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话少劲头足,上回得了大人的赏赐,那麦粉馒头绵软香甜,这回自然是大人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开窑反复烧制了十几炉,有断裂的,有气泡的,也有看着不错,一拿起来便碎了一地的……
又经过十来日的仔细修改。
终于——
某个炉子里出炉了一片纯净无比,毫无瑕疵,且取出不断的“琉璃”!
这便是大人口中所说的“玻璃”吗?
看着这样一片琉璃出来,大伙儿脑子一片空白,他们的眼神瞬间呆滞,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
这真是他们能烧出来的东西吗?!
整个透明“琉璃”表面光滑平整,伸手触摸,柔韧细滑,并不像之前那般,一按就碎;当然,最主要的特点便是清透!世上怎会有如此纯净的存在。匠人们小心翼翼地将“琉璃”竖起,立在这头都能看到那头同伴匠工脸上的全部细节。
清晰!太清晰了!
清晰到凌乱的头发,眼角糊着的眼屎,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呕!真他娘的丑!
第24章 基建第十一天
即便劳累数十日的工匠们感受到了迟来的疲倦,他们一个个还是心中犹如火烧:“快!快把消息告诉大人!”
片刻后——
火窑外的大树下,此刻已经乌泱泱地围了好些人。中间有一方大桌子,擦的干干净净的,还铺上了一层软布,而软布上头则平置了一块清透之物。
这面玻璃已经被端放在阳光下。
众人围在四周,恨不得上手摸一摸,想立刻看着手指可会穿过玻璃。
想碰又不敢碰。
就怕伤着这大宝贝。
容诉云则端立一旁,容诉云的瞳孔在阳光下是漂亮的浅茶色,他穿着一身似乎永远都不会落污的白衣,令人精致而不显丝毫的女相,举手投足,自有一派端方舒隽的模样。
众人只见他伸出手,指尖用了几分力道。
容诉云点点头:“嗯,的确烧出了玻璃。”
顺着他的手,顾牧青也感受到了这块玻璃的硬度。
但顾牧青觉得凑合:“还行,虽然比不过后世的钢化玻璃,但也成,足够厚了,我们又不用落地窗,镶嵌着四五平的窗子,足够了。”
其实顾牧青挺想要落地大窗,那样显得干净明亮,屋里透光也好。
可惜凉川州靠着海,夏日风大,如果真用了落地窗,隔三差五就得碎。
匠人听不到他的话,但听见容诉云说“玻璃”:“大人,此物不叫琉璃吗?”
“琉璃有色,它无色,且叫玻璃便可。”
容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们自然没有异议,而且容大人可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在场何人书读得比他多。
一旁官员们也心头火热:“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可呈送给陛下?”
容诉云嘴角隐约的笑意慢慢消弥,官员只觉得容诉云的脸上透露过高深莫测的气息,大人好像在笑,但嘴角却没有弧度,笑意全然不达眼底。
啊,凉飕飕的。
官员们瑟缩了几分,是他们多话了吗……
容诉云轻笑一声:“自当要送。”
容诉云当然不会希冀自己在这里的一言一行都不被皇都的盛烨霖知晓,只怕他这州郡早就埋藏好了盛烨霖的人。
顾牧青还是安慰他:“就把这破半成品送给那个狗皇帝,不过……既然咱们州难得有物可送,自然要张扬些。送狗皇帝大盛第一块玻璃,那我们打打广告不过分吧?!”
没有什么广告能比得上皇帝贡品。
这还不让那些有钱的富豪们抢疯了!
玻璃生产之事已经敲定,容诉云又从当下兵卒里抽了一批人,加盖新的玻璃火窑,同时正式转化成玻璃匠的匠人们正如火如荼的培训着新来的兵卒,每间屋子需要的玻璃不若砖块和瓦片那般多,可这活精细、费神。
也是烧废了一炉又一炉玻璃水,士兵们这才浅浅掌握了烧玻璃的入门之法。
后面就上手多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一面又一面玻璃的不断产出,一栋栋砖瓦房整齐屹立在开垦的荒地之上。田间的大稻谷也渐渐变黄,容枕山所在的军屯这段日子不知道飞来多少只鸽子。
大哥说:今年的晚稻成熟后,整个稻田油绿变黄金灿灿,一片格外耀眼。
大哥说:军屯的稻子已经可以开始收了!
大哥还说:收割了!收割了!兵卒们个个喜气洋洋,真罕见呀!小宝儿,我们有朝一日也能收上这么多粮食!不用称也知道比去年晚稻收成高出不知道多少!这么好的种子,我们要留一些,明年继续种!
