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他们没动,陈岁里觉得可能是自己那句话说动了他,他不可能将陆可一个人留在照片世界,陆可也一样。
孙漾他们没动,陈岁里大概也能猜的到,因为队长这边没动,孙漾在众生喧哗承了自己的恩,他说过会还,估计就是算在了这次。
是个可以交的朋友。
但经过李归帆的事情,同时也让他知道了,再好的朋友,在绝对的立场面前,也会兵刃相向。
就像队长曾经说的:一切都只有相对,没有绝对。
万家乐看的揪心,问:“不帮忙吗?”
姜亦说:“过了十几个副本的老人了,哪里会没有点底牌,之前选择隐忍,是因为还不到时候。”
“再者,只剩三分钟了,想照片在哪里都来不及。”
靠,万家乐瞬间蔫了,觉得火烧眉毛。
李归帆和徐立军杀红了眼,在不危及玩家性命的情况下,再没什么顾忌,仿佛有人想要同他们争抢,就会立马反扑,狠狠咬下对方的血肉。
「剩余时间:2分钟」
孙漾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带着队友靠近殷惟州他们,又几乎和陈岁里同时开口,道:“会不会和道具有关?”
陈岁里说的是:“照片世界对我们想要离开这件事本身就是怀有恶意,但我也相信它给出的道具的确有这样的作用,可它真的会让我们有机会使用道具吗?”
孙漾主要是从正面分析的:“因为相比于NPC,这次的道具显然更为重要,甚至于最后,唯一的NPC还死了,这只能说明…”
几人面面相觑,所以道具还是得从李归帆手里抢过来。
时间容不得他们多做迟疑,几方合作,开始围攻,想要速战速决。
殷惟州:“李归帆,把道具交出来,照片就是道具,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李归帆眼神尽是狠意,陈岁里瞬间什么都明白过来。
他哪里是不知道,他是真的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归帆他妈的就是不愿意承认这是照片世界给玩家挖的坑,他要守着道具一直到死。
殷惟州用技能牵制住徐立军,其他人也没闲着,可李归帆就像是滑不溜手的泥鳅,着了魔一样始终不愿意放手。
「剩余时间:1分钟」
来不及了,所有人心口同一时间敲响了警钟。
可任凭他们如何打骂、拖拽,李归帆始终蜷缩着身体,接近匍匐的姿势,死命将心脏护在怀里,不肯松手。
他已经疯魔了!
在场的大部分玩家,都是经历过众生喧哗副本的,所以不敢杀人。
可不敢杀,事情就会一直僵持下去。
「剩余时间:30秒」
在这种危急关头,殷惟州容色紧绷,又突然察觉到手心传来温热,是陈岁里趁乱牵住了他的手。
“不好,他要使用道具了!”,有人惊呼。
“队长,你看那是什么?”,陈岁里眼神露出惊喜,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殷惟州心想或许是事情有了转机。
顺着陈岁里的视线,殷惟州什么也没看见,陈岁里眼神却倏然转换,是说不清的冰冷。
外婆会意,目光不舍的看过队员,打算同陈岁里一道孤注一掷,手臂伸长,从后背贯穿李归帆心脏。
连同他护在怀里的心脏一起,被外婆徒手捏的粉碎。
可外婆没想过的是,陈岁里从头到尾,都只将自己列入了死亡名单。
他在等最后一刻,在等事情出现转机,可是时间不再,陈岁里看见有孩子动了心思,他不能再等了。
“不要——!”徐立军声音悲怆,仿佛能穿透塔顶,从这高空沉寂崖底。
明明,他们明明就只差一点。
他和李归帆努力了这么久,数年如一日的摸爬滚打,死里偷生,到头来却如烟花转瞬即逝,久别重逢的甜怎么那么远。
远到看不清前面的路。
还有路吗,后面的路还会有吗?!
