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舟摇头,目光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八皇子。
八皇子眼睛一瞪,桌子拍得啪啪响,“怎么了!我刚路过乾清宫,就被出来的太子呲了一顿,说你好样的,现在都能未卜先知地散播谣言,说庆州有地震了!”
“那也不算是谣言……”简宁弱弱道。
“闭嘴!”八皇子那个气啊,说话都不利索了,“我,我回来,就看到这个混账东西还在下棋呢,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呵!好大的脸面,竟是半个字都不透露!那就闭嘴吧,今儿都不准说话了。”
云澜舟垂着眼睫,伸手拉了拉简宁的衣服。
这孩子眼睛会说话,虽然没什么表情,可一瞧便让人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叫人心里酸酸的,这可怜样儿,简宁暗叹一句,摸了摸他的耳朵,对八皇子讨饶道:“八殿下,这总不能不吃不喝吧?他还小呢,万一长不高了可怎么办?”
云澜舟一听长不高,眼睫更低垂了,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倒霉蛋。
“这是一天吗这都快下午了!”八皇子哼了一声,“一天不长也没什么,正好压压他的脾气,都是跟谁学的,有事儿不说,闷在心里,连我!连他亲哥都不说,別到时候他死了我连收尸都赶不上热乎的。”
“老八——”二皇子笑得前仰后合,“算了吧,瞧给咱老十一贴的,跟一小僵尸似的。”
“滚滚滚!”八皇子烦躁地挥了挥手,喝了口茶,冷静片刻后,严肃地问简宁:“这事你有没有把握,要是太子去赈灾,无功而返,你可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要你一条命都是轻的。”
实在不是他危言耸听,八皇子自己也无奈,自己的兄弟们,一个老二,一个老大,一个老十一,最不省心。
这些年他算是看出来了,太子呢,没个太子的样子,成天干些狗屁倒灶的事儿,老二呢,更是心比天高,做事又野蛮,老十一看起来沉稳有度,实际上最记仇,简直睚眦必报,就拿小狗的事情来说,都三年了,还在和太子过不去。
“八殿下安心。”简宁悄悄把云澜舟嘴上的纸条撕了,又捏着小手搓了半天,等小崽肯抬眼后,才撤了身上的外衣,好好的坐下来和八皇子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此事并非我胡说,确有灾星托梦,告知我双煞冲月的预示。”简宁说一半,留了一半,镇国公会被暗杀并背负通敌叛国的罪名,他瞒了下来,毕竟说了八皇子也不信。
“我知道八殿下可能不信,但此事我必做不可。”简宁沉吟片刻后,挑了紧要的解释起来,“这回镇国公病重,若是大齐失去良将,必受西北常年侵犯,秦小将军的性子诸位殿下也清楚,是个缺乏历练的,若是镇国公一走,靠他带领秦家军,只怕是很难。我自然是想先托一段时间,至少半个月,让镇国公病情好转些再出征。”
因八皇子此前并不知云澜舟和秦越的谋划,由此,简宁如此说,八皇子的态度也松动了些许。
“可这和地震有何关系?”二皇子来了兴许,起身凑过来问。
“这正是我要说的。”简宁喝了好大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梦中灾星说双煞同时降临,若是一煞被化解,另一煞也不成气候,自然消解,由此,我必须告诉皇上半月后有地震的事情,这其一,是为了化劫煞,其二,是为了救护灾民。地震不似大旱,时间漫长,地震是说来就来,无人能够抵抗,这又是冬日,庆州连日大雨,若是地震引发泥石流,岂非那八大县百姓都要白白丧生?”
八皇子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冷冷瞥着简宁,“继续说。”
“我知道,若是没有地震,这赈灾便是无功而返,可若是有呢,朝廷并不亏损什么,大不了派一些官员前去准备着,协同当地官员修建避难住所而已,还可以通知百姓将自己的财物藏好,地震一来,便立刻组织疏散,地震不来,朝廷反而落个为民着想的好名声,这是一笔不亏的买卖。”简宁观察着八皇子的脸色,见八皇子表情由阴转晴,松了一口气。
“那太子为何会主动要求赈灾,还同我说你真是心机叵测,逼他不得不去苏州筹款?”八皇子疑惑地拧起了眉头。
“因为太子想尽快让镇国公出征。”简宁道: “我听闻,太子这次想跟随镇国公一起去西北,领兵御敌。”
二皇子一听太子的事情,精神头比谁都好,忙指着简宁点头,“对对对,这我知道,起初我还费解,太子去打仗做什么,他又不会兵法,合着他是想趁人病要人命呢。”
简宁颔首,“若是镇国公的病在途中出了意外,那临时换将,除了太子,皇上还有别的人选吗?就算有,当务之急,也只能任命太子党主帅了。”
“娘的。”二皇子忍不住骂了一句,“太子这个狗东西实在是太不要脸了,我的兵权也敢抢!”
