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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如死灰后(古代架空)——妖也

时间:2024-10-15 08:37:17  作者:妖也
  如此,便万事无虞了。
  殷无秽深沉点头,也没有意见。
  或者说,事情正如他所料地那般,文武百官在乎那点莫须有的利益,他却只在意容诀的命。
  单论政变之过,十、十一皇子是熹王所杀,容诀只犯了重伤熹王和发动政变祸乱宫闱之罪。后者罪名可大可小,且当时涉及的许多人已经伏诛,不必二次处罚,东厂也几乎清剿完毕了。
  按律论罪,殷无秽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斡旋捭阖。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不能再继续躲着不见容诀了。
  一想到那个人,殷无秽心里就又是踟蹰又是酸涩,连怎么见他都不知道了。
  心里想地要死,又怕见到容诀憎恶他的神情。
  就在殷无秽纠葛不定时,容诀主动找上了他。
  当然,还是小豆子传的信。
  小豆子私下向殷无秽汇报消息一事并没有瞒过容诀。每当容诀胃口不好,或是缺了什么物件时第二日总有新的送来,这些东西不可能凭空出现。被容诀发现了的小豆子惴惴不安,立即投诚表衷心。
  并立誓自己只效忠容诀一人,认他一主。
  容诀倒没有生气,他自是知道小豆子的为人,也知道他是为了他好。
  只是他和殷无秽之间并非他想地那么简单,那些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混乱事没必要叫他知道。小豆子只需要按照自己意思,去找殷无秽就够了。
  他要走的路,少不了殷无秽参与。
  而最关键的一步,他需要知道朝局一应大小事。没了东厂的情报组织,光靠小豆子和他说的那些,太迟了,也远远不够。
  要论朝局,谁是最了解的那个人,毫无疑问是皇帝。
  趁现在殷无秽对他还有愧疚,容诀势在必得。
  天又开始下大雪了,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但是东六所里却很暖和,地龙供应不断,屋里点着一盆又一盆的银丝炭,就连容诀穿的盖的都是最保暖的料子,比他往年冬天过的还要温暖,殷无秽倒是上心。
  容诀就这么倚在软榻上等着殷无秽前来。
  殷无秽一得了他消息,即刻系上大氅冒雪赶来了。
  房门被他从外倏地推开,青年喘息间还裹挟着白色的冷气,一层薄薄的雪花落在他肩上,尚未融化。
  容诀抬眼,甫一见到他时目光不禁怔忪。
  房门打开,冷气灌了进来,殷无秽察觉到立刻脱下了大氅,交由小豆子拿去挂上。小豆子接过大氅眼观鼻鼻观心地关门退下,将温暖安静的空间留给两人。
  容诀回过神来,下榻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殷无秽快步上前,欲伸手扶他,但临到他跟前,还是矜持住了,维持正色表情,“起来吧。听说你有事情要找孤?”
  不怪殷无秽这样说话,他要是不维持皇帝人设,简直能当着容诀的面落荒而逃。那实在太不像话了,殷无秽丢不起这个人。
  索性摆起皇帝架子。
  容诀对于他的改变面无异色,似乎不管殷无秽自称什么,疏离也好,亲近也罢,他都不在乎。
  殷无秽遭受了会心一击,愈发面色肃然了。
  容诀仿佛没看到他的情绪急转直下,站在原地,等着殷无秽落座。
  殷无秽又是一哽。
  但容诀的礼数向来无可指摘,登基之后他才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变化有多大。从前他去找容诀,不要他行礼,那个人他更是想抱就抱,撒个娇再卖个可怜,基本容诀就任他为所欲为了。
  现在再不能了,连和他好好说句话都成为奢望。
  殷无秽坐到软榻上,对他道:“你坐。”
  容诀依言,在不远处的凳子上坐下,和他保持距离。
  殷无秽见状抿直了唇线,青年帝王的心情现在很是不甘,但不能再和容诀的关系雪上加霜了。
  殷无秽被迫按捺住心情。
  容诀适才开口:“陛下不及时审问咱家,这么徇私枉法满朝文武都没有意见么?”
