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行了,这样就好了。
这世间还是有得双全法的,能叫他不负皇帝,不负长孙雪,也不负男贵妃。
在他闭上眼之前,只听到皇帝的和长孙雪的惊吼和尖叫。
——“阿澜!”
——“阿姐!”
第87章
澜贵妃死了。
在萧王逼宫的那一日, 澜贵妃拿自己换了长孙雪,又在众人面前拔剑自戕。
所有人都看到澜贵妃犹如一朵落下枝头的花,他缓缓飘落在鲜血染红的大殿中, 那把剑贯穿了他的胸腹。
孙德福只记得皇上脖颈上因暴喝而凸起的青筋,红润的眼眶和已经被泪打湿的脸。
还记得萧王直勾勾地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殿前倒在血泊中的澜贵妃。
迎春姑娘捂住嘴似乎不敢相信澜贵妃倒在了她面前, 奉霖姑……应当叫他奉霖侍卫了, 他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盯着那把剑。
长孙姑娘尖叫着,连滚带爬地爬到澜贵妃身前,将他揽在怀中痛哭起来。
在这声声悲痛的恸哭中,皇上却突然又大喝了一声:“给朕杀了燕重萧!”
他还未愣过神来, 就见殿前那些原本押送长孙姑娘的禁军护卫, 冲上去举起长.枪.刺向了萧王。
萧王在一瞬间被刺成了筛子, 他眼里皆是震惊,似乎不敢相信已经反叛于他的禁军会对他下手,一张嘴便呕出了许多血,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 最后被长.枪钉在了那里。
太后被此场景吓得踉跄摔倒在地。
所有人又再一次被眼前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时,一人从殿外走了进来。
那人孙德福见过, 是禁军统领张莽。
可只见张莽拿下头上盔甲, 又撕开了他的面皮。
这一刻竟比刺成筛子的萧王还要叫人惊悚万分。
只见那张面皮之下, 露出了严小将军的脸。
孙德福这才意识过来, 原来皇上早就有了万全的准备,那日严小将军回宫便是因为知道萧王要反。
可终究还是不敌萧王用长孙姑娘为饵, 诱了澜贵妃自戕。
“还不快宣太医!”皇上一眼也没给过萧王, 径直跑向澜贵妃, 冲着殿外大喝。
反臣们见萧王已死,皆是颓色,唯有何太医,他小跑上前,从袖中拿出了一瓶金疮药轻撒在澜贵妃伤口之上。
赵铁柱此刻已经快疯了,他红着眼盯着何太医,“治好他,朕要你治好他,只要澜贵妃能活着,朕免你不死。”
何太医没有出声,只是仔细替澜贵妃把脉,又报出一连串的东西。
赵铁柱马上吩咐人去准备。
他看着怀中已无血色,鼻息微弱到快要停息的阿澜。
痛哭出声。
天知道阿澜将那把剑刺进身体中的时候,他有多崩溃。
那一刻赵铁柱觉得天塌了,曾经和阿澜在一起时的画面犹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闪过,又定格在他去换长孙雪时对他笑的那一瞬。
想必在那时候他就想好了要以这种方式来破僵局。
如果知道阿澜会这样做,他绝不会让他去换长孙雪。
早在奉霖和迎春将长孙雪带上来之时,他就该下令的,可是那会儿他的心早就乱了。
说到底终归是他太无能。
很快孙德福带着一群太医回来,太医们将王富贵围住,就连赵铁柱也被挤到了一边。
又见其中一位太医说:“皇上,此处并非医治之地,还请皇上下令,将娘娘移至安静的地方,臣等才好救治啊。”
赵铁柱立刻下令,叫人将阿澜抬至离太和殿最近的钟粹宫中。
太和殿中的善后便留给了严于硕。
赵铁柱看了一眼被长.枪插成筛子,还架在原地,连死都不曾闭上眼燕重萧,吩咐严于硕,“萧王一党,一个不留。”
说罢便一路追随太医而去。
太医们小心翼翼地将刺穿澜贵妃胸腹的剑取了出来,却又迟迟不敢再下手。
“还愣着做甚!”赵铁柱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作。
“臣不敢僭越啊!上药便要解开贵妃娘娘衣襟,臣等……”
只有何太医,此刻直接伸手将澜贵妃的腰带解开,迅速拉开了衣服,将药敷在伤口之上。
这时几位太医才看清楚,澜贵妃竟是男儿身。
“若是有人敢声张,朕绝不放过。”眼下已经瞒不住身份了,便只能堵住悠悠众口。
众人不敢多说,只当低头尽心尽力医治澜贵妃。
贵妃伤势虽重,但好在并无性命之忧。
赵铁柱这才放下心来,亲自守在阿澜的床边,看着阿澜苍白的脸,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没用,将自己数落得一无是处,紧接着握着他的手伏在床被上失声痛哭。
他真的无法想象,阿澜如果救不回来了,他要怎么办。
长孙雪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
皇上跪在她二哥床边哭得不能自己,边哭边念着“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之类的话。
她没想到从前那样对二哥的皇帝,竟还有一份如此真心。
可当晚,钟粹宫便传来了澜贵妃薨逝的消息。
长孙雪匆忙跑进殿中,却看到皇帝依旧坐在二哥床前,而二哥一如她离开时那般躺在床上,她看了一眼皇帝,又上前蹲在床边试了试二哥的鼻息。
好在鼻息还在,虽然很微弱。
“皇上为何要谣传如此消息?”
