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被他说得尴尬不已,“万一我真当上皇帝呢,到时候虽然说受人摆布,但想要杀你一个宦官还是易如反掌的,你就不怕我报复你吗?
海棠嗤笑道:“王爷,说出来就不叫报复了。”
李晟下意识道:“那叫什么?”
“愚蠢。”海棠仔细地打量着他,不解道:“原先我还不敢相信,现在倒是信了几分。”
李晟不再轻易应声,只听得他继续说道:“李凤起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绝对不是他亲生的。”
此时论这个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了,眼下超纲废弛,人心不稳。他出身如何已经并不重要了,王氏有的是机会给他编造出一个天衣无缝的来历。
海棠说城中有接头的人,可足足过去几日,身上的钱也快要花完了,他口中那人还是没有出现。渐渐的,他也坐不住了。
白日里李晟被留在这个地方,海棠就乔装打扮一番,出去探查。
李晟天天喝凉水,吃馊饭。起初,他还略有一些不适应,隔三差五去茅房。可令他感到悲哀的还是发生了,他已经炼就了一副铜肠铁肚,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吃食。在梧桐苑最艰难的时候,虽然和现在比好不道哪里去,但有母亲陪着,总不算太难。
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无比难熬,他天天都要想,自己会被谁带走,等待着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母亲到底在哪里,有生之年,他还能见到她吗?还有,闻燕雪......
被抓了这么多天,他一直提心吊胆,惶恐度日。直到今天才有闲心思考后果。闻燕雪一定气疯了吧,肯定在到处找他。寻他不一定是为了什么,应该是为了那本账簿。那本账簿他也没仔细查看是真是假,怎会有人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夹带在话本中呢?
李晟饿得一动也不能动,他开始胡思乱想,如果被闻燕雪抓到会是什么下场?他亲口承诺过不会杀他,闻燕雪不是那等狡诈之辈,说话应该会一言九鼎。不杀了他泄愤,那他还会怎么做呢?
打断他的腿,再把他关起来,再然后呢?
李晟想不出来了,但肯定是想尽办法折磨自己一番,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无端想起海棠说过的那句话,闻燕雪可曾对他用过真心?
真心是何等模样?他想到的是李微对闻姝的言听计从,他生前有数次想要力排众议,立二人的孩子为太子。李凤起就算知道自己活不长,也要为阿兰安排好日后,爱之则为之计深远。
这就是真心吧?李晟想了想他与闻燕雪,只觉得遍体生凉。真心这种东西还是不敢想了,他们毫无旧情可言,哪怕是这半年来的欢爱,也多掺杂着几分假。他又惊又怕,生怕朝不保夕,这又怎能说是真心。
海棠的话不无道理,他还是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想着日后该怎么办,如何寻找母亲。
想通这个,李晟如释重负,仿佛从沉重的负担中解脱了出来。然而,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李凤起对妈妈是真爱。
第40章 海棠现身
海棠神出鬼没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他每次出去的时候,李晟生怕他出去就回不来了。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一想到闻燕雪的眼神,就有些害怕。那种眼神,犹如猛兽盯着猎物,凶狠而锐利。那种力量,是无人能够企及的。
李晟每天都在想,万一海棠回不来,他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是出去寻他?还是在这里按兵不动?
他饿得饥肠辘辘,有些悲哀地想,现在有谁能救他逃出生天?
正当他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时,他的鼻子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这香味不知从而出而来,有点像酱肉的香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去捕捉并找寻来源。
李晟从地上一股脑地爬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门口。正当他伸手去推门,恰好此时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一道阴影兜头而下笼罩着他,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此人双肩开阔,身强体壮,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堵在门口就像一面墙。
此人给他的压迫感太强,李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来人。
“你是什么人?”