  容诀从政事切入,倒也说得过去。上回两人面对面的撕心裂肺仿佛只是错觉,彼此都默契地不再提起,成年人之间向来最会粉饰太平。
  殷无秽一时被他问得措手不及,但是容诀不再歇斯底里,也不抗拒他,还是让他喜出望外了。
  于是回道:“小年之后,会对你政变时做的事情按大周律法定罪。”
  不出容诀所料,他点点头,“那很快了。”
  容诀对于自己即将摆脱殷无秽桎梏的时间有了一个粗略估计。
  这句话,殷无秽没接,他不是很高兴。
  容诀注意到,本该问他朝政的事,譬如霜冻救灾情况如何了,车代使臣来大周之后怎么安置等问题,但在看到殷无秽表情的一瞬间,容诀改变了和他缓和关系的想法。
  或许是心里还惦记着殷无秽欺他辱他一事,也或许是看到殷无秽冒着风雪赶来,为他一点的态度转变而魂牵梦萦。
  容诀终于确信,殷无秽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忍不住想要刺他一刺,哪怕仅仅是口头上出口恶气也好。
  于是话锋一转,成了,“陛下将咱家囚在这里好生伺候,连侍奉的下人都费心找来了聋哑人。这般偏心隐瞒,到时候可怎么向文武百官解释?”
  “陛下敢叫旁人瞧见咱家的真面目吗?”
  相较于容诀此刻的神色镇定,甚至故意扬起一抹志得意满的哂笑。
  殷无秽在他的发问下脸色一白。
 
 
第71章 
  在看清殷无秽脸上表情骤变的刹那,容诀就知道他赌赢了。
  不枉他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容诀一点也不在意。他被人称呼“竖阉”“奸宦”惯了,如今再冠上一个“禁脔”之称也算不得什么,能够达成目的就好。
  何况,这样的话他也就说与殷无秽一人听,自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容诀的哂笑愈发张狂。
  这样明艳昳丽的笑容落在殷无秽眼里,深深刺伤了他的心。殷无秽坐着的软榻仿佛都生了刺,教他坐立难安。
  容诀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欣赏他的失魂落魄,锥心痛楚。
  殷无秽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却仍然脸色煞白,心惊肉跳。
  是他低估了容诀说话的杀伤力。
  容诀多年来对他的偏宠教养让他忽略了容诀的本性,对方一贯睚眦必报锋芒毕露,只是刀尖从不对着他。甫一对上,殷无秽就败地一塌糊涂,也甘之如饴。
  或许连容诀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拿这话来刺伤殷无秽,也等于间接承认了他二人的关系。
  这是殷无秽不敢再在他面前提起的事。
  结果反而容诀率先说出来了。
  正如容诀了解他,殷无秽也同样对他熟稔于心,容诀真心厌恶的事情是提都不愿提起的,譬如先帝所做的那些事情。哪怕实在避不过去了,容诀眉眼间也尽是毫不遮掩的嫌恶。
  可他此番言辞,不仅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还能反将自己一军。
  殷无秽痛心的同时,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这就奇怪了。
  殷无秽一直以为容诀是在怪他侵犯了他,不顾他的意愿强行与他水乳交融,却原来,他生气的点不是这个么。
  殷无秽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从来都不懂眼前这个人在想什么。
  容诀看到殷无秽神色恢复,缓缓收了笑容。
  明明是他先挑起的话头,也如愿看到了殷无秽陷入神伤,却没有想象中高兴,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心也揪在了一起,胶着不下。
  大抵是惯着殷无秽太久了,都快忘记自己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甫一争锋相对,心里竟也跟着堵了起来。
  容诀快速拾掇好了心情,进入今日他找殷无秽的正题。
  “陛下这一路过来步履匆忙,年关政务繁多,处理起来可还顺利?”他说完,整了整腰间袍裾,旋即才抬眼看向殷无秽。
  即使是这么蹩脚的转移话题,殷无秽也很受用,他立刻就道:“嗯,尚可。孤基本可以应付。”
  容诀点了点头,没再接话。
  殷无秽顺着他垂下的目光落在容诀腰间,那处系了一枚成色剔透、通体晶莹的玉璧,正是那次事后殷无秽亲手系在他腰上的。
  殷无秽还以为他不会留下,毕竟当时容诀表现地痛苦不堪,说不准会直接把玉摔了。
  此时再见,殷无秽才会这样诧异。
  他愈发弄不懂这个人在想什么了。
  但他心里还是克制不住地升起一丝隐秘的欢喜,连眼睛都亮了起来,比之之前简直能称作是容光焕发了。
  容诀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不禁上扬了两分。便是当了皇帝,殷无秽这性子也没变化多少。
  他举手之间的一个动作,对方就轻易入了彀。
  那枚玉璧,他原本是真要摔了的。不过容诀在朝中沉浮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性情,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等气消下去,他再看玉璧,发现这物什不论从品质和珍稀程度上来说,都属上乘,就连皇宫也不一定常有这样种水和色调都极好的玉料。