赵铁柱看着他与阿澜五分相似的脸,“为了给他自由。”
长孙雪沉默地不再说话,只是替二哥捏了捏被角便出去了。
如果是这个回答,她愿意那个久在深宫里的“澜贵妃”在今日“死”了。
这件事赵铁柱今日一直在想,他不想阿澜遭此一劫醒来后却还要被束缚在女装之下,他想给他自由。
皇上因为澜贵妃的离世悲痛万分,举国上下为其哀悼同悲了七日,这才将棺椁葬入了皇陵。
赵铁柱站在皇陵外,望着缓缓关闭的机关,这样也算是给原来的男贵妃一个圆满。
赵铁柱又日夜守着阿澜守了一个多月,床上的人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每日都要来跟阿澜说好久的话。
“阿澜,你快点醒来好不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出宫……”
“你不是还要同我喝酒吗?说好了醉了就席地而睡……”
“阿澜,何太医自尽了,我本来想放过他的,可他在昨日于家中自尽了……”
“阿澜……”
赵铁柱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跟他说话。
可他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
王富贵在那一剑穿胸腹之后,听到导演喊了一声“咔”,他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却躺在那里久久没有动。
太真实了,他现在胸膛里还狂跳不止,虽然他这场只是个替身,但这绝对是他这么多年演戏以来,演技最炸裂的一场戏了。
等他心跳渐渐平缓之后,他才起身,场上演员很多,现在这条过了以后大家都散漫地聊天走动,压根儿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王富贵在混杂的人群中行走,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这场戏,他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当然,跟他演对手戏的老师也是十分厉害的一个新人演员。
虽然王富贵不认识他,但是并不影响他在心里给对方一个瑞思拜。
王富贵到了摄像机边上,导演还在跟副导演反复观看这一条。
王富贵也凑上去看了一会,那是越看越满意。
导演看他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啊,表现的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王富贵欣喜地摸了摸脑袋,告诉了导演自己的名字。
导演:“下次有机会再找你啊。”
王富贵连忙应允,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导演,“您能告诉我演皇帝的那位老师叫什么名字吗?”
王富贵觉得那位新人演员未来可期,有点想知道他的名字,未来他如果真的大红大紫了,也算是一个见证吧。
导演却笑着看他并不说话。
王富贵有点不懂导演的意思,小心翼翼地问,“是要保密吗?”
结果导演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知道他的名字呀?”
王富贵点了点头。
导演给他指了一个方向,王富贵顺着方向看过去,却没有看到那位演员的身影。
导演又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说,“阿澜,想知道他的名字,你要自己去问啊。”
紧接着王富贵往前踉跄两步,周遭所有的人和物都开始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耳边回荡着导演说的那句话。
到了最后,传入他耳朵里的只剩下无尽的耳鸣。
他跌坐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当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已经坏掉的时候,这片天地中却传来一声:“阿澜!”
他左右四周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他松开捂住耳朵的手,想要再捕捉到一丝踪迹。
直到他听清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这是燕重云在呼唤他。
是那位新人演员吗?是在找他吗?
