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搂着陆知齐的腰。那人的衬衫已经被他吻得乱了,西装衣襟半开,随着剧烈的喘息而轻摇。
“是这件。是我毕业时你穿的那件,你还没扔。”凌屿怀念地用手指抚摸着西装肩膀得体的剪裁,如同在描摹一幅画,“你到底是留恋它,还是舍不得我?”
“……”
陆知齐撑着衣架站起,推开了凌屿的搀扶。他摸到了电源开关,化妆镜的小灯亮起,余光镜子里,他的衣服已经凌乱不堪。
仅仅两年,听话的小狗就敢胆大妄为地反咬了。
他盯着凌屿很久,本想说点什么,如同往日的冷静从容,可脑海里偏偏都是刚才那灼烫的热吻,湿热的吐息勾得他阵阵轻颤。他半咬了下唇,虚弱地轻笑一声:“长大了。在哪儿练的?”
本是冷嘲,却因着喘息像极了质问。那人清冷的声线染上情态,微肿的唇微张,凌屿喉结狠狠上下滑动,呼吸愈加急促。
“想知道的话...”凌屿抓住陆知齐的手,“带我回家,我今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久违的‘家’这个词。
自从凌屿走后,陆知齐再也没有轻易说过了。
陆知齐本该抽出手,再次推拒,却因得这简简单单一个词,而与他纠缠在原地。时隔多年,两人再次五指相扣,指腹与掌心彼此轻吻,距离与隔阂仿佛都在这虚虚一握中轰然瓦解。
陆知齐冷冽的眉目终于松懈。
“...这两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凌屿站在一步之遥,用大拇指轻蹭他手腕:“你也是。你好像很累。”
“凌远峰的事...”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证据,为了你姐姐的案子。”
“你不怪我?”
“你没做错,是他错了。所以,没关系。”凌屿又轻轻拽了拽他的手,“回家吧,我陪你躺一会儿,你看着怎么这么虚弱难受?”
陆知齐极力隐藏的不安几乎要被凌屿这番宽慰的话抚平。可就在这时,化妆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知齐哥?你在吗?”
女声清丽,打碎了化妆间里的所有旖旎。凌屿微微蹙眉,过去开门,面前对上笑靥如花的年轻女人。
“知...oh!Hello Vince,你好~哦,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苏蕊,是陆知齐的未婚妻,我来给他送合同的。感谢你选择加入观星传媒,希望我们未来合作愉快!”
她大方地递出合同,却发现面前的人脸色一下子变了。室内灯光幽晦,那人的眼神却比之要更冷。
“...未婚妻?”
他回头,望向靠在化妆桌旁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问:“你的?”
“...嗯。”
陆知齐沉默了许久,终是没有否认。他承诺过的,自然作数。
他从凌屿身侧慢慢走向苏蕊,所有凌乱的衬衫和领带都已归位,妥帖一如往日。他礼貌又绅士地搭着苏蕊的腰侧,手指只刚刚好触碰到外套。
可落在凌屿眼里,面前的两人正是并肩而立的郎才女貌。
他几乎不可抑制地冷笑起来,低低地重复着那三个字。
“...呵。未婚妻。”
时隔两年,他又一次沦为陆知齐面前的笑话,毫无尊严地在那人面前展示着无能为力的丑态。
他好像永远也追不上陆知齐的时间轴,总是落他半步。
“天呐!你们打架了?!没谈妥?!”
苏蕊扒着陆知齐的肩,踮脚凑近去看那人嘴角的‘伤口’。
“改天再签吧。”
他用手背轻蘸了蘸红肿的唇角,银色的手表反射冷光,刺得凌屿狠狠地皱了皱眉。
“...抱歉。”
陆知齐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凌屿的不适,他用左手轻捂住表盘,抬头时,忽得看清了凌屿泛着红的眼角。
心软只是一瞬间的事,而他的话要比思考更早。
“吃饭了吗?要不要...”
还没等他反悔,凌屿便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回家。我给你做。”
苏蕊微微睁大了眼睛,视线落在暗潮汹涌的两人身上,不解地来回扫过。
回家?
回谁的家?
警惕的陆知齐居然会放任一个陌生人拜访他的家?
做饭?
谁给谁做饭?
挑剔的陆知齐居然会吃陌生人做的饭?
第106章 是吧,陆叔叔?
