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恶霸比起来,麻将根本不值一提。
沈祀有些失望,仁爱医院给出的薪资非常可观,他也不想只拿钱不干活。
好在精神病院工作清闲,说明大家的精神状态不错,从一点看,沈医生还是十分欣慰的。
“对了,孟医生和阿飘他们回来了吗?”
绿皮火车上的偶遇已经是小半个月前的事情了,人皮旗袍的案子早已告破,几人却一直消息。
张风开一边给窗台上的多肉浇水,一边随口道:“回来了,前天晚上回来的,孟医生还受了伤。”
“受伤?严重么?”沈祀关切地问。
张风开想起孟知爻抱着脑袋——没错,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抱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摇摇头:“不严重。”
应该十天左右就能长好。
沈祀松了口气:“那名病人呢?”
张风开:“也带回来了,在九层,和阿飘成了室友。”
“室友?!”沈祀一惊,音调不由自主拔高,“根据相关规定,为了避免精神病患间发生斗殴冲突事件,高危病人在院期间需要单独隔离。
阿飘被打了怎么办?被室友霸凌了怎么办?他甚至还未成年!”
张风开:……
谁被打?谁霸凌谁?谁未成年?他怎么好像听不懂?
“不行,我得去看看。”沈祀越想越感到不妥,带上查房记录本,坐电梯去了九楼。
九楼一如既往的炎热,沈祀嘀咕了一句空调怎么还没修好,耳边响起熟悉的铁链摩擦声,由远及近。
李苏苏因为在与阿修罗的战斗中表现出色,被允许去掉了脚镣,只剩下腕上还绑着锁链,锁链另一段握在两名护工手中。
不过沈祀见识过她拖着护工狂奔的画面,因此对那玩意儿是否真的能困住病人持保留意见。
“你好。”沈祀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李苏苏僵住,随即飞快后撤,与他保持超过十米以上的距离。
沈祀:……
他不知道这姑娘为什么如此惧怕自己,只能归结为精神病人比较敏感,于是放缓了语气赞美:“假发不错。”
假发不错。
假发。
假……
李苏苏:……
杀鬼诛心。
目送李苏苏幽怨离去的背影,沈祀觉得在缓和医患关系方面,自己还可以做得更好。
比如下次给李苏苏网购一顶假发,酒红的就挺不错,很衬她的肤色……思索间,沈祀敲了敲阿飘所在的病房门。
门很快开了,少年一身利落的黑色背心搭配五分裤,腰间是那个丑到极致的红腰包。
沈祀见他完好无损,不像受欺负的样子,心中大石落下。
“沈医生。”阿飘垂着眼眸,乖乖巧巧地叫了他一声。
沈祀往病房里张望了一下,没看到张风开口中的那个高危病人,斟酌地开口:“和新室友相处得还可以吗?”
少年一愣,迟疑地点点头。
沈祀看出他的犹豫,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大多数遭霸凌的孩子因为担心事后被报复,即使别人询问也不敢说实话。于是想了想鼓励道:“别害怕,如果有哪里不愉快或者为难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
“真的可以吗?”阿飘黑多白少的眼睛明显一亮,哑着嗓子告状,“他把我的磨牙棒弄碎了。”
沈祀闻言心头一松,磨牙棒而已,人没事就好,然后又有些诧异:“这么多磨牙棒都弄碎了?”
少年整个人僵住,他最近吃得是有点快……
洛修蹲在卫生间里,他被带来这所名为仁爱精神障碍诊疗中心的医院已经过去两天,失去的半拉脑袋和躯干手脚好不容易都长出来了,结果杀千刀的白无常竟然把他和饿鬼关在同一个病房里。
饿鬼是什么?那是不知畏惧,被食欲操控的恶魔,只要实力允许,它们连天神都能吃得渣都不剩,而限制了修罗场的洛修也就比普通厉鬼强一点点。
第一天晚上,那只名为殍的小饿鬼就把洛修多出来的两只手啃了,第二天是两条腿,今天白天又吞了他一个脑袋。
洛修很想学人类男人那样抽一根烟,可惜条件不允许,就在他无比惆怅的时候,一股奇异的香气从病房外飘进来。
那是一种怎样迷人的香气啊,仿佛炙热的熔浆浇灌大地,龟裂的焦土上开出妖冶绚烂的曼陀罗,洛修丑陋的绿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渴求,好香,好香,想吃……
高大魁梧的男阿修罗深深吸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还没走出卫生间就听到香气的主人在和饿鬼说话。虽然十分隐晦,但他几乎立刻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洛修愤怒了,什么叫不愉快?什么叫为难的事?