不速之客先是将他身后的柴房打量了一圈,最后视线才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不知是不是李晟的错觉,此人在看到他瘦削的双肩时,神色有些异样。
他毕恭毕敬道:“王爷,我是进忠公公派来给您送饭的。”
李晟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提着的食盒,肉香似乎就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你是什么人?海......李进忠他去了什么地方,他为何不亲自过来。”
此人声音低沉沙哑,听着有些别扭,“属下季武,隶属于北衙禁军,受命于王统领。进忠公公前不久才联络上王统领,只要时机一成熟,就接您进宫。”
他二人就站在门口谈话,这人手中还提着食盒,他似乎看出了李晟眼神中的犹豫,遂举了举手中的食盒,示意道:“快凉了。”
若有似无的肉香味越来越明显,李晟本就不怎么坚定的心有些动摇了。他蠢蠢欲动地看着季武手中的食盒,开始设身处地地替这个人着想。如果这个人要杀他或者想要抓走他,现在就可以动手,光看体型的差距,他二人简直是天差地别。此处僻静,客栈后院的柴房少有人来,他在这里被人悄无声息地杀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再三斟酌,还是侧身让人进来了。这个长相平凡忠厚的男人甫一进来,就将这间一览无余的柴房打量了个遍。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李晟还未意识到他称呼已经变了,满不在乎地说道:“客栈驿馆都有人在盯着,能找到个栖身之处就足够了。”
这间柴房确实简陋得有些厉害,里面连张桌案也没有,季武叹了口气,干脆将食盒放在地上,揭开盖子,香味四溢。李晟一步步靠近,坐在了他的对面,他将里面的吃食都摆了出来。
酱肉肘子,芙蓉肉和玉桂酒。这些都是他爱吃的,李晟惊喜之余,也有些心生疑惑,“有心了,你是怎么知道本王喜欢这些的?”
季武面不改色道:“都是王统领的吩咐。”
李晟心道算他还有良心,“你们统领不方便直接来见我吗?旧友落魄至此,难为他还记得我?”言罢,他自嘲一笑,不知是在讥讽自己如今的处境,还是在感叹人心冷暖。
季武的话不多,闻言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用一双沉默的眼睛注视着李晟,从始至终,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李晟的脸。
就算他不说,李晟也知道是谁在暗中与王若存角力。一想到这些,他就头疼,看来这些人都不希望自己落入他人的手中。只愿有一日他们争斗起来,能饶了自己这条小命的好。
感叹之余,李晟也顾不得什么风度,直接盘腿坐在地上,拿着筷子就吃喝起来。季武也不出声,就安静地在一旁,耐心地等着他吃完,偶尔会给他的杯中斟酒。此人极有眼力见,只要他的酒杯空了,季武就会立马给他满上。这是与海棠风餐露宿这么多日以来,第一次吃到点像样的东西,在山中的时候,海棠差点要给他喂老鼠肉。李晟享受着难得的侍奉,食盒里的东西他一样没落下,吃了个干干净净。
季武见他吃干净了,就麻利地收拾起碗筷来。他似乎只是个送饭的,送完就要走,李晟见毫不犹豫地就要离开,忙叫住他问道:“慢着,李进忠就没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季武皱了皱眉道:“你很担心他?”
李晟疑惑道:“什么?”
季武道:“没什么,进忠公公让我给您传个话,让您切记不要轻举妄动。”
“就这一句?”
“嗯”
不要轻举妄动,意思是在这里等他回来?如果他一直回不来呢?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又是这种感觉,把一切都交在别人手上,他只能被迫接受一切,惶恐地去面对未知的前方。
“王爷,告辞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将李晟瞬间拉回现实。
两扇破门被轻轻关上,发出微弱的声响,在寂静的柴房里格外清晰。
直到他离去很久,李晟都在陷入沉重中无法自拔。海棠究竟去了哪里?他说过城中有他们的人会接应,但碍于有闻燕雪在,不能明目张胆地接应,还需要再暗中观察几天。可接引之人久久不来,海棠只能出去探探风头,结果一去不复返。
还托了一个不知道信不信得过的人捎来了口信,单凭一个口信还不能说明什么。这委实有些折磨人,可他现在的的确确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再按兵不动,观察几日。
李晟就这样打算,一边暗中提防,一边想从季武口中问出些什么来。但这个人接连给他送了三天的饭,李晟发现此人少言寡语,问什么就说不知道,问得多了就不肯再说。李晟问起海棠的事情,他还像以前那样回答,颠来倒去总是那几句说辞,要么他就缄口不语。
直到第四日,李晟才察觉出不对劲来。虽说每日的吃食是挺不错,抵得上他在侯府的时候了,但李晟总有种吃断头饭的感觉,养得膘肥体壮之后再送他上路。季武的来历也愈发不可捉摸起来,在这种紧要关头,就连海棠和王若存都不敢轻易打草惊蛇,此人是怎么旁若无人前来此地给他送饭的?也许这个地方早就已经不安全了。
李晟一夜未睡,神经兮兮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昧地在这里坐以待毙,那些人找湳諷到他是迟早的事情。若真的要他选,太皇太后和闻燕雪他谁都不想选。事到如今,他还能找谁来帮助他。
他将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个遍,发现能帮助他的少之又少。此前李凤起的旧部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他弃之不用了,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自掘坟墓了。
