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祀接过:“可以,哪来的?”
纪浮光指了指不远处的餐车。
沈祀一手卡着男孩的下巴,另一手熟练地把毛线在烂牙上绕了两圈,然后在男孩惊恐的目光中,使劲一拉。
伴随清晰可闻的卡啦一声,小鬼煞发出痛苦的哀嚎,其余人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颊,默默又后退了半步。
沈祀把那颗又长又尖的烂牙丢到桌子上,颇不走心地安慰男孩:“哭得太早了,还有三颗呢!”
小鬼煞:……
众人:……
杀鬼诛心。
“每个人都会经历换牙,是成长的标志。拥有一口好牙吃嘛嘛香,还有助消化,你以后会感谢我的。”沈医生语重心长,说完又一颗尖牙被扔到了桌子上。
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
我感谢你十八代祖宗!
男孩欲哭无泪,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沈祀早已被他杀了千百回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沈医生慈爱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不知道是不是被拔了四颗牙齿的缘故,男孩感觉自己体内的煞气好像消失了一些,看向青年的目光又恨又怕。
他不想回答沈祀的问题,但瞥见桌子上带血的牙齿,冷不丁打了个哆嗦,口齿不清地说:“何缘。”
沈祀笑得亲切:“那我叫你小缘吧。小缘,你知道之前来福利院做义工的那三个哥哥姐姐去哪里了吗?”
何缘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画面,诡谲一笑:“他们在玩游戏。”
“什么游戏?”叶菲菲忍不住问。
何缘一脸理所当然:“当然是捉迷藏的游戏啊!你拖在辣里,看看你拖在辣里;柜子的上面拖着一只毛;椅子的下面有只小白糊,看看你拖在辣里……”
男孩得意地哼唱起来,然后气恼地发现,因为少了四颗犬齿,说话漏风,听上去有些滑稽。
沈祀的神情却变得凝重,他想到这首童谣周向晚生前也唱过。
大部分孩子小时候都玩过捉迷藏,沈祀也不例外,主要这游戏不需要什么额外的道具,有场地就可以玩得很开心,性价比相当高。
“你能带我们去找他们吗?”叶菲菲离得老远问何缘。
小男孩冷笑:“大人果然都一样,只会利用小孩!!”
他像是受到什么刺激,陡然发出尖锐的爆鸣,把叶菲菲吓了一跳。
沈祀毫不客气地捏住了他的嘴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磨呢?刚拔完牙不要大声说话,当心血崩。”
何缘被捏住命运的嘴皮子,气得翻了个白眼:……神金。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你们是谁?”
沈祀抬眼望去。
走廊的阴影里,一个扎双马尾,穿红裙的小女孩正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大人们。
女孩约摸五六岁年纪,圆圆的苹果脸大眼睛,看上去特别讨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气色有些差,皮肤白得跟纸一样。
沈祀推着何缘往前走:“快,你的小伙伴来了,让女孩子等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何缘:……
这家伙是不是有病?
“你们是来陪我玩游戏的吗?”女孩天真地歪了歪脑袋。
明明是很可爱的举动,却让研究生们脊背发寒,卫东大着胆子说:“我们来找我们的同学。”
“你们不玩游戏吗?”女孩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游戏多好玩啊……”
卫东想说自己哪有心情玩,被沈祀打断:“你想跟我们玩什么游戏?”
女孩看向他,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可惜这笑容落在众人眼里,怎么看怎么瘆人:“翻花绳。赢了我就告诉你们要找的人在哪里。”
沈祀答应得痛快:“行。”
女孩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大了,沈祀顺势瞥了眼她的牙齿,小小白白的,保护得还算不错,压力再次给到何缘:“都是福利院的孩子,看看人家,一颗蛀牙也没有。”
何缘:……
“既然要玩翻花绳,绳子呢?”温良问。
女孩:“等等,我去拿。”
说完,蹦蹦跳跳跑向黑黢黢的餐厅,边跑还边哼:“翻,翻,翻,翻绳儿,翻的花样真逗人儿。你翻一个大鸡爪,我翻面条一根根儿。先翻一张小渔网,再翻一个洗澡盆儿。翻呀翻,翻翻绳儿……”
张风开紧张地捅了捅沈祀的胳膊:“沈哥,这,这不是林飞柏曾经唱过的吗?”
