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指什么你真听不出来?”车晨奕冷笑一声,之前的对话太过悠闲,差点就让他真的把柏正清当成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了,“我跟钱老头打了几年交道了?他会放到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我会不知道?靠身体上位,为了要钱要车要房子的Omega多了去了,他们挤破脑袋都想争到钱老头身边那个位子。而那一天我看到的是,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你。话说到这个份上,你别告诉我你真的不懂。”
车晨奕放下咖啡杯的动作并没有刻意减轻力道,瓷器与玻璃桌面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
“柏正清,说实话,当时在那里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应该跟你搭话的。”车晨奕收了笑,向后靠到沙发背上,扬起下巴微微俯视对面的人,像是在打什么心理战一样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跟你搭话,跟你说一句……我也没想到你变成了这种人。”
这句话在车晨奕的大脑里已经游荡了很久很久。像个神出鬼没的幽灵,潜伏在漫无边际的记忆荒野,没有踪迹可寻却又无处不在。当车晨奕一个措手不及突然想到了与柏正清有关的事情时,它就会跳出来扰乱他的思维,连锁反应一样扯出更多令人心烦的情绪,也让他不得不重新直面高中时期那段短暂又无法忘记的回忆。
实在是很令人困扰。
而现在,他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了,对着这个困扰的根源本人说出来了。
也可以说是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
柏正清看着车晨奕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他首先闭了闭眼结束了这场对视。
安静的房间里,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的声音也似乎被放大了。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认为我的啊……”柏正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车晨奕挑眉:“难道不是?”
第10章
“当然不是。”柏正清放下了杯子,平静地说道,“我早就换工作了。嗯……虽然我觉得,不管你对我有什么道听途说的离谱印象我都无所谓,不过如果你想听的话,我倒是可以纠正一下你对我的这些误解。”
车晨奕没说话,也没动弹,用行动表示他在等着柏正清继续说。
“有一部分你倒是说对了,如你所说,钱老板的确不是什么正儿八经做生意的人。他的私生活可以说是劣迹斑斑,在我入职没多久就开始明着暗着性骚扰。我只是普通去实个习,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所以也都明确拒绝过了,只是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像是不死心……实习合同是有法律效力的,按照合同约定,干几天就走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还是踏踏实实干了两个月,第三个月一到就立刻准备资料提出辞职申请结束合同了。我也不是吃白饭考上学的,至少工作能力上我自认为不输别人,分内的工作我全都完成了,所以他也没理由针对我,实习经历上也没留下什么不好的评价……当初是学校里的招聘会,我刚好已经把毕业有关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没事可做,就跟着其他人去随便逛了逛,想着如果真的能运气好找到实习公司的话,可以提前适应一下,也正好积攒一点工作经验。那个时候在会场跟他聊过几句,但是怎么想都觉得不至于聊几句天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工作能力,当时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一个老总会亲自跑来学校招聘会招人……再后来导师亲自联系我,说对方指名希望我去实习,真的去了他的公司做助理之后才明白,他那个时候亲自去挑人意义何在。”
“至于你说的什么房子车子,如果你在怀疑我用的是那种不光彩的钱,那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栋房子,和前院那辆车,都是我用自己名下的存款买的。如你所见,这个小区不是什么富人区,那辆车也不是什么豪车,只是普通的代步工具罢了,这些都不是什么天文数字的开销,稍微多些存款的普通人也是可以支付得起的。你一个做老板的,对这些金钱的概念应该很清楚吧。”
“到此为止,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所以……所以你不是靠出卖身体上位去给他当情人的啊?”车晨奕问得直白。
“当然不是。”柏正清一脸无语,“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我都拒绝了。”
车晨奕往前倾了倾身子,手掌撑在桌面上,盯着柏正清的脸:“你别骗我。”
“我有必要骗你吗?”柏正清喝完了最后一点咖啡,“唉,算了,我白浪费时间给你解释了那么多。信不信随你,反正你怎么想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车晨奕撇了撇嘴,声音小了些:“我信就是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气势上有要输的意思,他提高音量又接了一句:“那你怎么不早说啊?!我白瞎想了这么久!”