他真应该让那人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好好的四手四脚俩脑袋直接没了一半!
偏偏少年饿鬼还在继续茶里茶气:“是的,全部磨牙棒都被他弄碎了。”
男阿修罗终于爆发了,冲到沈祀面前,大声说:“不,我只弄碎了一根……”
洛修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男阿修罗出现的那一刻,阿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为了不被沈祀发现自己在撒谎,为了新的磨牙棒,少年一口吞掉了洛修剩下的那颗脑袋。
沈祀:?
第45章 颠覆
沈祀从床上醒来,像往常那样上厕所,洗漱,换上一百块三件的廉价T恤,揉揉余淼淼柔软的小肚皮,给猫碗里添上猫粮,最后坐在阳台的躺椅上。
他想了想,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一路下滑,滑到张风开的名字,盯着对方的头像看了会儿,犹豫地点进去,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几分钟后,沈祀关掉微信,在某音APP的搜索栏里输入走近科学四个字,很快屏幕下方跳出几百个短视频。
他点开最上面的那条,瞬间主播富有磁性的播音腔在出租屋里响起。
“人世间所发生的的一切真的早就命中注定了吗?只要能听懂量子纠缠,你也就看透了整个人生。在所有神奇的量子效应中,量子纠缠是……”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人类所处的世界,可能真的存在轮回转世。1913年,法国数学家博雷尔提出了一个无限猴子定理,让一只猴子在打字机上随机按键……”
沈祀看得很认真,也很专注,直到出租屋的门被敲响,纪浮光站在外面。
“在做什么?”纪老师笑着问。
“看走近科学。”沈祀晃了晃手机。
纪浮光诧异:“你还需要看这个?”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沈医生更相信科学的人了。
沈祀不答反问:“到吃饭的时间了?”
纪浮光点点头:“福伯今天做了鱼头豆腐汤,红烧狮子头,香卤鹅头,甜点是拔丝芋头。”
沈祀:……
“怎么了?”纪浮光疑惑。
“没什么,走吧。”
沈祀胃口一向不错,今天却难得只吃了小半碗米饭。
纪浮光看出他似乎有心事,便主动说:“打游戏吗?研发部那边新升级了一款小游戏。”
沈祀现在确实需要做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于是就答应了。
纪浮光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手柄和一卷卡带,解释道:“原本是手机和电脑游戏,升级过以后也可以投屏到家庭影院上玩儿。”
纪浮光按下遥控,巨大的幕布缓缓降下。
沈祀握着手柄也有些兴奋,用家庭影院玩游戏可比其他小型设备爽多了,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伴随熟悉的音效,一块5X9的绿地出现在画面中央,然后是不断摇晃的向日葵小人,以及一只身穿西装,灰不溜秋的卡通僵尸。
纪老师熟练地在绿地三分之一的位置种上一株豌豆,噗噗噗发射圆形的豌豆粒。
“我们公司向海外购买了升级版权,多加了两种全新的植物和僵尸,分别是夏威夷果,椰子,僵尸新娘和僵尸教授……”纪浮光认真介绍。
“灯灯灯灯灯灯……”
“噗噗噗,噗噗噗……”
“咔咔咔咔……呃!”
沈祀:……
他眼睁睁看着卡通僵尸的脑袋被豌豆射手打掉,滚到地上消失不见。
沈祀看看手柄又看看幕布上一瘸一拐的僵尸……
咱就说这游戏他是非玩不可吗?!
青年闭上眼睛,纪浮光注意到他的沉默,暂停游戏,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沈祀的心脏忍不住颤了颤,偷偷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老管家福伯,咬咬牙,凑到纪浮光耳边小声说:“纪老师,我好像见鬼了。”
纪浮光:?!
“我昨晚查房的时候,看到阿飘一口把他室友的脑袋吞了。”
终于说出来了!
沈祀重重舒了一口气,天知道自那以后的十几个小时他怎么过的,炸裂世界观的一幕始终在脑子里盘桓,连刚才吃鱼头豆腐汤都不香了!