超市里,三人并排走着。
凌屿在最左边推着购物车,旁边则是挽着手的陆知齐和苏蕊。繁忙的苏小姐边逛边煲电话粥,而旁边的两人则一声不吭。
凌屿手肘交叠,搭在购物车上。他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卫衣,扣着帽子,从侧面看,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存在感很强的黑色长睫毛。他伸手拿下一盘切好的蔬菜拼盘,放在厚切牛排上面,又顺手捡了几个散装蘑菇,动作太大,滚了两三个落地。
陆知齐弯腰帮他捡起,动作熟练地投入塑料袋里。这是被柴米油盐细润磨砺过的默契,两人对视一眼,又极快地分开,仿佛在不约而同地掩饰着曾经。
一无所知的苏蕊终于聊完了天,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购物车里。
里面已经堆满了许多新鲜蔬菜和水果,那种东西平常在陆知齐家里的冰箱里算得上稀客。
“啊。Vince先生你不知道,知齐哥不吃这种花菜,他嫌菜里有夹生的味道。”
“加点豆瓣酱和葱爆炒。配牛排,他爱吃。”
“呃...这么中西合璧的吃法?是不是有点抽象?”苏蕊瞟一眼陆知齐,见那人竟然没表现出反对,她更惊讶了,于是试探地问,“其实...这个火龙果,他嫌味道寡淡,也不爱吃。”
“他只是又忙又懒。扒了皮,切好了小块,再淋上点蜂蜜,他爱吃。”
凌屿头也没抬,顺口一答,却无意中宣扬着无人可比的亲昵,听得苏蕊一愣一愣的。
“那个...我刚才就想问了。你们俩之前认识?”
“是家人。”
凌屿毫不犹疑地三个字,看向沉默不言的陆知齐,压抑已久的火烧得更旺。他忽得勾了嘴角,意味不明地笑着揽住那人的腰:“是吧,陆叔叔?”
十八岁时打死也不愿意喊出的称谓,此刻被一个成熟的男人当作了宣誓亲密的武器,偏他喊得亲昵又自然,藏着两人心知肚明的秘密,耍着不怀好意的坏。
“哦~”
苏蕊隐约懂了。
这是来了个抢生意的劲敌啊。
她用力挽起陆知齐的手臂,宣誓主权:“未婚夫,再重新介绍一下?”
陆知齐警告地看了一眼苏蕊,又看向凌屿。
“再多话,今晚都别吃饭了。”
“这欲盖弥彰,有故事啊。”
苏蕊皱皱鼻子,眼底闪着不服输的干劲。没人可以搞垮她早就构想好的计划,即使是长得好看的帅气弟弟也不行。
她干脆利落地关了手机,断了其他商业社交,全身心地投入到买菜计划中。她用葱白纤细的手指捏起一盒包装精美的黑咖啡,朝着凌屿笑着晃了晃。
“昨晚跟知齐哥一起熬夜做计算的时候,我亲手给他冲了一杯咖啡。加了牛奶,他很喜欢呢~”
苏家大小姐说得太过理直气壮,仿佛‘替未婚夫把咖啡塑封袋撕开’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凌屿没有回应,只是在路过厨具的时候,不经意地往车里放了一台咖啡机、一包咖啡豆,还有去乳糖的牛奶。
“速溶咖啡太敷衍,尽管味道还不错,但到底不如手磨。如果苏小姐想学,我可以教。”
“……”
陆知齐转身就走,远离这场无厘头的闹剧。
苏蕊很快意识到陆知齐真的生气了,于是赶紧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凌屿点头,两人默契一眼,同时快步追了过去。
“想闹继续。离我远点。”
陆知齐淡淡地睥着两个活宝,在自助收银台前停了脚步。他正弯腰扫码时,凌屿从他手里夺过了商品,帮他一件一件地扫过去,弯腰再起来时,头顶的帽子不自觉地脱落,露出蓬松的黑发。他的耳垂咬着一颗极小的黑色方石耳钉,被收银机器的灯光映得一闪一闪的。
他没着急戴帽子,反而擎着那台咖啡机,一副挟天子令诸侯的架势,转过头问:“陆叔叔,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喜欢喝袋装咖啡还是手磨咖啡?”
“没完没了了,是吗?”
陆知齐的声音里压着最后的警告,但凌屿不再是当年那个一被吓唬就不敢多说话的小孩了。
“不急,我迟早会知道的。”
他轻轻笑了笑,笑容干净,带着不曾褪尽的少年气,轻易吸引了身边所有的目光。
旁边正好路过几个年轻的女学生,她们多看了两眼,小声地窃窃私语:“那个,是不是Vince?”
“不可能吧...平时都带着面具呢,你凭着下颌线和一双眼睛就敢认?”
