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光河怔怔地看着表盘上红色惊叹号,“怎么办?”
程泽将车熄火,抬手看了眼表,微微皱起眉:“还有半小时就要开会了,重新找一辆电动智能汽车开过去显然来不及。”
他开始有些发愁。
如果昨晚不开车去山里度假,或许还有电可以驶向商会现场。
现在找不出好的解决办法,真是令人头疼。
“只是没电嘛!”池光河说着,就掰断了右手中指。
“小河,你?!”程泽震惊地看着他。
池光河推开车门,走到车身旁边,打开了充电接口,将手指插了进去。
他用左手轻轻拍着车身:“乖,哥哥现在给你充电,一定要支撑着我泽哥顺利抵达商会现场哦!”
“小河!你这样行吗?”
程泽焦虑地看着他,顺便扫视了一圈周围,确定不会被人发现他们的可疑之处。
池光河灿然一笑:“没事哒,我会保留最后一丝电量,回头你得找个地方给我充电哦!”
程泽紧闭双唇,神情十分严肃,紧紧盯着池光河,生怕对他有一丝怠慢。
几分钟后,池光河电量只剩5%,他果断收回了手。
“泽哥,快走,给我找个地方充电。”
程泽话不多说,等池光河一上车,迅速发动引擎,朝商会地点疾驰而去。
途中,程泽提前打电话联系了会议室负责人,让她准备好一间单独的休息室。
他一到会议地点楼下,就横抱着池光河往里冲,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医院呢!
“程泽,会议马上开始了。”负责人跟在她身后匆匆地追。
程泽一口气抱着已经没电的池光河,坐电梯上9楼,面不改色:“哪边?休息室?”
“这边,这边!”
负责人气喘吁吁:“确定,不用送他去医院吗?”
程泽一口否决:“不用。”
他们来到那间挂有“VIP私人休息室”标牌的房间门口,程泽推门而入,负责人跟了进来。
“你先出去。”
“啊?哦……好。”
程泽将池光河平放在沙发上,在房间里找到一米长的排插,将它拉过来,供池光河充电。
将他安置好后,他迅速离开房间,关好门。
负责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到底怎么了啊?”
程泽站在门口,一手叉着腰:“没事,这间房,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半小时后我会过来一趟。”
“好好,现在这层楼开会呢,不会有人的,我跟保洁阿姨说下,就没人过来了。”
“嗯,会议室在哪里?”
负责人伸出手臂,指向左侧:“这边走。”
程泽匆匆赶到会议现场,有几位业内大咖,以及准备赞助的投资商,他们在等程泽介绍本次项目内容与计划,以及将试运行车辆展示给他们看。
程泽业务能力精进,侃侃而谈。
此时正在休息室充电的池光河,才刚插上电不久,还没足够的电量支持“声音大于2分贝自动断电”这项功能。
一位业内大咖的俩孩子,今天陪爸爸来这里参会,他们一个才五岁,一个四岁,实在无聊,整层楼都被他们跑遍了。
只有这间VIP休息室还没进去过。
“哥哥,这里还没探险呢!”
“走!我们要去打败大魔王!”
“冲啊!”
两个小朋友踮起脚尖,转动门把手,就冲向了休息室里。
“真的有大魔王耶!”
“不许动!”
他们两个,没人手持一根会议里拿的伸缩鞭,指向正在沙发上充电的池光河。
池光河毫无知觉,他的右手中指依然插在插座中。
“大魔王!快醒来!不然我就要打洗你!”
“快点醒来!跟我决一死战!”
无论两个孩子对着池光河怎么大喊大叫,池光河都无动于衷。
“哥哥,你看他的手!”
他们围到池光河的右手边,他的右手从沙发上垂下来,中指插入插孔。
“哥哥,他的手指断了吗?”
“不知道,拍下来,回去问问爸爸。”
于是,他们打开小天才电话手表里的相机,对准池光河充电的手指“咔咔”,连拍了好几张。
就连手腕上的小金猪手链都拍了进去。
“哥哥,走吧,我有点害怕。”
“走!”
