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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为什么对我那个态度？”听到对方给了机会，车晨奕嘀嘀咕咕地立刻开了口，“我明明都跟你说了让你听我解释，为什么还要对我发那么大脾气？”
“我没有想对你发脾气的。”柏正清解释道，“刚才确实是我有点情绪化了，冲动了些，这一点我可以向你道歉。”
“我不需要你道歉。”车晨奕说，“我只需要你相信我说的话。”
柏正清沉默了好半会儿。
“车晨奕，说实话，我现在心里乱得很，让我立刻就这么相信你，我大概做不到。”他叹了口气，坦白道，“你也说了，今天晚上就想把事情说清楚，那，你想听听我此时此刻的想法吗？”
车晨奕没有拒绝，算是默认了。
“我觉得你可能是被自己的执念束缚住了。在我的理解中，你对我的那种感情，无非就是你的一种弥补，对过去没能做到的事情。”柏正清缓缓开口，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尽可能表达着他的想法，“你从小到大，应该是想要的东西都能得到的对吧，但我是例外。你没能从我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才会一直想用我来填补你的空缺。也许等你从我身上再也找不到你想要的那种新鲜感，或者你无法通过我来满足你那种莫名的胜负欲时候，你可能就会发现你对我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不是任何人的道具，我是个有自己思想有自己情感的人，不是什么任你摆布的牵线人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你曾经对我有什么样的印象，但是现在的我们都有着各自的人生，你是有钱有事业的大老板，而我只是做着一般文员工作的员工。一个普通的Beta，不能满足你任何信息素方面的需求，也没有什么风光身世，不能像别人家的大小姐大少爷一样给你带来什么可利用的家庭背景……”
“我只是个普通人。”
说到这里，柏正清做了个深呼吸，“我和你不一样的。以前不一样，现在不一样，以后也不会一样。现在和高中生那种时候早就不一样了，那时大家都只是青春期的小孩子而已，也许能追到我确实可以让你在你的朋友们面前炫耀一下，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都要各自过生活的，都要为以后的人生着想，不可能只凭一句喜欢就认为两个人能够一直走下去的啊……就算你真的和我在一起了，我也并不能让你在别人那里被高看一等，就像我刚才说的那些，家世或是地位，我没法给你带来任何现实的利益和好处，你真的明白我们之间差了多少东西吗？”
这回换成车晨奕沉默了。
柏正清语重心长地一口气说了一堆，见车晨奕不仅一次都没有打断，直到现在自己都不再说话了也还是保持着一声不吭，他于是忍不住在这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首先开了口：“为什么不说话？我说的这些让你感到生气了吗？”
车晨奕：“没有。”
车晨奕：“嗯……”
“好吧，其实也有点儿生气。”他承认道，在黑暗中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般地缓缓说道：“因为你刚才说的那些，感觉你总把我当成一个什么都不考虑的小孩子一样，所以让有点儿生气。至于为什么不说话……我只是在思考我要怎么和你说明我是认真的。”
“我原本以为你刚才那么生气，只是因为误会了我和那个女的之间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你考虑了这么多……如果你还在介意以前的那件事情的话，那我现在就跟你道歉，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都可以。但是有一点我要声明，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那个时候的我和现在的我一样都是打心底里喜欢你的。也许我的表达方式可能让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我喜欢你的事实并不会改变。”
“我不是在强调我介意那时的事，也不需要你补偿我什么。”柏正清说道，“我只是希望你如果听明白了我的话，就不要再继续扰乱我的生活和我的内心了，去按照你原本的人生轨迹，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然后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在我身上耽误你的感情了。我不知道你到现在为止对我还有什么可执着的，但是……”
又是那种微妙的语气，像是劝说，也像是妥协：“放过你自己吧，也放过我，好吗？”
“不好。”车晨奕答道，像是憋了很久的话终于被讲了出来一样，他哽了一下才开口，“什么叫做我原本的人生轨迹？按照父母的强行安排去生活就叫原本的人生轨迹了？命在我手里，生活也由我来过，我想和谁过，想怎么过，都是由我自己来决定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如果你非要认为我和那个女的是门当户对的话，那我也可以认定你和我才是门当户对。”