“那是人家老十一家里的兵权!”八皇子没好气道。
说完觉得不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也变得目无君主了,纠正道:“是父皇的兵权!”
简宁无奈地笑了笑,八皇子真是天生的保皇党啊。
“所以太子就信你的话,要去赈灾解煞?”二皇子有些不敢置信,别人出门掉钱,太子出门掉一地的心眼儿,他能这么轻易地相信简宁双煞冲月的说辞?
第49章
自然是不信的。
简宁不便明说,只道:“我诚心实意地上奏,皇上都信了,太子若是不信,他也不会去了。”
二皇子若有所思,这是怎么做到的?靠诚心?二皇子摸了摸胸口,那下次诚心地给父皇说太子是个无德无能的狗东西,不适合当太子,也能行?
简宁不知二皇子的重点歪到了爪哇国,看到八皇子总算缓和了神色,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其实太子肯定是不信的,但是他着急呀。
他急着让镇国公出征,不然王副将怎么出手陷害呢?
简宁觉得太子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镇国公的病那么蹊跷,他不会看不出来。
明摆着,人家就是不想出征。
但是镇国公不走,朝廷就算换将,也没有办法把秦家军完全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因为只有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才能动摇秦家军的军心,让将士们衷心地投效另一个首领。
秦家三代人都死在军营里了,辛辛苦苦带出来十八万精兵,让他们爱国可以,因为无数的兄弟手足都死在了敌人手里,对北戎,他们有无尽的怨恨。但是让他们全心全意无脑忠君,那就有待考量了。不然皇帝也不会这么多年只能倚仗秦家军镇守西北,而无法换将,因为他根本收不回来这个军队。只有让这些有血性的人亲眼见到他们的首领背叛他们,才能够动摇他们的信念。
而太子聪明就聪明在他能通过现象看到本质。
简宁每天和云澜舟形影不离,秦越作为镇国公唯一的嫡子,打从西北回来,专门跑到皇宫里去给外甥当教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镇国公是挂念云澜舟的。
那简宁的意思,就是云澜舟的意思,也就是镇国公的意思。
无论所谓的灾星预警到底是不是真的,但在太子眼里,这一定是一个拖延不出的借口。简宁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当着太子的面故意说给他听。太子越是不相信他的话,越是觉得他的话是无稽之谈,才会越笃信镇国公是装病。
对于太子来说,这荒唐的借口根本就是无形的示威和挑衅。
所以最初他听到简宁的话,才会如此的愤怒。而后来,太子意识到了这个借口的脆弱。
若有地震,他筹备银子,亲自赈灾,必得民心。
若无地震,这个所谓的护国仙师,必死无疑。
世上安得双全法,这不就得了?这不是天助他也?
无论仙师谶言是真是假,他都落个一心为民的好名声,无非是要费些功夫和银子,自然不在话下。
简宁估计太子现在已经在琢磨让自己怎么死会比较惨烈了。
想到这里,简宁还得感谢那个该死的原著。因为原著当中,小福星并不是穿书者,而是穿越者,也就是说,他穿越到了这个时代,而不是穿越到了一本曾经看过的书里。所以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知道剧情的就只有简宁。
也因此,简宁才敢和云澜舟制定这个计划。可惜这些事情的原委并不能和八皇子与二皇子讲。说实话,他最信任的还是云澜舟,而云澜舟也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
但是八皇子,二皇子做不到。
就算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甚至还以为简宁疯了。
这也怪不着那两位殿下,因为最初听到简宁心声的是云澜舟,这是云澜舟相信他那些未来预言的充分必要条件。用现代人的思维方式来解释,那就是我他娘的都撞到鬼了,我还有什么不信的,还有比这更超自然的吗?
八皇子虽然不知道简宁所想,却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不似作伪,一时也有些动摇,来回打量着简宁,越看越觉得,这位小小年纪的护国仙师,仿佛真的是修行得道之人一般,能算未知之天机,平四海之浪涛,八皇子不由迟疑问:“简公子,我听闻话本中写,修仙之人修逍遥道,无情道,修罗道,你是不是……也修了什么道啊?”
简宁一愣,这话可问对人了,旋即整了整衣服,认真道:“我修过畜生道。”
笑话,他当狗的时候大家都还在悄悄当人呢。
不仅如此,他还修严肃道,愉悦道,喜笑颜开道,悲痛欲绝道。
八皇子:“?”
