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人多,一片吵闹,两人的说话声不太被人听得见。
姜亦从刚端上来的盘子里拿了两颗糖放在杨净秋手边,杨净秋侧眸,不情不愿地说了声谢谢,姜亦差点没听见。
陈岁里又说:“有人和我说了苹果的事,他们说你自私。”
杨净秋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彻底冷下来,“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陈岁里眉眼舒展开,面上显过吊儿郎当的神色,额前碎发被风吹动,些许遮住眼睛,看向杨净秋的眼神,是她在这里从未见过的认真,“我不相信他们,我想听你说。”
游九于见着杨净秋不断变换的脸色,心底有些服气,也更加确信自己不是哄孩子的料。
“你想听我说我就说?”,杨净秋冷哼一声,将头转回去,但语气松快了不少,不似之前仿佛含着冰渣。
陈岁里轻笑出声,“行,不说就不说,反正这世上也不会再有像我这么相信你的人了。”
杨净秋:“……”
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骗子。
不过单单看向陈岁里,来过的这么多人中,只有他说话,她勉强爱听些。
“是杨群自己不要的,奶奶骂我,他不敢说话。”
“哦”,陈岁里说:“看吧,我就说我相信你。”
他边说,不时用公筷给杨净秋夹菜。
杨净秋没再主动说话,但陈岁里夹的菜她也都吃了。
“你心情不好?”,陈岁里问,“吴秀菊和你说什么了?”
“想知道?”,杨净秋讳莫如深道:“今晚五点,跟上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她似乎是怕陈岁里再有问题问她,便先开口:“闭嘴,还真当我言无不尽?”
陈岁里笑着坐回去。
还算其乐融融地吃完一顿饭,杨净秋没有久留,便先走了。
姜亦当时坐在杨净秋另一边,所以对话他听了大差不差,只听他说:“陈教授,你有没有觉得,从这个副本开始,NPC好像开始有自己的意识了,是那种完全独立,可以感受到的自我感。”
十五年后的杨净秋他们没怎么打交道,所以还不是很看的出来。
但小杨净秋,从之前的两次对话,的确是脱离了以往NPC按部就班的说话方式。
陈岁里说:“是这样,而且像你之前说的,也是第一次遇见可能有两张照片的副本。”
“照片世界在变强…”,游九于突然插了一嘴,“这样下去,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着离开。”
陈岁里:“怎么不能,等这个副本要结束了,我逮着杨净秋再问一通。”
天色将暮未暮,逐渐为深蓝替代。
村口响起几声犬吠。
老杨家热闹的宴席过后,收尾便显得冷落。
“杨老头出门了”,姜亦叫道。
“常伯,你就在房里等我们回来”,陈岁里叮嘱道。
等会的路不好走,常伯在的话,他们可能顾不上。
“好。”
夜路不好走,他们还得同杨老头保持一定距离,不然可能被他发现。
“是后山…”,姜亦道。
原来不止那个斜坡可以通往后山,杨老头不知从哪家人房子后面沿着一条小路,路程竟然还缩短了一半。
他背了一个小背篓,背篓摇摇晃,不知装了什么在里面。
吴秀菊一个人在阁楼,瘫坐在床。
她眼神涣散,不知怎的,额前急出一层细汗。
洗手间的水声从始至终都没有间断,花洒也往下滴着水。
“淅淅沥沥”响个不停。
第046章 彼尔之邻(20)
树影在风中仿佛被无限拉长,荒凉后山一片死寂,行走间甚至能听见沙砾与鞋底的摩擦声响。
杨老头在一处石坡前停下,回首张望四周,陈岁里他们迅速在树后面躲好。
直到不远处逐渐响起泥土松动的声响,几人才缓慢从树后面探出来头。
杨老头从他之前的地方又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陈岁里他们在挖一片空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背篓抱在身前。
他的背影遮住了前方的情形,陈岁里他们看不真切。
只知道不多时杨老头便又起身,将先前挖出来堆在一边的土壤又重新填了回去。
他在那块地方站上去踩了踩,直到基本看不出来什么起伏,再又从另外的地方捧了两捧干土撒了回去,最后还从松林里捡了不少松毛铺地,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这里埋过什么东西。
幸好他们跟着来了,陈岁里心想。
杨老头办完了事,再次瞅向四周,没发现人,才收拾了工具打算往回走。
姜亦还以为他是要原路返回,早早拉着人躲到了后面林子里。
不曾想他来时走一条路,回去的时候又要走另一条路。
看他的方向,应该是要从斜坡那边回去。
地方安静下来,无名的沉默反让人心惊胆战。
陈岁里在确认他不会再回来过后,才领着人到了被松过土的地方。
“我们出门的时候也该带点工具才是”,陈岁里说。
不过也确实没想过今晚还要自己动手。
“姜亦。”
“嗯?”
