几位同性恋人,55岁,死于艾滋病。
作者有话说
祝导:莱恩打人,我可得守好门
第22章
莱恩指导了名下的另外三组,轮到大杉和姚魅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与其他组不同的是,他们的作品是由姚魅本人编舞的,这让莱恩非常惊喜。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个人合作起来却有些别扭。舞蹈是肢体的表达,语言可以伪饰,身体却很难做假。动作上的贴近与眼神的闪躲相背,处处透露着不和谐的信息。
“先停一下吧,我看下来你们的表演不对劲。我不是说编舞或者技术上的问题,这都没毛病,但是…….”莱恩摸着下巴,不知道如何形容,“看着拧着劲,你们之前不是合作过吗?老搭档了不是,可是我看你俩怎么那么生分?”
姚魅用手背抹去汗水,他下意识先向搭档看去,大杉却低着头不说话,他神色暗了暗,只得向莱恩苦笑,“可能今天状态是不太对,我也……”
莱恩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安慰道:“好的作品都是需要打磨的,没有关系,今天先到这吧,我建议你们先唠唠彼此对这个作品的看法,交流交流,明天我们再看吧,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指导告一段落,摄影师也收工了。
莱恩往休息室走准备换身衣服,看到有人蹲在门口等他。
“有事儿找我,銘時?”
陳銘時慌忙站起身来,“老师!”他很不好意思地拿出一个册子,“可以给我签名吗?”莱恩接过来一看发现是自己多年以前出过的一本写真集。
“当然。”两个人却都没有笔,莱恩打开休息室的门,可是休息室也找不到一根笔,两个人都无奈地笑了。
“是我疏忽了,应该带一支来的,我明天再……”銘時已经有了放弃的意思。
“诶,那边好像有人说话,我去问问。”说着莱恩就朝有声响的一间房间走去,奇怪的是屋里虽有人声,门缝里却没有光,怎么没开灯?
走近一些,听不到里头人讲话了,莱恩正犹豫要不要敲门,忽然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上次输给我…嗯…你…你是不是…不服气…啊…轻些!”
是妖魅。
那另一个人难道是……
加重的撞/击声是大杉沉默的回答。原来在上次比赛就有预示,霸王难敌虞姬的美色,武僧也逃不过狐妖的魅惑。
“老师,里面……是不是姚魅他们!”
“Shh!”莱恩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拉着陳銘時离开了。
到了电梯口,莱恩放开他的胳膊,陳銘時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刚刚他们两个,是在干那档事吗?不会吧!”他似乎被自己的结论吓到,音量突然提高,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他看了看两边没有别人,悄悄和莱恩说:“这未免太大胆了吧。”
“在这儿确实他俩…这确实不合适,但是銘時,这是他俩自己的事,我们还是……”
“当然了老师,我知道!我不会出去乱讲话的。”銘時急切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莱恩点点头,到前台拿了一支笔,刷刷地在内页上写下签名和寄语。陳銘時甫从震惊中回过味来,絮絮地碎碎念:“我知道内地对同志的接受度不高,没有公众人物敢公开出柜,其实台湾也就是这两年彩虹运动才走到阳光下的啦……谢谢老师,写了好多好感动!”
他环顾四周,看没有别人,突然凑近了些,目光热诚,“其实莱恩老师,你能空降这个节目,我真是高兴得要命,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视你为偶像。”
“谢谢你,但是我记得我们岁数也没差几岁呀,咋还能从小就知道我呢哈哈。”莱恩笑了笑,觉得他有些夸大其词。
“是真的!”突然很大声,似是急于澄清自己并非是在吹捧,见吓了莱恩一跳,陳銘時不好意思起来,很小声地辩驳道:“是真的。我十二岁到纽约看姑婆,我姑姑是美国芭蕾舞学校化妆师,她带我看过你们的期末演出,就在圣诞节前,你当时跳的是Monument for a Dead Boy, 当时我立刻原地石化了。”陳銘時放佛是重现他当年的状态,直直地看着莱恩,“Leon, 你是我的启蒙,我才明白我的确是不一样的。”
莱恩透过他痴痴的目光,追溯到那段回忆,十年而已却像是上辈子。
《少年诔》Monument for a Dead Boy*是荷兰编舞家鲁·范丹齐希所创作的独幕舞剧,用闪回手段、非线性叙述方式和电子音乐,讲述了一个心理压抑的同性恋少年如何最终被自己的欲望所毁灭,是同性恋题材芭蕾舞的破冰之作。
这是莱恩用来刺痛母亲的利刃。
当时他发现自己有些不同后,没花多久就淡然地认同了自己的取向,母亲发现端倪后愤怒地指责和谩骂,让本就岌岌可危母子关系面临破裂,叛逆的少年用这个作品向台下的母亲示威。
莱恩还记得,母亲原本满是骄傲地坐在台下,他的儿子在演独幕剧,所有的视线都看向她,这让她感同身受地亢奋。但是在听到了一些声音后,她回过味来,明白了儿子无异于在公开出柜,莱恩记得她的脸当时就由红润变得煞白。
散场后,走出剧场,她狠狠地打了他一记耳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寒假莱恩都没有回家,在宿舍和零星几个离家远的同学过的圣诞节。
那是个好冷的圣诞节。
陳銘時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在,“我现在还会背杜鲁门·卡波特的开场语录:‘没有畏惧,没有犹豫,他只是在花园的边缘驻步,仿佛遗忘了什么;他站在那里回望无花的花园和低垂的蓝天,回望他留在身后的那个少年’……”
长大的少年和幼时少年共舞,姿态和特点相同又相异,小男孩投入了大男孩的(自己)的怀抱寻求庇护,他仿佛在问:我还能去哪里,除了去找我自己?父母之爱将他撕裂,异性让他难堪,于是他从学校的另一个男孩身上寻找别样的安慰、别样的理解、别样的柔情……
陳銘時看见莱恩也是怔怔地立在原地, 他鼓起勇气握住了莱恩的双手,出神地诉说:“我就是你留在身后的那个少年……Leon, 我……”
莱恩如梦初醒,他挣开对方,向后退了三步,“那个,陳銘暂先打住啊。”
陳銘時这突然的表白打得他措手不及。“我能对你产生一些影响,我很感动,真的,my honour. Actually quite flattered. 可能我是你发现的第一个同类吧,但是,銘時,咱就此打住,你明白吗?”
陳銘時的眼里已有了泪光,他依旧没有全然死心,“老师,我知道我们这种身份,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讲出去的,我发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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