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真的很想玩。”修据理力争。
赫德森瞪着修。
修瞪着赫德森。
赫德森深吸一口气。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否是一条成年人鱼。”他说,“行,在我们找到可以一片可以固定生活的海域前,你可以抓一只来玩,只是注意不要弄坏它们。”
获得了伴侣的让步,修高兴起来了。“你想要生活在哪里?”它问。
“一片温暖的海域?”赫德森不太确定,“你去过这种地方吗?”
人鱼点头。
赫德森拍拍它的脑袋,修回应似地蹭他的手心,力气很大。
“好孩子。你可以在这里玩两三天,然后我们就启程去那片海域。”
“现在,抓你那只该死的虫子去吧。”
两条人鱼摆动长尾疾速游曳,很快消失在黑色的海域中。
(帝国晨报·节选)
来自宇宙的奇迹
——时隔十五日,帝国少尉险境生还
韦斯·鲁伯特, 帝国通讯社
3851年3月13日
对于以泪洗面的赛丽娅·维妮来说,这是可以被称作奇迹的一天。3851年2月26日,当她收到关于丈夫牺牲的告知信时,她没有想到,时隔半个月,她的丈夫阿利·库克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位于帝都星的家门口。
阿利·库克是一名28岁的青年人,在军队中担任少尉职务。当在家中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衣装齐整,向镜头露出笑容。
“当我进入紧急救援舱中时,我相信自己会有活着从里面再次走出的那一天。我守护这个文明,而它也会守护我。”他说。
与阿利·库克一同归来的还有安德鲁·沃克、杰奎琳·加里等四名军人。半个月前,行驶在宇宙中的德墨忒尔号接收到了一则求救坐标信息,坐标位于一处未开发的星系。时任舰长的扬.加西亚当即决定施行救援。
应急救生舱已经成为殖民及战争活动中保护我方军人的有效手段。……
……
“看什么呢,埃蒙?”西亚·柯克凑过头来。他带来一阵令人难以接受的热气,埃蒙·瑞兹皱皱眉,将几乎靠在自己肩头的男孩推开。
“我在看新闻。从前线回来了几个军人,他们从救生舱里被救出来了。”
西亚不以为然地挑眉。“这算什么新闻?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多了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他捅了捅伙伴的胳膊,“来聊聊刚才的地球宗教学课程吧,那个教授长得好棒。”
埃蒙皱起眉。“这次不一样。”他重新打开光屏,指着几位幸存者的名字。“你瞧,他们都有姓氏。他们不是殖民地上的那群贱民。”
“你觉得这是官方的宣传稿?”西亚问。
埃蒙点头。“殖民地的人可能不够了,军队需要公民入伍,他们得靠这种新闻来作宣传。‘看吧,宇宙战争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危险,我们拥有逃生舱’,他们估计是想表达这一点吧。”
西亚轻快地笑了。“谁信这种宣传?”他拍拍埃蒙的肩,“既然你看得出来,其他人肯定也看得出来。不要再想那些了,来聊聊宗教学的教授吧……”
“我是异性恋,西亚。”埃蒙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如果你想聊宗教学,我想我愿意奉陪,但其他的还是免谈了。”
西亚摊手。“好吧,拗不过你。那我们就聊聊课程嘛,好吗?就谈谈教授留的课后思考题。”
“所以为什么地球时代会有那么多神的狂信者,埃蒙?你的看法是什么?”
“在我看来,只有在绝望时,人们才会指望有一个至高的力量来领导自己,甚至会因此虚构出一个神出来,坚信自己遭受的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所以我认为,地球时代的神诞生于绝望和恐惧,狂信者是最虔诚的,也是最恐惧的。”埃蒙回答。
“不对吧,”西亚说,“你这个‘绝望’的说法,用‘希望’一词来代替也完全没问题啊?正是因为拥有希望,才会坚信神会带领自己走出困苦,所以狂信者是最有希望的。这么说也不错吧。”
埃蒙闭闭眼。“你这么说也对,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关键。地球时代,很多人都声称自己接收过神的旨意,你觉得这是他们的幻觉吗?”
“毫无疑问,这是幻觉。”西亚说,“人类已经来到宇宙了。难不成神还能住在比宇宙更高的地方?”
他与埃蒙对视一眼。
“所以你已经懂我的意思了。”埃蒙冷静地说。
“人在极度的绝望或希望中,会将自己不能解释的一切都归为一个名为‘神’的至高存在的旨意,也正因如此,他臆想出来的神的旨意还能够符合他自己推测出来的逻辑,你是这个意思吧。”西亚叹气。“有时我真痛恨我俩之间的默契。你为什么偏偏是个异性恋呢?”