陈岁里说:“你最好提前有个准备,我猜鬼婴现在已经是来到这条时间线之前的状态了。”
姜亦紧了紧手指,道:“我没事…。”
他甚至蹲下来和陈岁里一起,用随手捡过来的树枝,开始疯狂刨土。
游九于没和他们呆一起,而是只身踏入松林,夜风送出来松林特有的木香,简直快要让人忘记自己所处的境地。
借着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光线,他看清了这附近俨然是一片坟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姜亦极浅的一句呼声。
他眼神在碑上短暂停留了一秒,然后迅速来到两人跟前,问:“没事吧?”
姜亦指了指被他和陈岁里刨出来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坑,他们没有刨到底,却已经可以预料到下面的景象。
血水黏住土壤,让气味都变得刺鼻腥臭。
露出来的断肢狰狞刺目,往外流着血。
陈岁里强忍住内心的翻涌,观察过刀口之后说:“这伤口和杨老头之前追杀李百泉所用的那把菜刀有些像。”
“你这样说我也记起来了”,游九于点头,“确实是。”
时间不容许陈岁里思考更多,他迅速起身,目测了与水房的距离,然后一步一步数着步子从水房往过来走。
游九于道:“还是埋回去吧。”
姜亦和他一道动手,将之恢复成了和之前杨老头一模一样。
陈岁里这时候也刚好走到,在两人抬头后,他说:“二十二步。”
“走吧,回去,再晚就不安全了。”
游九于说:“我们也走斜坡那边,不用过杨老头家门口。”
月色铺路,三人卸下周身银辉,迈向白炽灯光。
吴婶儿也刚从老杨家忙完回来,面上疲惫都还没来得及卸下,就见着陈岁里他们摸黑才回家,心生疑虑,便问:“你们去哪儿了?”
姜亦给陈岁里递了一个眼神,便回答道:“去小卖部转了转,买了点小零食,姨你来点吗?”
他说着就从兜里拿出来两袋干脆面,作势要上前。
吴婶儿连忙叫住他,说:“不用了,你们自己吃吧。”
就在这时,外边院里的灯光突然亮起,有脚步声渐近。
吴婶儿回头去看,发现是杨群端了不少东西过来,他对上吴婶儿显然就没有对杨净秋那般随意,脸上神色还有些拘谨。
杨群说:“婶婶,奶奶说今天席上还有好些东西都没上过桌,让我给你们送些来。”
吴婶儿双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笑着接过,说:“替我跟你奶道个谢。”
“慢点回去,我给你看着点灯。”
游九于特意放慢了脚步,于楼梯拐角将一切尽数收入眼底,连带着吴婶儿转身后漠然的神情。
等回到房中,陈岁里才得空笑道:“姜亦,你什么时候揣的?”
“吃吗?”,姜亦给陈岁里一包,“之前买的,本来想着哄小孩的,小孩不吃这一套。”
游九于在陈岁里打开包装袋之后不客气的抓了一把,“也不一定,杨净秋不吃这一套不代表杨群也不吃。”
常伯将床头柜的碗筷端到窗边桌上,说:“先吃饭吧,给你们留的。”
“有发现什么吗?”
“嗯”,陈岁里将碗筷分好,说道:“鬼婴肢解后被埋了,今晚肯定会死人,所以我们得快些。”
“什么事啊这是…!”,常伯叹了一口气。
陈岁里两三口吃完,从屋子里找了纸笔就开始写字,本就不大的纸张密密麻麻写了不少,看上去挤的很。
“这么多吗…”,姜亦道。
陈岁里见几人吃完了,将纸笔分给几人,“别愣着了,过来一起抄。”
他嘴上说笑,手上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职业病吧,总想把知道的都写上。”
什么日记本上提到的二妈家的孩子,什么鬼婴的生母其实是余艳,还有杨净秋说过的可能有用的内容,以及鬼婴的埋骨之地,陈岁里通通写了上去。
当然,他们的任务他也写了上去。
姜亦他知道,所以便只问了游九于:“你有什么交好的人吗?”