沈祀眯了眯眼。随着日头上升,闷热的暑气越发汹涌,福利院里的一切好似被放在蒸笼上加热一般,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不一会儿女孩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团让在场所有人都无比眼熟的红毛线。
“奇怪,我的花绳今天怎么湿漉漉的?”女孩疑惑。
沈祀看了眼身前的小男孩,何缘撇过头,紧紧闭上了嘴巴。
“怎么翻,谁先来?”纪浮光问。
女孩十分大度地说:“你们先吧。”
纪浮光接过毛线,白皙修长的十指宛如上好的美玉,轻松勾出一个五角星。
他动作利落,即便玩这种接地气的游戏,也自带豪门少爷的矜贵和优雅。沈祀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可能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参差吧……
女孩撇了撇嘴,然后伸出手——众人这才注意到对方的指甲又尖又长,表面泛着黑红的色泽,一点也不像五六岁小姑娘的手。
沈医生叹了口气,长指甲很容易藏污纳垢,滋生细菌,福利院的卫生常识普及很不到位啊……
思索间,女孩已经将五角星翻成了渔网,十根指甲朝上,好似十把锋利的小钢刀,将每一个网眼包围起来,纪浮光几乎没有下手的地方。
“这还怎么玩啊?”苏七月替老板着急。
沈祀忽然问:“怎么算输赢?”
“花绳在谁的手里散了,谁就输了。”
女孩得意地翘了翘嘴角,要想从她手里翻到花绳,就不可避免地会被指甲割伤,之前的那些人就是不想受伤,所以才主动认输。
“输了会怎么样?”沈祀又问。
女孩的声音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真:“输了就要一直陪我玩下去呀,直到你们赢了我。”
或者直到死。
“快点,轮到你了。”女孩催促纪浮光。
沈祀却倏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等等。”
“又怎么了?”女孩开始不耐烦。
沈祀语气平静:“游戏现在已经开始了,对吧?”
女孩:“废话!”
“也就是说如果花绳在你手上散了,你就输了哦?”沈祀弯下腰,笑着问。
“对。”女孩骄傲地抬起下巴,“但这是不可能的。”
沈祀呼出一口气:“那就好办了。”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指甲钳,咔嚓咔嚓开始给小姑娘剪指甲。
“指甲留这么长很容易划伤别人,也容易伤到自己,还会成为病菌的温床。”沈医生苦口婆心。
女孩:……
她整张脸都扭曲了。
这家伙在干什么?
为什么自己的指甲如此轻易就被他剪下来了?!
她想挣扎,想给眼前白白净净的俊脸狠狠来一爪子,但她动不了了,她的十指都被花绳困住了!
她要反抗就必须挣脱花绳,可一旦挣脱花绳,游戏就输了。
“狡猾的大人!”女孩这才明白沈祀刚才为什么要反复确认游戏规则,顿时愤怒极了。
沈祀不理她,动作飞快,眼看自己的指甲很快没了一大半,小姑娘再也忍不住了,用力崩断了花绳,迅速将手背到身后,凶巴巴地警告:“离我远点!”
沈祀举着指甲钳有些惋惜,只差一点点就大功告成了。
看出他在想什么,女孩警惕地后退几步。
“你输了。”纪浮光冷冷道,“根据约定,你得告诉我们那些学生在哪里?”
女孩青白的小脸上闪过一阵懊悔,又狠狠瞪了沈祀一眼,都怪这个卑鄙的大人!
“你们耍赖!”女孩跺了跺脚,“这次不算,重来!”
沈医生点头:“行,正好把剩下两根指甲也剪了。”
女孩:……
卫东目瞪口呆,对旁边的张风开说:“我怎么感觉那俩孩子还怪可怜的。”
一个被强行拔了牙,另一个被强行剪了指甲。
张风开习以为常:“这算什么,没被吸成鬼干已经算很不错了。”
一人一鬼僵持半晌,女孩忽然笑了,笑得诡异又灿烂。她原地转了个圈,红色的裙摆开成一朵小花:“嘻嘻,那些人就在福利院里呀!”