“我怎么不敢?我给他做视频和高清海报的时候,看过无数次了...真的好像...”
“不是吧...我怎么看着,这人那么像一个过气网红...那个,当年给《黎明之前》唱歌的那个男高中生?”
她们一直挤在收银口、举着手机窃窃私语,导致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陆知齐抬手扣上凌屿的帽子,单手轻按住了他的后脑,按得青年微微弯了腰。后者双手略撑着收银台,半挑起眼睛,好笑地问:“怎么了?多让人照照,明天就能传出Vince和观星董事长夫妻夜逛超市的消息。给观星涨涨关注,打压楚峪的气焰,这不是你想要的?”
“你很想被人围观?”
“怎么,难道我见不得人吗?”
凌屿一句句,针锋相对,半步都不肯退让。陆知齐的目光透过镜片沉沉地压了下来,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行了,回家吵。你们俩,去车上等我。”
看不过眼的苏大小姐发了话,一手一个,把他们推向出口,自己则留下打掩护。等到她摆平了现场,回车上时,发现两人一前一后坐着,一句话都不说,空气冷得要结冰,像是在北极。
她单臂撑着车门,颇为好笑地看着他们:“我说,你们俩之前睡过?”
“别胡说!他才多大。”
陆知齐皱眉否认。
苏蕊长长地‘哦’了一声,侧身坐进副驾驶,调了调后视镜的位置,正好和凌屿四目相对。
那个孩子的眼神带着刺,尽管沉默不语,占有欲却一目了然。
有些事,虽然没做过,但不等于没想过。
“确实。想想又不犯法。”苏蕊看戏似的弯起了眼睛,“可惜。长得太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
凌屿抿唇,灼热的目光透过椅背,落在深蓝色的西装背影。那人的无名指还是空着的,可不久后,就要永远地被一枚戒指锁住一生。
光是想一想,凌屿就要疯了。
第107章 我没有给过你机会
“这饭,还吃吗?”
“不吃了。先送你,再送他。”
苏蕊转头问的是凌屿,回答的却是陆知齐。一声干脆利落的挂挡声接着油门,苏蕊感受到了极轻微的推背感。陆知齐开车很稳,几乎从来不会这样起步,这代表着,他正压着极度的焦躁与烦闷。
她有些困惑,又有些不安。
本以为又是一个单方面纠缠不清的情缘罢了,可看他这样,苏蕊忽然有些不敢确定了。
错过了高峰期,车很快到了苏蕊家小区的楼下。
陆知齐亲自送她,走得比平时慢,脸色也不好。
等着电梯时,陆知齐一直低头看着手机,垂眸按了几下,把资料发到了她邮箱:“回去校对一下再给David。这一批新药临床效果不错,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实验了。”
苏蕊还在出神,愣了一下才回神,颇为惊喜地笑弯了眼睛:“不愧是你。什么时候算完的?”
“在超市。”
陆知齐显然懒得提及那场幼稚的针锋相对,只三个字便不再说下去。
苏蕊小声地笑了笑,单手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站稳,陆知齐绅士地微微颔首,她却卡住了电梯门,半只脚踏出,另一手抓住了陆知齐的手臂,终究是压不住好奇心,问道。
“Vince,他到底是谁?”
“凌屿。”陆知齐顿了顿,“...凌远峰的儿子。”
“什么?!”苏蕊捂着嘴,压着惊呼,惊恐地问,“那个...杀人犯的...儿子?”
“嗯。”
“那你们...”
苏蕊隐约猜到,陆知齐绝口不提的那年必定与凌屿有关。
这两个人的关系比她想象中要更复杂,不完全的仇恨关系,不完全的亲密关系,像是一座命中注定的断崖。
“我和凌屿,不可能有将来。我们中间,过去隔了姐姐的死,将来隔了他父亲的罪。我放不下,他应该也不行。那孩子现在这样,应该只是不甘心。等过一阵子,他应该就会觉得无聊,主动放手了。”
陆知齐的脸色又差了些,尽管他说得云淡风轻,理智又冷静。
“可是知齐哥,你看上去...真的很难过。”
“难过吗?怎么会。我其实根本不想让凌屿接触我身边那些危险的东西,现在的我也没有精力再照顾他。彼此互不干涉,这样对他对我都好。”陆知齐淡笑,“最重要的是,我已经答应过你了。我不会轻易反悔。”
“我当然知道...”
陆知齐有过分的责任感,一诺千金,她正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他,跟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
62/82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