哥哥带着弟弟迅速跑出了休息室,他们打算第一时间去告诉爸爸,这里有个奇怪的大哥哥。
他们一口气跑到会议室门口,他们的爸爸还在开会,于是他们又跑到其他地方玩儿去了。
程泽在会议上讲述时,一直留意着时间。
刚好过了半小时,他宣布中场休息几分钟。
当他一只脚刚跨出会议室门口时,就见到池光河出现在了眼前。
“小河!你,你充好电了?”程泽压低声音惊讶道。
池光河咧嘴一笑:“够撑一会儿的,主要是外面总有动静,我几乎每分钟都要醒来一次。”
“那我尽快结束,带你回家。”
两人站在会议室门口聊着,其他人出出进进,见到他俩都礼貌点头。
那位叫傅盛的行业领军人物,出现在门口,他中年发福,挺着大肚子,穿着一身西装,仰头朝程泽他们笑道:“程总,不介绍介绍这位年轻人啊?也是你的合伙人吗?”
程泽迟疑了几秒,他还没想好怎么向他们介绍池光河。
如果是与自己关系稍微亲近一点的人,他完全不会避讳,会直接介绍池光河是他的爱人。
但面前的只是可能的商业合作者,如果不能合作成功,什么都不是,倒不必跟他们介绍得那么详细。
可他又担心池光河多想。
正在他犹豫的瞬间,池光河朝傅盛挥了挥手:“我是他弟,希望您在工作上多多包涵我哥哦!”
“好,哈哈哈……”傅盛大笑起来,注意到池光河手腕上耀眼的小金猪。
“程总真是年少有为,这个项目未来肯定会在全世界流行开来。”
傅盛恭维了几句,程泽照单全收。
几分钟后,程泽继续开会,池光河在外无聊等候。
片刻后,程泽带着池光河,以及一众参会人员去停车场,亲自展示智能电动汽车的优势。
全部流程结束后,有两位投资商当即确定,要入股光泽公司。
另外几个需要拿着方案回公司,开董事会决定,希望很大。
这次商会在愉快中结束,程泽马不停蹄带着池光河回家充电。
同一时间,傅盛开着车载着两个小朋友去培训班。
两个小孩在后座吵吵嚷嚷。
突然,其中一个趴到驾驶位椅背上。
“爸爸,我们今天见到了一个断手指的哥哥哦!”
傅盛被吵得头大,有点不耐烦,一听就知道他们又在胡说八道:“那是残疾人。”
“不是的,不是的,爸爸,那个哥哥长得很帅,一点都不残疾!”
傅盛:“那就是长得帅的残疾人!”
他只想两个小孩快点闭嘴,让他安静一会儿。
这时,大儿子伸长手臂,把手腕上的小天才电话手表举到傅盛侧脸旁,喊道:“爸爸!你看!你快看啊!他的手指头断在插座里了!”
傅盛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顿时一个急刹车,差点把两个小孩甩到前座去。
“爸爸!你干嘛!”
傅盛深呼吸,立马将车靠边停好。
“给我看下。”他拉着孩子的手腕,伸出食指,在他的电话屏幕上划动。
这个纤瘦白皙的手腕……这个小金猪手链!这不是程泽的弟弟吗!
他的中指……居然插在插座里!
一直搞人工智能研究的傅盛,凭直觉,认定此事不简单。
“这个大哥哥当时在做什么?”傅盛问孩子。
两个孩子争先恐后告诉爸爸。
“他在睡觉!”
“我们怎么吵他,都吵不醒呢!”
“我们都说了,要起来打一架,他都没醒!”
“爸爸,他是不是死了?”
傅盛紧紧盯着那张图片,沉默良久。
他平复好心情,继续驾车,但他脑子里却是池光河那挥之不去的模样,以及那只戴着小金猪手链的手。
……
程泽载着池光河回家后,池光河便先回房充了俩小时电。
楼下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程泽走到楼下,见程奶奶正坐在客厅中小憩,她的腿上盖着毛毯,电视里小声放着广告。
程泽蹲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手,还好,不是很凉,他把毛毯往上拉了拉,再将奶奶的手盖了进去。
这时,保姆端着做好的饭菜从厨房里出来,见到程泽。
“吃饭吗?”