倒是有一个人置身所有事之外,就是不知道愿不愿意伸以援手。趁着时辰还早,天才蒙蒙亮,季武还没有来,李晟悄悄摸出了门。
外国使臣的驿站离这里有点远,现在早市已开,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他将皱皱巴巴的衣服往上拉了拉遮住脸,环顾四周,没发现几个可疑的影子。李晟摸了摸脸,不沾水的话,脸上的易容还能再撑两天。
脸皮已经瘙痒难忍,李晟控制住了自己的手不去挠它,他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步履匆匆地往驿站的方向赶去。
未防有人跟着他,李晟绕了好久的路。外国使臣的驿站附近少有人来往,汉人也不来附近摆摊做生意,直到附近再也看不到人,他才慢慢接近。
如果驿站里还有外国使臣的话,门口就会有禁军把守,可现在驿站门口冷冷清清,乌就屠一行人说不定早就离去了。李晟失望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眼下乌就屠他们也离开了,他现在该找谁帮忙?王若存吗?不、不可能。他们虽有交情,但这个人他最了解,寡情少义,且玩世不恭。如果真找他帮忙的话,他说不定立马就会翻脸无情,马上把他交到太皇太后手里。
这可如何是好呢?难不成真的要向闻燕雪低头?求求他?再服个软?李晟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
正当他陷入两难之地时,身后有一股大力猛然将他翻了过来,那人竟然是面色苍白的海棠,几日不见他狼狈了许多,神情都有些恍惚。
几日不见的人忽然出现在了这里,李晟原本还有些担忧他,现在都化作了满腔的愤怒。
他甩开海棠的手,怒道:“这么多天你都去哪儿?”
海棠的神情有些紧张,他不停地看着四周,仿佛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在窥伺。
李晟也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于是不满地推了一下他。
“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海棠却忽然拉着他就要走,“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第41章 再次相遇
“等等!这是要去哪里?”
海棠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开始奔逃。不管李晟与他说什么,他都置若罔闻。
两人慌不择路地跑了一段之后,李晟实在是忍无可忍,甩开他的手质问道:“这么多天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见了面也什么都不说,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
海棠身上的女子衣裙已经不见了,他身上是一件破破烂烂的短褐,看来他这几天过得不怎么样。
“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以后再和你解释,我们先走。”他拉着李晟就要继续走,两人没有走大街,而是转入了附近的巷道中。
这附近安静得有些诡异,只能听到俩人沉重的呼吸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走了没有多远,李晟心有所感地抬起头,只见墙头黑压压地伏着一大片黑影,正悄无声息地窥伺着他们。见被李晟发现,这些人从墙头一跃而下,直朝他扑来,李晟不知所措,惊叫出声,海棠瞬间警觉,一把将他拉到身后。
那些人来势汹汹,将他二人团团围住。这些人一身黑衣短打,个个身高体壮,李晟心中的不详原来越浓烈。
这些人都是练家子,行伍出身,想要从他们手中逃脱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这行人渐渐逼近,海棠从腰间抽出藏好的短刀,横在胸前,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用只有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李晟轻声说道:“我数三声,你就往南边逃,我会尽力拖住他们。”
李晟冷汗直冒,他看了看这群虎背熊腰的男人,又看了看挡在他身前的瘦弱的海棠,有些语无伦次道:“我、我一个人?那你呢?”
“三......”
“你怎么不听我说话,他们这么多人,你打不过他们的,我们不如另想办法......”
“二......”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
说是迟那时快,海棠一个飞扑跳起身,那伙儿人正要防备时,他却一脚踹在了李晟身上,这行人显然是没有料想到他会对自己人下手。
李晟后背剧痛,胸腔也在作痛,喉间泛起了血腥味。他连一句脏话也骂不出来,就见海棠用他的身体借力发力,飞身出去,以极快的速度放倒了一个人,刀被他甩了出去,趁着人群躲开的瞬间,密不透风的包围被撕开一个豁口,他大吼道:“快跑!”
李晟想也没想,拔腿就跑。此时的他完全忘了今后的处境,他没有想过如果这次逃走了,他该去哪里,若是被抓住了他又该怎么办。他顾不得想那些了,只是一昧地逃跑。
那些人显然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李晟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没跑两步就被追了上来。他被拎这衣领子拽到了地上,双手被人反绑着压在身后,他的脸贴在地面上,被摩擦到的地方火辣辣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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