游九于摇头,“就给你那队长递消息就行了。”
“行”,陈岁里起身,将所有写好的纸张收到一起,开始在屋子里找地方放好。
他走近了认真打量常伯睡的这张床,发现同十五年后的那张肉眼看不出来区别,便在床板下面塞了一张。
然后是衣柜、床头柜、窗户缝…
常伯思考过后,说:“我记得第一天早上你们和另外两个人关系也还不错。”
他指的是徐立军和李归帆。
陈岁里一想,也是。
便又走回去稀稀洒洒写下一行字。
「想完成任务,拿着纸条去找我家队长」
游九于不解道:“不署个名吗?”
陈岁里将纸条在手中晃了晃,笑说:“不用,看见字他就会知道是我留的。”
他打开门出去,用殷惟州教过的方法开了最可能的两扇门,后将纸条藏在他和李归帆住过的那间房里。
回去的间隙,陈岁里低头看了眼APP,第一个任务还没有完成吗。
不等他多想什么,巨大的窗户碎裂声震的人耳膜生疼,陈岁里猛然抬头,严肃了脸色,几步狂奔至门口。
头顶窗帘被尽数拖拽在地,玻璃碎渣飞向四面八方,窗口站了一个黑衣女人,她右手握住一条漆黑色长鞭,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泛着金属冷光,从她脚下快要延伸到陈岁里脚边。
常伯被她掐住脖子,却没想要他性命,只是让人无法动弹。
陈岁里手心起了一层汗,却尽量让自己面上看起来波澜不惊,他直接了当的开口:“你是谁,你的目的?”
梁怡往前走了两步,离窗户远了点。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梁怡。”
女人将长鞭圈成几圈,收回她自己手中,“我要你告诉我,杨净秋的秘密,不然我就杀了他。”
梁怡稍微收紧了指尖的力道,常伯喉间便发出难耐的挣扎声,他呼吸渐紧,脸上青筋突起。
游九于握拳,一脸怒容道:“放开他!”
“知道的最好都告诉我,不然一个也跑不了”,梁怡说。
游九于冷笑一声,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姜亦惊呼:“游九于!”
眼见着梁怡手中的鞭子就要落下来,细密的倒刺在这一刻格外清晰,这要是挨上一下还不得掉一层肉。
姜亦深吸一口气,连甩三把手术刀出去,手术刀在撞上长鞭的那一刻发出刺耳的刮蹭音,却没有撼动长鞭分毫。
手术刀原路返回,姜亦下意识的去躲,回过神游九于已经同梁怡交上了手。
现在的情况是,即便梁怡手中还控制着一个常伯,游九于依旧占不了上风。
陈岁里锁好门,不得已唤出来外婆,在外婆的协助下游九于才显得没有之前那样狼狈。
“砰”的一声。
游九于被一脚踹出去老远,外婆幻化的长肢想要趁机偷袭,梁怡手中的长鞭却突然又化作一柄长剑,从上而下,直接斩断了外婆一只手。
“外婆?!”,陈岁里叫出声。
“没事…”,外婆吸着气说。
毕竟手断了还能再长,只是现在恢复起来太慢,局势对他们很不利。
姜亦退到门口,这时候却突然发觉背后传来撞击感。
陈岁里察觉到什么,瞳孔猛缩,忙道:“姜亦,离开那里!!”
姜亦几乎前脚刚走,后一秒那扇门便直接倒下,发出沉闷的巨响,地板都有了震动。
而门外,赫然是陈观带着人堵在了那里。
第047章 彼尔之邻(21)
怪不得。
怪不得梁怡制造出这样大的响动也不见吴叔他们上来。
游九于捂着胸口站起,眼神急切的盯着常伯颈间的那只手。
但他也没给陈岁里压力,因为他知道,像梁怡她们这类人,过河拆桥是常有的事。
梁怡丝毫不被游九于的眼神侵扰,向后坐在方才他们吃饭的桌上。
双腿交叠,裙边伴随她摆动的弧度微微晃荡,一手握住长剑,一手捏住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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