陈岁里在殷惟州耳边说道:“惟州,我爱你。”
接下来的机械音响只在陈岁里一人脑中响起:
「玩家是否确认转让技能」
「转让对象:姜亦」
陈岁里选择确认。
而另外的地方,王樾和张雩同时转头。
他们一个已经下了孤注一掷的决心,另一个手心攥着姜亦给的手术刀甚至都已经比划在李归帆胸前。
却都在外婆的动作下慌了神。
不会的,应该不会这么快。
原来梁怡那些人作了那么多恶都没有立刻死亡,陈教授这才第一次,不应该。
不应该。
僧人的心脏被捏碎,不觉寺消失的门凭空出现。
这次的副本,道具和照片竟然真的是同一个东西。
所以从头到尾,这都是照片世界精心设计的清剿,它要将那些有能力又有野心的人,清理出局。
它以能够离开照片世界的道具作饵,却从未真正想过要让他们离开。
回头去看,这个副本处处都是挖好的坑,只等着他们跳进去,幸运的玩家只是徒劳一场,不幸的玩家便是命丧于此。
托李归帆的福,他们发现这一切的时间提前了,也托李归帆的福,让这个世界难度倍增。
「剩余时间:十秒」
“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划破长空,正中陈岁里眉心,他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来不及看殷惟州听见自己说爱他之后的神情。
陈岁里意识开始混沌,他死之前竟然没有将一生走马观花的放映,而是想起来诺镶。
原来,将死之时,人的眷念情绪会这样重,每一秒都想是永恒。
陈岁里觉得自己比诺镶幸运。
因为有句话诺镶没机会说,但他说了。
玩家争先恐后的涌入那扇门,孙漾三人即便感伤,却也不好久留,道过别便进了门。
陆良也带着陆可离开。
“陈教授——!”,队里有人崩溃大喊。
殷惟州眼圈发红,肩上的分量让他不敢回头,他第一次失了方寸,脑子里一片空白,忘了该做什么,该怎么办,只盲目而哆嗦的叫着人的名字:“陈岁里…陈岁里…”
“队长,道具,我们有一个道具可以收容灵魂!”,柳长映着急慌忙中记起,又将那瓶状的道具往出来拿。
殷惟州沉声道:“走,你们都走!”
“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死吗?!”
现在只有柳长映还敢问话:“队长,那你呢,你打算就一直呆在这里了吗?”
殷惟道:“我会回来。”
柳长映眼神一凛,对剩下的人说道:“都走!”
殷惟州抱着怀里人,五脏六腑疼到仿佛撕裂。
李归帆还剩下一口气,嘴里咳出来两口血。
他的眼前一片恍惚,瞳孔涣散,什么也看不清,但依稀似乎是有人来接他,还不止一个。
他看见她们弯下腰,又朝他伸过来手,模糊的轮廓可以看见笑容的痕迹。
“小帆,怎么这么不长心,和你说了在照片世界什么样的人不可信,你怎么就不听呢。”
“对不起,青姨,连累大家了。”
“都是小事,下次千万多长点心就是了。”
“李归帆…你过来…再最后帮我…理理裙子…咳咳…”
“浑蛋,我不是说了叫哥哥吗,阿颜你别闭眼睛,你不是想听我说我只有你一个妹妹吗,你醒过来啊,你听我说啊,在我心里,你比我亲妹妹好一千倍一万倍…!阿颜,我求你,你醒过来…醒过来…看看我…!”
“队长,对不起,不能再陪你们一起走下去了,我等你再找到我。”
“不要——!别走——!”
“小帆”
“队长”
“李归帆”
…
不同年龄和声线的人一起叫他,这些声音早就刻在了李归帆骨子里,化成灰他都记得。
“我答应你们…我和你们…一起走”,李归帆说完这句,蓄了良久的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和他的头一起,永远垂落。
直到最后一刻,徐立军也没走。
他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副躯壳,这样的身子,又能走得了多远。
似乎是受了李归帆最后一句话的刺激,也可能是和李归帆一样,早在雪川副本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现如今,队里八人,只剩下他一个。
万念俱灰,太容易。
他躺到李归帆身边,像从前那样护着他,“队长,你去哪里,老徐都会陪着你。”
第105章 分道
殷惟州回到公寓时,手机响个不停,群里炸开了锅,他大概知道在说些什么,却不想去看那些消息。
柳长映给他打过来电话,殷惟州不想接,可这个时节,不能让人担心。
“队长,万幸你回来了”,柳长映语气有说不出的焦急,“我真怕你一个没想通,错过时间。”
殷惟州现在没什么心情说话,便道:“长映,我在公寓。”
“先挂了。”
殷惟州将手机放到一旁,柳长映没说话,过后响起挂断电话的声音。
就在刚才,陈岁里还在他身边,陈岁里的手牵着自己的,指尖仿佛留有余温。
殷惟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惟州,我爱你。”
陈岁里对他说过很多句喜欢,却从未说过爱。
殷惟州不相信,他不信陈岁里就这么没了,陈岁里一定刚从公寓里醒过来,他回来了。
殷惟州:「回来了吗?」
殷惟州:「我好像最后出现了幻觉,幻觉里我没能将你带回来,对不起。」
殷惟州:「你应该没睡吧,没睡的话我过来找你。」
殷惟州:「上次钥匙还给你我后悔了,现在我就要找你拿回来。还有你说的,要给我送戒指,别忘了。」
殷惟州:「你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就到。」
若是在原来,陈岁里早该回消息了,不过没关系,殷惟州知道,他肯定是还没来得及看手机。
捞过车钥匙,殷惟州风风火火出门,路上还差点闯了红灯。
陈岁里住的小区他已经无比熟悉,将车停好以后,急匆匆的就上了楼。
刚在楼下,他看见陈岁里楼层的窗户没有亮光,而现在眼前门也关的紧紧实实,只有声控灯亮起冷清的环境。
没有人笑着倚在门口,对他说:队长,来啦,快进来!