“我上哪和你说去?”柏正清甩过去一个看弱智的眼神,“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脑补能力这么强,就只是酒场上碰了个面而已,谁知道你脑子里已经给我安排出这么一部潜规则大戏了?是不是哪天给你个当编剧的机会,你接着就转行去写狗血电视剧当导演了?”
车晨奕被逗乐了,笑得爽朗:“也不是完全不考虑吧。”
柏正清也顺着玩笑话接了下去:“可算了吧,烂剧拍出来肯定没人看,投资方血亏。”
知道了真相,车晨奕心里突然就有了那么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看着面前桌上已经空了的餐盘,他忍不住问道,“哎,我突然很好奇,你就这么自然地跟一个昨天晚上刚闯了你家大闹一通的人一起吃早餐啊?你不怕我跟昨天晚上一样再突然对你做什么?”
“嗯……换成别人的话,这种随便放疯子进家的行为确实挺没警戒心的,不过换成我和你就不一样了。”柏正清说,“首先,昨天晚上把你打趴下之后我就差不多有数了,我不觉得你能打得过我。其次,如果你清醒状态下也是那个疯子样的话,你就不可能是车总了,可能是以强奸犯的身份蹲大牢的车某,所以我还是挺放心的。而且,你昨天看着怪惨的,我这人没那么冷血无情,所以综合考虑了一下,才决定不把你扔出去了,留在客厅过一夜也没什么。哦,你看,我昨晚还给你找了条毯子盖着不是?今天还给你做了一顿免费的早饭,怎么想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车晨奕一脸无语。
条理清晰,句句都感觉像在骂自己,但是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什么漏洞去反驳。
我难得心情好点了想把刚才那对峙一样的氛围缓和一下,你怎么除了怼我就是怼我啊?噎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跟我就这么过不去是吧?
“你上辈子是不是个馒头啊?”车晨奕突然接话。
“啊?”话题拐弯拐得太突然,柏正清懵了一下。
车晨奕:“你上辈子是馒头,我想吃你,但你不从,死都不乐意被我吃,所以就同归于尽把我也给噎死了。然后这辈子虽然我们都投胎成人了,但你记仇,想再续前缘继续找机会噎死我。”
“……”柏正清彻底无语住了,一时间都想不出这话要怎么接,他沉默了一会儿,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想象力真的挺丰富的。”
——一般人的脑子都想不出这种话。
也许是因为餐盘空了有一阵子,食物的香气终于散去,原本被掩盖住的其他的气味这时一下子就被车晨奕灵敏的嗅觉捕捉到了。
“你身上一股什么味儿?”他皱起了眉,跟在自己家一样,起身靠近柏正清的一侧沙发上重新坐下了,又往人身上嗅了嗅,“……你闲着没事干大清早泡药浴啊?”
柏正清:“……”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还好意思问?上赶着往枪口上撞是吧?
“你是狗吗?别挨我这么近闻。”柏正清也皱了皱眉,抛给车晨奕一个眼神——愤怒和隐忍的眼神。
怒是怒对方昨天晚上犯神经把自己往柜子角上撞,今天早上起床发现自己后腰果然青紫了一块,害他对着镜子艰难地给自己涂了跌打损伤药膏,又往上面糊了块专门的膏药才穿上了衣服。
忍是忍着自己想开口骂他的冲动。
毕竟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骂也没什么用,柏正清本来就不是出口成脏的类型,于是缓缓做了个深呼吸开口道:“昨晚拜你所赐。腰疼,上了药。”
“?”车晨奕皱眉冒了个问号,就好像他真不知道一样,“你少讹我,我怎么没记得我把你上了?”
柏正清:“……”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现在一点都不想骂人了。
想打人。
“动动你那不知道被什么假酒泡坏了的脑子好好回忆一下,想想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发疯,怎么一进门就用你那跟野牛一样的蛮力把我往门口鞋柜角上撞的好吗。车、总。”
车晨奕:“……”
最后那两个字似乎格外刺耳。
虽然整句话都不是什么好话吧。
车晨奕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有那么干过。
自知理亏,却又拉不下脸来乖乖道歉,所以他选择了一言不发。
但是再一想,当时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属于自己了,又不是故意要伤他的,现在还要被一顿嘲讽,甚至觉得有点委屈。
表情复杂地沉默了半天,他脑内闪过了无数回答,比如“你才是野牛!”“你才发疯!”“我没喝醉!”“你脑子才坏了!”……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哦,让我看看。”
柏正清:“?”