“车晨奕你不要强词夺理好不好？”柏正清皱了皱眉，但讲话依然保持着那份平心静气，“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无论哪个方面，我都比不过你社交圈里的那些人。如你所见，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在平凡的家庭里长大，过着平淡安稳的属于普通人的人生，我和你不……”
“为什么总在强调普通这个词？”车晨奕直接打断，“你很自卑吗？”
“不是自卑。”柏正清立刻否认，“我只是想把现实摆在你眼前，好让你明白我为什么会认为我们不合适。”
“好，好，你觉得你是普通人，但是那又怎么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家，不普通的能有几个？我？我爹妈？旁边这栋酒店的老板？还是大发明家大资产家？还是这个世界上生活着的千千万万个人？你对普通的定义到底是什么？不同的标准下很难说出一个完全的定义吧？要我说，大家同样都是人，管他什么Alpha还是Omega还是Beta，都会生老病死，这么看的话，大家不都是普通人吗？”车晨奕的语气逐渐让人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几乎没做什么停顿，他继续说道：“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与他是否普通，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
柏正清一时间想不出应该拿什么大道理来反驳——名为喜欢的这个概念，大概本来就是一种无端微妙又难以解释的情感吧……
没等柏正清接话，车晨奕继续说道：“我就是想光明正大地以恋人的身份站在你身旁而已，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很过分吗？我不是什么蛇蝎心肠品行不端的人吧？我只是在以我的方式普通地喜欢你，为什么你就连这么一个机会都死活不愿给我？我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你总是跟我强调什么你是普通人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我记得我也跟你说过我的想法吧，你都没有跟我相处过试试，你到底是怎么下那个定论说不合适的？”
“我……”柏正清被车晨奕步步紧逼的问题说得有些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什么？又要说觉得我们不合适是吗？”车晨奕没等柏正清找理由，再次打断道，声音似乎带了点哽咽：“我按我的方式努力对你好，我不相信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就像刚才，连我对你伸手你都要对我防备到那个程度，我明明一直都有在努力想让你接纳我的……你也知道我对你很执着，我可以告诉你，我长到现在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为谁搞成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看着我现在这种想方设法讨好你的样子，你就连点同情都不肯施舍给我吗？”
“不要说这种话。”柏正清抿了抿嘴，“感情这种东西不是靠施舍来的。”
“我希望我决定与谁交往是出于喜欢出于爱，而不是出于同情或者妥协。”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既然你不愿意给我你所谓的施舍……”借着黑暗，车晨奕的手掌覆上了柏正清的手背，感受到对方只是轻轻抖了一下，没有立刻躲开，于是指尖从他的指缝中缓缓滑了进去，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那就给我你的喜欢和你的爱吧……哪怕只有一点也好，哪怕你之后想要收回去也好，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安静中，柏正清想了很多。
这段对话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回忆一下，明明自己开车过来的路上，心里还在想着要不要索性豁出去一把和对方交往一下试试，为什么现在说着说着变成了这种快要没有余地的情况了？
自己对他底是什么感情？
有好感吗？
喜欢吗？
如果要立刻否定的话，好像做不太到。
如果对方真的是一个自己毫无好感的人，那为什么自己在听到对方要结婚的消息时，心里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如果自己心里真的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那他的事情也就根本不可能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了，更不可能让自己冲动到几乎失去理性思考能力的程度。
这么一想，答案已经很显然了。
但是，还是很犹豫。
这种没有理由的所谓好感，真的能成为支撑两个人在一起并且走下去的理由吗？
自己到底有什么喜欢他的理由呢？
因为他照顾自己的时候显得很体贴？
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浅浅的酒窝很好看？
还是因为他对自己锲而不舍表达喜欢之情的这种执着？
哦，也对，他的确是执着，也好看，也体贴。
如果只是客观分析车晨奕的所作所为和他对自己的那些关心照顾，他的确算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恋人，一般情况下，应该没有人会不愿接受一个如此体贴完美的恋人吧。