军屯的稻谷因为种的早些,熟的也快些,一片欢声笑语。
看着这些消息,容诉云嘴角笑意不减。
容诉云这些日子日日让人去百姓的民田查看,有时还自己亲自下田看。
同大哥所言无差。
百姓的田里的稻谷也甚为喜人,原本绿油油的水稻叶片逐渐失去水分,枯萎,脆弱,仿佛一折就断了。而绿色的外壳也慢慢变黄,每一粒都日渐饱满。
“我也是头一回见到稻子成熟,原来是这样子的,好像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和之前开花时的味道不一样,那时候花香浓郁,但是现在……”
顾牧青思来想去,找不到形容这股气味的词语。
淡淡的,甜甜的,沁人心脾。
却又不仅如此。
顾牧青索性不想了:“总之很好闻。”
容诉云看向这片金色稻浪,笑了笑,在心中回应他:“还有几日就可收割了。”
“是啊,到时候这群农民伯伯就要回家收田了!农民伯伯们一定很高兴!”
农民伯伯……
顾牧青似乎格外礼貌。
喊家里的周管家叫做管家爷爷,那些素不相识的开荒百姓,也能叫一声农民伯伯。
又晴了几日,到了临近各家民田收成的时间,外出开荒的壮丁们心心念念家中水田的稻谷,这些日子天天在这土地上开着荒,除了房子一栋栋地盖了起来,便是挂念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
晚间裹着衣衫,百姓们头朝着家的方向,夜夜难眠。
也不知道家里的稻子长得怎么样,上次中秋一见,虽说水田长势喜人,可现在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田间稻米究竟如何?!
很快,他们得了上头的消息。
各大官员们敲着锣:“民田稻谷收获在即!知州大人特许半月之假,回家收稻!”
顿时一片喧嚣!
“走!老汉我要回家割田了!”
“可急死我了,也不知道这新稻子长的怎么样?!”
“若是长得不好,我还得去米铺买些米供家里……唉,就很焦急。”
黑黢黢的百姓们连家都来不及回,带着单薄的行李,离开开荒之地就直直往各自的水田冲去。
但不等他们走到各家水田前,看着邻居/远房表叔/亲家/的金色稻田,一个个目瞪口呆。
等等,这叫长得不好??
汉子们揉揉眼睛。
上回见还青绿的水田如今满眼金黄,粗壮的稻穗又大又重,弯着沉沉的穗杆儿正低低的垂向地面,每一穗稻谷都饱满又坚硬,穗上的稻谷粒大饱满。风儿吹过,成熟的谷粒相互摩擦出沙沙的响声,泛起层层金浪。
第25章 基建第十二天
一大清早,鸟雀在窗外鸣叫,比夏日的鸟雀还要多些,似乎还有北方迁徙过来的各种鸟类。
叽叽喳喳的在窗户外面叫着。
顾牧青醒了,不知为何,顾牧青今天分外的激动,从容诉云穿戴好衣袍,洗漱完毕,坐上食厅吃完早饭,他都一直兴高采烈。
“宝儿,吃快些!我们要去看百姓们收稻子了!”
容诉云慢慢的含了一口米粥:“今天不叫嚣着要吃的吗?”
也不知道顾牧青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哪儿来这么大的热情和活力。
“吃的每天都可以吃呀,今天吃不上,明天还能续上,但是这收稻子的场景要是错过了,下回也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顾牧青小声催促他,“而且这可是新稻种,我就想看看百姓们到底能收上来多少……”
容诉云心里好笑道:“之前不还很自信?”
顾牧青一直盼着这个日子,这种子是他们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当时说一亩田能收割十三石的水稻。
“宝儿,我后头想了想,一亩田能收十三石是事实,但那是现代化农耕情况下的理想状态,水肥得当,还有各种除害虫的除虫剂。换到咱们这个朝代,水田没那么肥沃,也没法除尽所有的田间害虫,鬼知道后面还能瘦多少。
所以当初宣传的时候,容诉云才会说一亩地能收割六石的稻子。
顾牧青越想越不自信:“这都已经不止减半了,不会这土地这么不给力,连六石的水稻都收不上来吧?”
容诉云刚想安慰他。
他又开始支楞起来了:“不可能不行!一定得行的啊!咱大哥在军屯哪儿一亩田都收了十石水稻,百姓这儿再怎么着也有八-九石,如果不行,我就去给这个破系统留差评!”