  这是殷无秽在颍州城的街市上买的,他倒是很有眼光。
  容诀倏然记起来这回事。
  那这个,是他早就想送予自己的?容诀一时心情复杂。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殷无秽在这时候送给他,这枚玉璧显然意义非凡。现在,也的确发挥出了它应有的作用——
  他单方面和殷无秽冷战,因为容诀仅是将他送的玉璧戴在身上,就足够唤醒殷无秽对他的所有情分了。
  如此,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容诀不疾不徐地开口,宛如从前,“皇帝政务繁忙,和朝廷各部间有遇上什么困难吗,年关事情多,他们难免有思虑不周的地方。”
  这一番关切话险些令殷无秽喜极而泣。
  多久了?容诀才再一次对他关怀备至。
  这熟悉的声调,令人心里情不自禁地涌起一股暖流。殷无秽几乎坐都坐不住了,恨不能奔到他身前,埋首进他怀里,再紧紧地亲密抱住他。
  这些政务确实教殷无秽头疼至极,却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毕竟他是容诀一手教养出来的,又在皇子夺嫡期间处理过大量政务。现在遇到的困境固然繁琐麻烦,但只要殷无秽多费些心思,还是可以顺利解决的。
  不过容诀问的也没毛病,他想到的解决办法肯定没有经验丰富的容诀周到。且更重要的一点,殷无秽处理朝政从来没有彻底地脱离过容诀,这不是能力问题,纯粹只是心理上的依赖羁绊。
  换言之,他不是需要容诀替他解决政务,而是离不开那人的陪伴。
  哪怕容诀什么也不做,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看书,下下棋,陪在他身侧,叫殷无秽觉得他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他心中无比充盈,感受到了莫大的慰籍。
  好想让容诀一直陪着他。
  于是,新上任的青年帝王当即就克制不住表情了,甚至有些磕磕绊绊地,“有,孤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与谁讨论。内阁六部的官员只会打太极,一旦涉及到具体担责一个个的谁也不肯说真话。”
  殷无秽说完,一瞬不瞬地期待望他。
  那眼神颇有些眼巴巴的意味,容诀一怔,顺势接话,“嗯?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殷无秽顿时放心了,将所有政事和他全盘托出。
  殷无秽讲述政事既全面又直击重点,针砭时弊,容诀不时引导提问,轻易就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全部消息。
  当真是,又快又方便。
  殷无秽实在太好用了,容诀连带着对他的态度都和颜悦色了两分。
  殷无秽始终浑然未觉。
  容诀心下思忖该怎么利用小年之后被提审安排的时机,嘴上还不忘回复殷无秽道:“陛下的决策暂解了一时燃眉之急,明年的民生困顿想好怎么安排了吗?”
  殷无秽道:“嗯,我看过那几个州郡情况,也仔细钻研了那一块的地势情形,明年可以开渠从周围几个州郡引水过来,不仅可以解决当地耕种过程中水源稀缺的问题,还能缓解上游州郡年年汛期洪水泛滥的灾情。具体事宜我会再同工部商榷,明天开春就可以着手施工。”
  容诀不置可否,殷无秽精通时政、地理、律法以及一定精度的数算,他能想出这点不奇怪。
  但难的是,“施工开渠也好,其他的救济之策也罢,国库中的存余可还够用?”
  这一问,殷无秽也犯难了。
  他想过奉行节俭政策,皇宫严令禁止大兴土木,耗费人力资源。
  但经不住诸多抱团的大臣贪图国帑,从这些人手里抠钱,简直比登天还难。好不容易想方设法从这些人手里抠出一点指甲盖大小的钱财,根本不够用。
  如果朝廷的拨款不够,底下人捞不着油水,自会想着法子偷工减料,那这渠还不如不修。
  要想整治,就得动根本。
  可殷无秽政治根基不稳,底下的人糊弄他,他手里又没有可用的绝对王牌,自然也就无计可施了。
  有心而无力,这就是残酷的现状。
  但放任不管,周而复始恶性循环,大周也就彻底腐烂了。
  “此事姑且不急,陛下着急也没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事情。”至少容诀在朝堂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也没法改变烂到骨子里的朝政,和精于算计的文武百官本性。
  “今年年关,车代竟还派了使臣亲自前来上贡,这是往年从未发生过的事情,陛下有什么看法?”
  “来者不善。”殷无秽眉梢压紧,他还没有天真到认为对方只是单纯地恭贺新帝登基之喜。
  再说,大周国事与车代何干。
  容诀点头,道:“陛下知道就好,车代国君登基不过几年,和陛下算得上是同一辈人,序齿相当。其野心勃勃不可小觑,这两件政事可以放在一起看,说不准因为车代来朝,大周的国情政策也会随之调整。”
  殷无秽知道分寸,他道:“嗯。”
  和容诀谈过之后,他心里畅快多了。
  无法排解的孤茫也紧跟着一扫而空,现在他整个人神清气爽,还有点心痒难耐,要是能和容诀关系回到以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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