沈祀暗暗观察纪浮光的神情,有点担心他把自己当精神病。
好在纪老师依旧是那个处变不惊,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只略略挑了下眉,唇边带笑:“确定看清楚了?”
沈祀愣住,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仁爱医院的病房大多都比较昏暗,特别是九楼,不仅空调坏了,照明设施也不齐全。
好比阿飘所在的病房就只天花板上有一盏老旧的日光灯,明明整个医院也不缺钱,但就是不愿意在照明上花心思,负一楼索性就没装走廊灯。
他昨天去找阿飘的时候,房间里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才勉强看清楚少年的脸,至于那个室友……
现在被纪浮光一问,沈祀猛然惊觉自己竟然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分辨出来!
沈医生实话实说:“那一幕对我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我都不记得自己昨天是怎么离开九层病房的……”
纪浮光了然,缓缓道:“如果你不确定的话,可以今晚再去看一看,看殍的室友是否还活着。”
沈祀豁然开朗,没错,他在这里反复纠结也没用,阿飘究竟有没有把人吞了,看了不就不知道了。
青年神色一松,纪浮光笑着问他:“还玩游戏吗?”
失去玩家操作,卡通僵尸长驱直入,吃掉了小木屋里戴夫的脑子,画面中央一个大大的GAMEOVER。
沈祀拿起手柄,正色道:“玩,保卫脑子人人有责。”
纪浮光不由轻笑。
两人正准备重开一局,沈祀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点开微信。
纪浮光瞥了一眼,状似随意地问:“谁发来的消息?”
沈祀唔了一声:“是马楼。白心蕊的案子警方那边有结果了,凶手就是凌琳,她供认不讳。”
距离案发才过去不到两天,但正如沈祀所说,嫌疑人就锁定在几人中间,以刑队长的经验和能力,找出真凶并不难。
纪浮光:“动机呢?”
沈祀划拉屏幕继续往下看:“白心蕊的实习公司是冯家的产业,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冯二少。”
接下去不用他说,纪浮光大概也能猜出一二,无非是昔日同窗为了一个男人反目成仇的故事。
白心蕊温柔甜美,不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比骄傲的凌琳更讨男性喜欢。冯二少很快被她迷住了,开始暗搓搓地疯狂追求对方。凌琳知道后找到白心蕊,希望她看在同学情分上离自己的未婚夫远一点。
白心蕊答应了。事实上,她已经拒绝了冯二少的追求,不过后者没有放弃,依旧我行我素。
凌琳却以为白心蕊阳奉阴违,表面答应自己,背地里和她的未婚夫打得火热,怒气值直线上升。
这次聚会的地点其实也是凌琳选的,王昊函不过听了她的建议罢了。
随着婚期临近,凌琳对白心蕊的恨意越积越深。某天她无意间在网上看到程玉乔的故事,于是心生一计,杀死白心蕊再将对方的死推到女鬼头上。
马楼在微信里对两人的事颇为唏嘘,沈祀却问纪浮光:“冯二少长得很帅吗?”
纪浮光想了想摇头:“没有我帅。”
如果换个人说这句话,沈祀会认为对方在吹牛,但偏偏出自纪浮光之口,他觉得一点毛病也没有。
沈祀当晚再去上班的时候,却没能在第一时间见到阿飘和他的室友。原因是仁爱医院的院长终于出差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医护人员开会。
沈祀入职快两个月,没见过院长,也没开过会,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张风开的神情却显得十分凝重。
沈医生表示理解,毕竟大部分员工在面对大领导时,或多或少都会感到拘谨。
张风开深深望了他一眼,眼底有沈祀看不懂的复杂。
“怎么了?”他有些奇怪。
张风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摇头:“算了,走吧。”
会议在2号楼次顶层的大会议室召开,沈祀之前只去过上面的露台,和张风开一起吃宵夜。
次顶层据说是阎院长个人的办公室,还有全院的档案室,平时那里不对外开放,没有特殊门卡连电梯也不在这一层停留。
不过今天大概是设置过了,沈祀按下按钮,电梯就把他们送到了次顶层。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统一的白大褂,庄严肃穆,但沈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姓张的小子,你还活着啊?”一个声音粗声粗气地说。
沈祀循声望去,入目是一只硕大的牛头头套。
对方说话耿直,张风开却并不在意,笑嘻嘻地打招呼:“福大命大,牛哥你也在啊?”
牛头套嗯了一声:“阎大人八百年不开一次会,没人敢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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