“除非你此时在极度绝望中构想出一个神,那个神告诉你‘只要真诚祈祷,埃蒙就会变成一个只爱西亚的同性恋’,然后这个神还能够脱离臆想变为客观实在,否则我跟你是不会有结果的,西亚。死了这条心吧。”
两人走向宿舍区,声音渐渐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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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中秋番外·人鱼生存报告
众所周知,秋季是人鱼发情的季节。
整个海洋的亚成年人鱼都在这个落叶纷飞的季节里躁动不已。它们的进食欲望显著降低,与之相反的是寻找伴侣的欲望——此时的它们一反平时排斥同类的状态,开始在整个海洋里快速游动,寻找心仪的伴侣;在找到伴侣之前,它们会一直保持发情的状态,直到与心仪的那条人鱼共度良宵(当然,也有可能是白天)。
当然,上文跟一条名叫“修”的人鱼没有关系了。不要问这个明显是人类起的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反正它已经在前一年找到了自己命定的丈夫,步入了生命中的成年阶段。跟它密切相关的是发情期后的每个秋天,这在人鱼的生命周期中被称为“排卵季”。
和人类不同,雌性人鱼同样拥有可用于“受精”的精子,它们的阴道有两条岔口,一条通往卵巢,一条则类似于雄性鸟类的泄殖腔,可以从这里排出精液,在其中一条岔口敞开时,另一条通道则会关闭。因此,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的人鱼情侣,都可能出现在排卵期结束后同时怀孕的混乱现象。
一条人鱼的寿命极长,不同于脆弱的人类,人鱼的平均寿命在530岁左右,但遗憾的是,由于只在每年秋季排卵,人鱼的生育率实在不算高;给予生育率重重一击的还有它们的生育本能:当受精卵在人鱼体内基本孕育成熟后,人鱼会把它们排出体外——
然后抛下它们自己去玩。
这位名叫修的人鱼,毫无疑问,在今年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排卵季:它的腹部有些平滑,失去了明显的腹肌轮廓。这对于一个健康的成年人鱼来说,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刚吃饱饭,二是怀了孕。鉴于它出现在此篇报告中,我们可以推断出应该是后者。
眼下,经过了混乱的排卵季,又经过体内发育的几个月,两到三枚卵已经在这位恋爱一年多的成年人鱼体内发育完毕了。它所需要做的,就是随便找一块地方,随便地产下卵,然后随便地结束自己本年度的繁育流程。
虽然它此时正在跟自己的丈夫亲密相拥,躺在海中的礁石上懒洋洋地吹海风,但它不得不暂时离开这个消磨时间的好地方,去卸下肚子里的货了。
修坐起身时,赫德森还没有料到它要干什么。他见人鱼突然挣开自己的怀抱,一句话不说就要往海里钻,直接把它揽了回来。
“你要去进食吗?”他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又否定自己的猜测,“可是我们不是才吃完吗?”
“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修拿开他的手,“我要去排卵。”
“……?”
虽然修声称排卵只是一个迅速且无痛的过程,赫德森还是决定跟它下去看看。
原因无他,作为一个曾经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生物,他实在觉得“坐在礁石上等丈夫产完卵后回来陪自己吹风”的场景有些过于怪异了。
这里的海并不深,他跟着修游了下去,很快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处岩石。修几个摆尾便窜上岩石,发出几声鸣叫,示意他过来。等赫德森坐上岩石,它揽上他的肩膀,窝在赫德森的怀里,不动了。
然后,熟悉的阴茎再次同生殖口一并冒了出来。
赫德森弹了那根硬起的阴茎一下:“硬着干什么?”