“嗯。”
程泽往餐桌这边走来,保姆往楼上看了眼,问道:“小池不吃吗?”
“他睡觉,现在不吃。”
保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色有些不太好,说道:“泽泽,程奶奶现在的病情不太好,她这两天出现吞咽困难,所以这两天都是做软食喂她的。”
程泽听完,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会这样?”程泽问。
“我听我们同行,就是有照顾过阿茨海默症这种病的同行,她们说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就是……”
后面的话,保姆没说了,但程泽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程泽捏紧了筷子,喉咙里像是添了一堵墙。
他努力挤出一句话:“我会请个私人家庭医生,你们一起照顾奶奶。”
“嗯嗯,我一定会用心照顾好她的!”
程泽侧过头,看向依然还在休息的程奶奶,她孤独的身影,像是嵌在落地窗里的一幅画。
程泽的心却隐隐作痛。
他心情沉重地吃完这顿饭,交代保姆不要去叫醒池光河,让他好好休息。
他走到程奶奶身边,蹲下来。
程奶奶微微睁开眼,嘴里呢喃着:“老头子……老头子?”
“奶奶。”程泽喊道。
但程奶奶只顾自言自语:“老头子,把那只鸡洗干净了再宰,两个孩子要吃营养的。”
程泽泪眼朦胧,哽咽着:“奶奶,我出门了,一会儿就回来。”
程奶奶还在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兀自笑起来,没有注意到程泽。
他轻轻拍了拍奶奶的手,这才离开。
池光河安静地在房间里充电,等完全充好电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他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不行……屁屁有点痛,于是他翻身趴在床上。
池光河摸到手机,看了眼时间,给程泽打了个电话。
“醒了?”程泽秒接,温柔问道。
“嗯,泽哥,你什么时候回呀?”池光河声音还有一丝嘶哑。
程泽笑道:“开完会就回,你饿吗?让阿姨给你做点吃的。”
池光河懵懵地摇摇头:“不饿,就是这里痛。”
他反手拍了拍自己的臀部。
程泽嗤笑道:“拍得这么重干嘛,整个办公室里都是‘啪’的声音。”
“还不是怪你!”
“我抽屉里有一些药,你看有没有止痛的,先敷一下,搞不定就等我回去帮你涂。”
池光河点点头:“喔,我先自己试试吧。”
“嗯,乖,等我回去。”
“昂!”
挂断电话,池光河磨磨唧唧从床上下来,程泽只说了抽屉,没说哪个抽屉呀!
池光河只好一个一个找。
他闲得无聊,决定先从衣柜下方的抽屉开始找药膏。
衣柜下方只有两个抽屉,平时会放袜子,池光河猛地拉开抽屉,一眼就看到了被整整齐齐的袜子压在最下面的塑料袋。
不会是新袜子的包装袋吧?
可是露出的这一角又不太像。
池光河将一堆袜子扒拉开,捏住塑料袋的一角,将其抽了出来。
居然是一份医院的报告??
塑料袋上的名称显示的是一家精神科医院?
池光河皱紧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泽哥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他从里面抽出厚厚一叠纸质资料,他一张一张地翻阅,越看心里越痛。
程泽在大三到研二之间,患了重度抑郁症,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吃药,这些都是病历和复诊记录!
就是在池光河离开之后,程泽整个人一直徘徊在崩溃边缘。
如果不是努力治疗,靠药物支撑,或许今天,池光河再也见不到程泽了。
他的眼眶微微湿润,他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泽哥经历了这么恐怖的一段岁月。
对他来说,只是离开七天,一晃而过。
但对程泽而言,是七年,是两千五百五十五天!
他真的无法想象,程泽是怎么度过没有他的日子的。
他再也不想离开他的泽哥了,池光河眼眶红红的,抹了一下眼角。
池光河坐在地上,一点一点看完全部的报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算陪着程泽走过这段时光。
许久后,他缓缓将这份病历重新装好,原封不动地放回到抽屉里,再把那些袜子摆放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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