但是问题出在哪儿了？
脑子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着不可以不可以。
经过考虑，柏正清认为这个“不可以”的原因，也只能是因为现实了。
因为所谓的“不合适”。
原本他还觉得，这个不合适只是一种抽象的概念，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某些刻板观念先入为主，才导致自己对车晨奕有了什么不合适的偏见。
但是，就在不久前的刚才，他见到了对方的母亲。她看向那个女孩时那副满意的表情，怎么看都会觉得，那是只有在认为对方是符合自己要求又门当户对的完美人选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见过那个画面之后，柏正清只觉得，自己不能重蹈旧辙了。
自己真的不是那个适合车晨奕留在身边共度余生的人，至少不是他的家人愿意接纳的人。
数一数，这是自己第几次决定推开他了来着？
一开始就拒绝了他，后来又拒绝他，到现在明明相处了也有一阵子，明明觉得自己似乎开始逐渐接受他了，明明还不自觉地对他示过好，但是现在又要再次推开他了吗？
柏正清，你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但是，但是这种自己甚至几乎能预见结局的感情，与其短暂地相恋最终痛苦地分开，还不如最初就不要开始才比较好吧。
对他自己来说，这样一来，自己就不会再次体验那种现实所迫不得不分开的意难平。对车晨奕来说，不至于让他有一段惨淡收场的初恋……
没错，对于这种没有结果的感情，不让它有机会开始，才是最好的选择。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对方揽住了。
“车晨奕……”他轻唤了一声，话说出口，声音柔和到让他自己都恍惚了一下。
像是已经凭着直觉有了什么预感一样，车晨奕没有回答。代替语言的回答，他抬起手臂抱住了身旁的人。
“车晨奕。”柏正清再次开口，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放手吧。”
带着命令的语气，被柏正清讲出来，却更像是一种带着隐隐忧虑和悲伤的劝说。
劝说他放手。
各种意义上的放手。
“不放。”车晨奕一动不动，把脑袋埋在柏正清的肩头，声音明显带着颤抖，“我怕如果我现在放开你了，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抓住你了。”
“……”柏正清有些意外，沉默着感受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放缓了声音，不确定地小声问道：
“你该不会……在哭吧？”
第90章
车晨奕没回答，也没动弹。
只是挂在柏正清身上，脑袋在人颈窝处又蹭了蹭。
柏正清着实没有想到自己的话会让车晨奕有这么大的反应。
至少没想到这个向来不可一世的车晨奕居然会因为自己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掉眼泪。
虽说他自认为是一个坚持自我软硬不吃的人，但是比起跟他来硬的，还是这种方式更能让他心软下来。
把人惹成这样，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他于是柔着声，连哄带劝地说道：“你别这样啊……何必呢？”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啊。”车晨奕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委屈。
柏正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真是搞不懂了，我又没给你下什么蛊，你到底是凭什么理由就喜欢我到这个地步啊……”
“我他妈就是喜欢上你了我哪知道有什么理由啊！！！”车晨奕自暴自弃似的提高了音量，“我都说过我也说不清楚我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你了你还非得问我！故意问些我答不上的问题很好玩吗！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我说我喜欢你长得好看喜欢你对我笑喜欢你给我的感觉，我说了又能怎么样！我说了你就愿意喜欢我一下了吗！你知道我喜欢你就行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啊！追问这些有意思吗！”
“……”柏正清沉默地听着对方闹别扭似的一股脑说了一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以你别再说那种话了好吗……”车晨奕放缓了声音，像是央求一般说道，“我不信你现在对我没有闹脾气没有误会，那些我都可以给你解释。所以你别说那种话赶我走，好不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话一出口，柏正清就主动闭上了嘴——
自己不就是对方说的那个意思吗？想要借这个机会彻底跟对方撇清关系，想要把对方从自己的生活中赶出去，想要结束这种有些暧昧却只能悬在半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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