修亲昵地将阴茎往他手里蹭蹭。“排卵时,都会这样。”
尽管在水里,赫德森还是能够看见那道小口开始微微地翕张。几个小气泡从里面冒出,赫德森伸手去摸,却在生殖口附近摸到一手黏滑。
看来修的身体已经在为排出卵做准备了。
第一次参与人鱼的产卵环节,赫德森有些茫然,在茫然背后还藏着些许紧张。他一边盯着修暂时还没什么动静的生殖口,一边在脑子里胡乱地思考:这个卵需要怎么照顾?明年是不是就要轮到自己了?……他又附上修的腹部,那里正在缓慢地起伏。
这条人鱼正在试图排出体内的卵,他能感到怀中躯体的肌肉在绷紧。他又看向修的脸,发现它没什么表情,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不疼吗?”赫德森问。
修摇头。“没什么感觉,但是要出来了。”
……赫德森似乎明白它刚才为什么急着下海了。也许再晚几分钟,卵就该暴露在海面上的空气中了。
赫德森眼睁睁看着修的生殖口被缓慢地撑开,一枚深色的卵冒出了头。修的腹部已经开始重现肌肉的轮廓,他不知道它的肚子里藏着多少枚卵,但这枚卵惊人的大,几乎比得上鸡蛋。在看到这枚只露出顶部的卵之前,赫德森一直以为它的卵会是像军官的餐桌上出现过的鱼子酱那样小。他不禁开始想象这样大的卵从自己的体内排出来的画面,打了个激灵。
“下一次季节,”修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我将使你怀孕。然后你会产下我的后代。”
如果忽略掉它正在排出卵的生殖口,这句话听上去还挺有威胁的。
“省省吧,小伙子。”赫德森把它的头推开,“现在还是先好好思考怎么顺利产下我的后代吧。”
修不满地轻咬了他的脸一口。“我会在那时让你流下眼泪。”它说。
第一枚卵随着气泡一起被排出体外,赫德森伸出两根手指,撑住修准备回缩的生殖口。“还有吗?”他问。
“还有,”修皱眉回答,“好像还有一个。我想回去吹风了。”
赫德森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跟随被排出的卵一起滚到了岩石下方。修没给那枚卵任何眼神。
“那枚卵怎么办?需要照顾它吗?”他忍不住问。
“为什么要照顾?”修问。
“……那它被吃掉怎么办?”
“不管它。”修冷酷地回答。
赫德森闭了闭眼睛。“有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是挺怀念人类社会的。”这未免有点太超出他的认知……
“为什么要怀念人类社会?”修骤然变得警惕,面色也凶狠起来,“你是我的。”
赫德森弹了下它的额头。“凶什么?这里有你,我不可能回去了。”
修的眼神清澈了。
在晚上的交缠中,赫德森突然开始走神。修咬了他的胳膊一口。“你没在想着我。”它抱怨。
赫德森还在想下午的产卵场景。"你觉得那两枚卵还活着吗?"他问修。
“应该已经被吃了吧。”修说。
也许这就是跨文化交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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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这是一篇有关修的产卵过程的ooc搞笑番外
IF 雨中帷幕 01
夜幕降临,屋檐淌下细小的雨珠。赫德森坐在桌前,上面堆着几本昂贵的纸质书籍。
他军装整齐,手里捏着签字笔,却一笔未动。他怔怔地出神。
风从敞开的窗户走入,而他的视线飞出窗外。
自从挤进了帝国的征兵队伍,赫德森原本属于殖民地的生命迎来了彻底的转变,尤其是自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以后。
十年前,作为副舰长,他指挥航舰击沉了联邦的航舰,为帝国争得新资源星系的归属权,并因此升到上校职位;而现在,他是帝国的少将,被召到了帝都星的军队总部,负责整体战略规划的制定。
军部在办公区旁规划了一块禁网的住宅区,专门给高级军官们居住,赫德森申请到一座二层的洋房。难得的假期里,他往往待在房子里,哪里也不去;当然,也无处可去。
他还记得自己的军靴第一次迈上帝都星港口地板那个傍晚。
赫德森走下航舰踏板,抬起头,看见天幕中藏在巨大屏罩后的那颗人造恒星,名为“Apollo-02”的人工太阳,如它的名字一般穿透了屏罩,将金红的日光倾泻而下。整个港口沐浴于人造的太阳神的温暖余晖中,漆黑的作战服也染上半面令人眩晕的暖光。
——这是他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未见过的瑰丽景象,本该属于全体人类的光。
他放下签字笔,室内的温度有些冷。右手已经冰凉,他下意识地握紧。
来到帝都星已有四年了。唯一一次申请年假外出的那天,他穿着普通的衣服,站在高度发达的商业街与欢笑的人潮中,立于巨大的帝都星球人工智能中枢形象投影下。带着亲和微笑的青年女子投影端庄地伫立在穿梭的飞行器间,微笑地看着社会中生活着的每一个人。
一切都是那么干净……文明。
他本以为自己能适应好生命中的每个身份,但他失败了。
他手足无措,没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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