他开始循着声音跑起来。
——想知道他的名字。
——想告诉他,自己不是阿澜,也不是长孙透。
——他只是王富贵。
——一个跑了很多年的龙套。
王富贵睁开了眼睛。
燕重云握着他的手,一声声地唤他“阿澜。”
胸腹传来的痛感将他彻底拉入现实。
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一场梦。
王富贵心绪不稳,咳嗽起来,导致牵扯到胸口的伤让他更痛,一瞬间汗流不止。
赵铁柱看到终于醒过来的人,眼眶湿了一大片,将长孙透的手贴在自己脸颊。
“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医,快传太医!”
王富贵还是第一次看到燕重云哭成这样。
他嘴角微微牵动,又触痛了伤口。
“燕重云……”
王富贵唤他。
赵铁柱泪流不止,“我在,我在的。”
王富贵用手轻抚他的脸颊,却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赵铁柱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是啊,他们还没有真正告诉过对方自己的名字。
从前觉得上不得台面,不好听。
可是经历过生离死别之后,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那该有多遗憾。
“赵铁柱。”
“我叫赵铁柱。”
两个人都看着彼此笑着。
“很土对不对,可是只要是你想知道,我就不怕被笑。”
王富贵弯着眼睛摇了摇头,又用手轻轻撇去他的眼泪。
“一点也不土,和我很配。”
“我叫王富贵。”
“我们天生一对。”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部分就此结束了,番外可能会慢慢更。
文写的不好,很久没写过这种20w以上的文了,bug跟逻辑硬伤还是有挺多的,很感谢大家的包容和鼓励,以及大家提的宝贵意见,我争取下一本能有新的提升。
也感谢大家两个多月的陪伴,给了我日更的动力,谢谢大家!鞠躬。
第88章
萧王造反一事牵连出许多叛党, 当日跟随萧王于太和殿造势的人都早已成为了黄土一捧。
事后皇上以雷霆手段将朝堂又清洗了一遍,不仅如此,皇上还亲自给太后赐了毒酒一杯。
这对名义上的母子终究还是因为至高无上的皇权走到了这一步, 朝臣们却又无话可说。
太后与萧王谋反在先,皇上此番倒也于她留了个体面。
夏家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只留下了夏攸之一脉, 兴许这是皇上对夏家最后的仁慈。
可朝臣们依旧每天紧绷着一根弦, 似乎是因为澜贵妃的死,他们觉得这位帝王变得越来越阴翳,好似终有一天还将会有一场爆发在等着他们。
这一天来得很快。
在一个十分平常且风和日丽的早晨,皇上当众宣布遣散后宫, 下朝后又从庆阳宫搬到了钟粹宫。
众人皆知, 澜贵妃便是在钟粹宫薨逝的, 皇上此举在朝臣心中无异于他要为了澜贵妃出家当和尚。
可皇上连一个子嗣都未留下,若是这般,大燕江山百年后又该如何?
只可惜他们敢想却都不敢说了。
从前皇上便能不顾群臣反对将长孙透立为贵妃, 如今她身死之时, 皇上举国哀思了七日, 此等规格早已高出贵妃逝世之礼。
又岂能再谈遣散后宫一事?
罢了,群臣们也不敢在这个当口上去触天子发怒, 且先随他去吧。
皇上还如此年轻, 时间会成为最好的良药, 兴许过个几年, 皇上便能从中走出来了。
赵铁柱想做这件事已经很久了。
这些宫妃们进宫多数都是因为家族利益,她们成了家族中的希望, 也成了牺牲品。
她们这一生要在这诺大的囚笼之中, 数尽这牢房中的红砖绿瓦, 一片片一块块的砖墙,便是她们深宫寂寞红颜老去的见证,她们这一生渴望得到爱,却又注定得不到爱,在这深宫之中,也只剩无尽的煎熬。
与其叫她们在宫中枯守这一生,倒不如放她们走。
没有人不向往红砖绿瓦,金丝囚笼外的自由,包括他和阿澜,他们都已经被这无尽的深宫束缚了太久太久。
阿澜醒来已经有半月余,却是不能起身,那一剑刺穿了他整个胸腹,要养好伤没那么容易,特别是在医疗十分落后的古代,能捡回这条命,已经是上天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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