“你当我白痴呢?”他皱着眉看过去,“给一个前一晚还刚刚猥亵未遂的人主动撩起衣服看腰,是我没睡醒还是你脑子有病。”
字面意思是个选择题,实际被柏正清的嘴讲出来后,很显然,这是个肯定后者的陈述句。
车晨奕已经懒得在心里吐槽柏正清这张毒死人的嘴了。
面上摆着一副别别扭扭的表情,那句别别扭扭声如蚊嘤的“抱歉啊……”终于还是被车晨奕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什么?大点声,我没听到。”柏正清表情淡然。
“我说你他妈有完没完啊欺负我这么有意思啊!”车晨奕彻底忍不住了。
柏正清轻笑道:“没关系,以后别再犯就行了。”
车晨奕:“……”
——你这不是听到了么!
真他妈无语!
车晨奕很久没有被谁气成这样过了。
上一次产生这种“自己很久没有怎么怎么样了”的情绪大概还是差不多一个月前吧?那一次的罪魁祸首好巧不巧也是柏正清,因为见了他所以勾起了自己不好的回忆……
怎么这种想法全是被柏正清气出来的?
这人该不会命里克我吧?车晨奕腹诽,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
怎么突然觉得下巴也很痛?
记忆中昨天被柏正清打了一拳的应该是脸侧啊……
车晨奕陷入沉思,但是没思出来。
虽说整体记忆没有太大断片,但是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还是没那么清晰。
他索性直接开口询问,“你昨天趁我睡着之后又打我下巴了?”
“我看着很缺沙袋?”柏正清回答,“被你闹那么一出我已经很累了好吧,好不容易你消停了,我还特意去打醒你等着被你再闹一次不成?你夜生活多丰富我不管,我反正是要按时睡觉的。”
“那我怎么觉得我下巴也这么疼,跟被你打了一拳似的……”车晨奕又摸了摸下巴,“因为我只能记得你打了我脸来着,所以就猜你是不是趁我没意识断片的时候偷袭我多打了几拳。”
柏正清刚想开口怼人,却猛地想起一件事:自己虽然确实没有对车晨奕的下巴出过拳,但是昨晚,车晨奕连支撑着抬起脑袋的力气都没有地卧在地上,而自己蹲在他面前托着他的下巴问话,最后又果断松手走人的时候,松开手的瞬间似乎听到了挺大的一声“咚”。
柏正清:“……”
——呃……反正不是故意的,他自己没撑住脑袋下巴才磕地上的,怎么能怪我呢。
“不知道。”他于是面无表情地说道,“可能是你自己睡觉不老实滚到地上的时候撞到地板磕的吧。”
语气无比真实自然,让车晨奕觉得大概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吧……
真丢人。
车晨奕挠挠头咂咂嘴。
柏正清扭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表,起身端起自己面前的餐具和咖啡杯,对车晨奕也撂下了一句:“端盘子。”
车晨奕:“啊?”
柏正清:“吃白饭吃完就不管了?自己把盘子杯子拿来厨房放洗碗机里。”
车晨奕:“胳膊疼,拿不动。”
柏正清:“怪我喽?”
车晨奕:“对啊,谁让你昨天还手,还打那么狠。”
“我不还手等着被你强上啊?”柏正清瞪他,“再说,我打的是你的脸,跟胳膊有什么关系。”
车晨奕举了举胳膊:“你给我胳膊扎了一堆针眼儿。”
柏正清:“……”
柏正清:“那也是你自找的,晕了还不老实,我一扎你你就乱动。再说,你另一只胳膊也被传染残废了?”
“行了行了,我懒得和你争,我端就是了。”车晨奕嘁了一声,一手端餐具一手端咖啡杯跟上了柏正清。
“我九点整出门上班。”柏正清简单擦了一下厨房的台子,跟靠在门框上的车晨奕说:“现在八点四十,你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联系你司机来把你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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