很晚了,殷惟州克制住自己不去敲门。
殷惟州:「我到你门口了。」
殷惟州:「你怎么还不出来」
殷惟州:「陈岁里,我想见你。」
消息石沉大海,陈岁里的头像渐渐去了上一页,只有殷惟州自说自话。
好像现在,失去一个人的感伤才开始如潮水般笼罩身心。
理智告诉他,该回去了,这里的人不会再回来。
可情感又驱使着殷惟州顿住脚步,不愿离开,仿佛走了,所有一切就都会成真。
对不起,这次可能没经你允许,就要用你的备用钥匙。
殷惟州蹲下来,在墙边堆着的几盆假花里摸摸找找,最后拿出来一把钥匙。
陈岁里曾经和他说过:“队长,以防万一我还是在门口的花盆里藏了一把钥匙,要是哪天忘记带,记住这个地方。”
钥匙在指尖有些凉,殷惟州却突然紧紧拽住,手上青筋都能瞧见。
陈岁里竟然,一直都没换过地方。
门打开又关上,没有惊动任何人,殷惟州摸到灯的开关,摁下去之后整间屋子都被照亮。
客厅和厨房干净整洁,没有乱丢的衣物,垃圾也被带走。
安安静静的,听不见人声。
可屋子里原来不是这样,陈岁里爱说话,除了他来还钥匙那次,每次过来都充满人气。
殷惟州打开卧室的门,床也是铺的整整齐齐,只是书桌有些凌乱,零碎堆了一些纸片之类的。
他想帮忙收拾,却瞧见纸上画的东西是差不太多的线稿,但一张又比一张精细,涂涂改改,扔了又扔,仿佛昭示着画他的人都不怎么满意。
殷惟州记得陈岁里说过,他闲下来喜欢画画,却没想过他还会设计珠宝。
最后,殷惟州在陈岁里床头的书里看见了线稿最后的模样。
草图勾勒出戒指轮廓,可以看出陈岁里选择的是素圈拉丝设计,很经典的款式,简约大气,却又在中间嵌了一颗小枇杷,让戒指有了亮色。
枇杷,那是第一次拉近两人关系的东西。
陈岁里的灵魂被殷惟州用道具收容,但又因为是道具,所以只有在照片世界才能取出。
看见这些,殷惟州整个人仿佛没入水底,胸腔被挤压,喘不上气。
可偏偏,情绪就是放不出来。
设计稿被殷惟州攥在手里,他一个人在书桌前坐了好久,最终熬到了天亮。
楼溪清等人见到殷惟州时,只觉得他仿佛是变了一个人,眼下乌青,嘴唇上方隐隐看得见小胡茬,颓丧又冷情。
张雩他们昨晚在群里说了很多,殷惟州一句也没参与,所以现在,没有一个人敢提陈岁里的事,这在他们之间竟然隐约成了禁忌。
“姜亦”,殷惟州开口:“你和我来一下。”
殷惟州说完,便抬脚去到楼上属于他的房间,姜亦心中不安,却还是跟了过去。
约莫过去大半个小时,两人从楼上下来,客厅里坐着的人都等的心急如焚,看这样子,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殷惟州刚站定的第一句就是:“对不起大家,我和姜亦商量过了,队长的位置暂时由他担任。”
姜亦将头偏转,显然是并不认可这个结果。
张雩想都没想便问道:“队长,那你呢,你现在是要抛下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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