容诉云:……
等一下,顾牧青不就是系统吗?
罢了,顾牧青的性子他向来捉摸不定。
比如现在,刚坐上马车,顾牧青就开始困了。
顾牧青小声打了个哈欠:“宝儿,我想睡觉。”
容攸然看着马车上的古册,淡淡道:“当真睡个不停。”
“宝儿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没有什么问题是睡觉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再睡一个回笼觉。”
“嗯?”
“而且睡觉可是我的四大美德!”
“请详言。”容诉云指尖翻动一面书页。
顾牧青咳了咳嗓子:“首先,贞洁,我自己一个人睡觉。”
“其次,勤奋,我每天睡觉,从不拖延。“
“宽容,有事无事就睡觉,永远不内耗。”
“最后,温和,我睡觉从不打呼磨牙。“
“但你梦里胡言乱语。”容诉云忍不住提醒他最后一点有失偏颇。
顾牧青震惊:“我梦里胡言乱语?等等,我是说梦话了吗?难道我在梦里都和宝儿告白了??“
“……”容诉云额角飞跳。
刻意忽视顾牧青对他这双手的觊觎,容诉云平复了呼吸,言简意赅:“你梦里骂了盛烨霖。”
“骂他啊,那没事了,那个狗皇帝不是该骂的么?”
顾牧青越想越生气:“这个狗皇帝心眼里就是黑的,哪有他这样的,就是羡慕嫉妒宝儿有钱,他没当皇帝之前一定不如宝儿,至少没宝儿和大哥这么富!”
顾牧青虽然不知晓之前的剧情,但是他翻了系统书册。
彻底了解了盛烨霖。
顾牧青气得牙痒痒:“难怪宝儿你这么不喜欢他,还不想当他朝堂里的忠臣。盛烨霖这个狗皇帝上位之路极其血雨腥风,斩掉了他七八个兄弟才坐上了王位。起初依附世家大族,后面又棒杀世家大族。宝儿,你留下迟早要被砍脑袋的!”
容诉云陷入一片缄默。
顾牧青说得夸张吗?
一点也不。
虽然没被砍脑袋,但他们容氏一族也被设计得满族倾覆。
容诉云眉眼低垂:“你也觉得我走得好?”
“当然了,盛烨霖这种小心眼的人,他对宝儿你的防备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说着顾牧青唏嘘起来了:“鬼知道什么时候他派个人暗杀一下,都城就是他的天地,为了保证咱的小命,跑得远远的最好!”
所以宝儿跑得特别好!
早点跑,离那个狗皇帝远一点!
容诉云不说话了。
因为顾牧青说的全对,盛烨霖在朝堂上设计打压他的父亲以及父亲的桃李,随后一手策划,让他的兄长在敌国身亡,至于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对付罢了。
容诉云捏紧古册。
顾牧青等不来他的回应,突然往前凑了凑:“宝儿,你不会对这个狗皇帝心软了吧!”
“怎么会。”
容诉云语气凝成霜。
他只是不知道上辈子他坠楼而亡后,盛烨霖是何种反应。但还能有什么反应,无需他动手,朝堂上最大的权力威胁已经倒下。这种事情放在历代君王身上,都是做梦能笑醒的。
但顾牧青以为他“忠君”,还在容诉云的心湖里面一个劲儿地给他洗脑:“宝儿你可不能心软!每一次的心软扎回来的都是回马枪!”
“嗯,我不曾心软。”
“那就对了,把狗皇帝看淡,不服就干!”
容诉云突然失笑:“咱们现在破破烂烂,百废待兴,拿什么和他斗。”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丈高楼平地起,虽然咱们现在的确穷了些,人少了些,可咱们的百姓拼搏努力,上下一心啊!以前是以前,现在换了宝儿当知州,一把手都这么努力,给他们送牛盖房,咱们总能迎来辉煌时刻。”
容诉云不由歪了心绪,心想难怪上辈子那些官员喜欢去围栏,女娘温柔小意,若像顾牧青这么会说话。
哄着人,的确会开心。
顾牧青本来说这车马劳顿,他还困的想睡觉。不想一路和容诉云聊了近半个多时辰。
临近百姓的民地,顾牧青突然提了提他的声音:“宝儿,我这么用心和宝儿聊天,居然就不困了哎!而且也不想吐!”
容诉云看一下手里始终未曾翻过页的古籍,悠悠叹了一口气。
顾牧青是不困了,可自己的时间也都用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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