福利院里呀……
院里呀……
呀……
周遭一片死寂,只剩下女孩清脆的童音不断在耳边回响。原本火辣辣的日头仿佛一下子熄灭了,众人像被泡在了寒冷的冰水里,心底渐渐漫上一层凉意。
“我不想找了。”大学生中的一个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福利院太邪门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另一名女生也说:“对,找人本来就应该是警察的工作。而且这里一个大人也没有,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沈祀摸摸男孩的脑袋:“小缘,院长和老师们呢?”
何缘一笑,露出牙床上肉红色的豁口:“他们也在福利院里,你们看不到吗?”
叶菲菲捂着嘴压下喉咙底的尖叫,卫东额头冷汗都冒出来了,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看向温良:“社,社长,要不咱们回去算了。”
温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沈祀:“学弟怎么看?”
沈祀诧异:“我不是你们社团的。”
言下之意,你们回不回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温良愣住,表情似乎有些受伤:“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沈祀唔了一声:“作为朋友的话,我的建议是一开始就不要来。”
林飞柏和周向晚的死足以说明萨德福利院里的水很深了。
温良不以为然:“那学弟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沈祀实话实说:“因为穷。”
打工人打工魂。
温良:……
“社长,到底走不走?”卫东握紧了手里的车钥匙。
温良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青年,半晌他摆了摆手:“你们害怕的话就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卫东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另外两人立刻站到他身后,只剩下叶菲菲还在犹豫。
“菲菲,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这里太危险了!”卫东有些着急。叶菲菲不仅性格落落大方,长相也非常出挑,卫东暗恋她很久了。不管入社团,还是这次的萨德福利院之行,都是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和她相处。
叶菲菲迟疑片刻,咬咬牙:“没找到茶茶他们,我是不会回去的。”
她是社团的副社长,当初那三人也是她拉进社团的,在叶菲菲看来,后者的失踪自己要承担很大一部分责任。
卫东脸上一阵失望,他最后又深深望了女生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人走了。
沉重的大铁门打开又关上。
叶菲菲的目光还定格在黑漆漆的铁皮门上,温良注意到了,十分贴心地说:“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
女生坚定地摇了摇头。
何缘幽幽开口:“他们肘不掉的。”
“为什么?”沈祀挑眉。
“来了福利院的愣,谁也不可能尊的离开。”男孩唇边浮起一抹诡异的笑,下一秒就见青年一言难尽地望着他。
何缘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沈医生友好建议:“你以后还是少说话吧。”
何缘:……
杀千刀的!
第49章 过家家
卫东四人走后,福利院里的人更少了,显得有些空空荡荡。温良提议把所有地方都搜一遍,说不定就能找到失踪的社团成员,没人反对。
为了加快速度,六个人两两一组,张风开本来想和沈祀组队,对上纪浮光高深的目光,非常识趣地找苏七月去了。
温良看看身边的叶菲菲,眼底闪过一抹遗憾,笑着对沈祀说:“学弟如果遇到危险,可以给我发微信,我过去找你。”
纪浮光咳了两声,望向沈祀的目光坚定又温柔:“温同学,你对小祀的实力一无所知。”
温良:……
福利院整体呈中空的三角形布局,一组正好负责三角形的一条边。
“一般建筑从空间利用和美观的角度考虑,要么做成回字形,或者像古罗马斗兽场那样的环形,很少会有设计师把房子设计成三角形。”沈祀虽然没专业学过建筑,但简单的几何常识还是有的。
纪浮光点点头:“这一点确实很奇怪。出发前,我在网上查过萨德福利院的院史。上百年来,两代后人对福利院只进行过局部的翻修,整体并未大动,说明三角形设计从一开始就是老萨德的主意。”
沈祀嘶了一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浮光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你们呢?你们知道原因吗?”沈祀看向身后手拉手的何缘和小女孩。
“知道也不告诉你!”小姑娘还在记恨他剪了自己的指甲。
沈祀笑了:“那就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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