简宁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八皇子觉得简公子多半修的是“疯掉了还不知”道。
计划通之后,简宁晚上睡觉都轻松了许多。
云澜舟转过来看着他,问:“阿宁,你喜欢当仙师吗?”
简宁眨了眨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幔帐,“谈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我本来是想在民间做个小生意,逍遥自在,可是现在也不错,有银子,有好吃的,还可以念书学武功。”
“那就好。”云澜舟挪过来了一点,又一点,直到和简宁紧紧地挨在一起,把脸埋进了简宁的脖子里,“如果你要离开皇宫,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哈哈哈……”简宁不知是被小崽的呼吸弄痒了,还是觉得那句话很有趣,笑了半天,“殿下总不能把我绑起来吧?”
“不会。”云澜舟闻着简宁身上的气息,感到一阵温暖和踏实,“我会跟你一起走。”
简宁眼泪都笑出来了,捏捏小崽的脸颊,“殿下是皇子,除非以后封王开府,才能出宫的。”
“嗯。”云澜舟缓缓蹭着简宁的下巴,“在此之前,我可以偷偷溜出去,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为何?”简宁收了笑,有些疑惑。
“因为和阿宁一起,会很安心。”云澜舟闭上了眼睛,没有比跟阿宁在一起的时候更舒服了。
“殿下啊。”简宁摸着他的头,也许以后他会明白,小时候的安全感,和野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小崽长大了,说不定还会嫌他烦呢,整天叫他注意这个注意那个的。
不知道叛逆期的云澜舟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学什么狂野男孩儿,把头上那玩意儿染成绿的?
哈哈哈哈——
简宁无声地笑了半天,直到云澜舟睡着,他还在畅想日后成年的样子。
秦越在宫里混了个教头玩儿,肯定是待不久的,过段时间就要出征了,趁还在京城,想把秦家祖传的剑法交给云澜舟。
一大早,其他皇子们还在苦哈哈地蹲马步,云澜舟就被秦越逮着比试身法。
二皇子和八皇子看了半天,觉得秦越的招式凌厉新奇,便悄悄摸过来偷学。
“行了二位,都快瞅成歪脖子树了,赶紧去挑一把剑跟着练呗?”秦越倒是不藏私,这二位殿下之前护着他外甥,秦越心里对他们也颇为感激。
“你,小豆芽,你也去挑一把,光在这儿看着算怎么回事。”秦越的目光扫到悠闲吃橘子的简宁身上,一百个不顺眼。
哪有在校场端个椅子乘凉的,也不怕被冬风吹断了腿?
简宁确实有点冷,寻思起来活动活动也可以,便随二皇子他们一起去武器架上挑剑。
然而他拔剑四顾心茫然,怎么每一把都重如千斤啊!
简宁忍不住偷偷看其他人,右边的二皇子像耕地一样撅着腚,费了老鼻子劲儿,努力地往上拎那把硕大的铁剑,那剑浑身漆黑,有成年男子手臂那般长,简宁一看就觉得手酸。
果然,二皇子拿了半天也没动,但他放弃得很快,从容站起身,撩了撩头发,叉腰瞪着那把剑,有种只要我吃的圆就没人把我看扁的松弛感。
秦越嗤笑一声,“你内力呢?不用内力习什么武?回家吃奶去吧。”
二皇子白了他一眼,根本不为难自己,兀自在武器架上开始挑挑拣拣,可拿得起的短刀和薄剑他又看不上,拿一个扔一个,这动作让简宁越看越熟悉……
灵光一现后,简宁明白了,二皇子不适合当皇帝,他其实适合当快递分拣员。
不过二皇子毕竟年长几岁,内力深厚一些,得了指点,很快学会了如何用力,耍了几个招式的二皇子意犹未尽,问大家,“我是不是慢了?”
简宁正找机会浑水摸鱼呢,忙夸奖道:“不会不会。”
您比职业快递员还快呢。
八皇子也跟着秦越的身法耍了几招,脸蛋红扑扑的,对秦家剑法更为欣赏,问道:“我可有错漏?”
简宁甩过头继续夸奖:“好着呢八殿下,又快又狠。”
在旁边独自练习了一个时辰都没有得到过阿宁一个眼神的十一殿下不高兴了,他一个飞身上前,身形如燕掠水,剑招一出,风声呼啸,空气中带起一阵阵凌厉的剑气。
他将秦越所教的剑招一一施展,动作流畅精准。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宛如银蛇狂舞,煞是好看。
简宁很有眼色地拍掌夸道:“殿下的剑法出神入化!化险为夷!夷为平地!地动山摇!摇曳多姿!”
八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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