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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如死灰后(古代架空)——妖也

时间:2024-10-15 08:37:17  作者:妖也
  但是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他却不后悔。
  那样的容诀,他前所未见,漂亮地惊心动魄,那一帧画面在他脑中永远定格。
  殷无秽每每想起都觉口干舌燥。
  然后顺手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喝完就见容诀抬眼觑了他一眼。
  殷无秽再低头,发现他喝的茶杯正是容诀之前喝过的那一只,他坐的位置也是容诀原本坐下的地方。
  殷无秽:“……”
  喝都喝了,要真论起来,也是容诀侍候不周的缘故。他是君,容诀却没有为他准备茶水,不过现在的情况——
  罢了。容诀能主动和他说话已经是他的求而不得,哪还能奢求更多。
  殷无秽又喝了一口。
  容诀并不在乎,这确实没什么。从前他和殷无秽关系甚笃时,他没有吃完的饭殷无秽都吃过,一杯茶水算什么。
  他只是,不大自在。
  仿佛殷无秽喝的不是一杯茶,而是什么别的东西,在他唇触上杯口的瞬间,容诀心里也被蛰了一下。
  他压下那点不适。
  反正今日的目的也已达到,他没必要再留殷无秽喝茶了。
  “陛下朝政繁忙,咱家就不留陛下了。”
  容诀开口赶人。
  殷无秽:“……”
  果然还是生气了么,却不是厌恶。
  这也让殷无秽愈发确信,容诀并不憎恶和他亲密接触,那他这样,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殷无秽始终猜测不到。但今日难得和容诀关系转圜,殷无秽心里还是高兴的,他殷切道:“小年夜我再过来,和你一道用晚膳,还有些政事想请教你,可以吗?”
  容诀:“……”
  不想前功尽弃的容诀勉强答应,点了点头,目送殷无秽心情愉悦地离去。
  人走后,他神色重又淡了下来,目光幽邃漆深,甚至生出了一丝懊悔。
  殷无秽没有弄懂的问题,容诀自己也看不分明。否则,本该只论朝政,又何故要故意刺激他。
  容诀从不是喜好争一时上风、贪图爽利之人。
 
 
第72章 
  在小年之前殷无秽都没有什么闲暇时间过来看容诀,但他差人送了不少东西来。
  不是特别名贵的物件,却胜在精巧,全是些喜庆逗趣的玩意,颇具年味,也有些许讨好容诀的意思。
  其中还有两套新裁的衣裳,一套绛红戗金袍服,一套纯白银纹袍服。
  绛红是容诀最常穿的色系,他一贯喜好这种,就连上边的花纹和点饰都是容诀喜爱的样式。那套纯白则是完全按照殷无秽意思裁的,自殷无秽在诏狱看过容诀穿白衣之后就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麻布不适合他,这种如纱如绸、触之柔软细腻的锦缎才最合适,档次瞬间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
  容诀一眼看出其低调奢华的本质。
  对殷无秽的行为实难评价。说起来,这还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容诀一样样清点了殷无秽送他的东西之后如是想到。
  至少从现在来看,他很像一个禁脔。
  还是自己亲口冠上的称号。
  怎么不像呢,他住在殷无秽曾居住了数个年头的宫殿里,一步也不能出去,被囚困于此。被殷无秽从里到外地占据了,完完全全地沾染上他的气息,接受他的给予。
  不管从哪个层面去看,都与禁脔无异。
  容诀本该怒火中烧,若是先帝,他此刻已经着手准备弑君了。
  但是对象换成殷无秽,容诀渐次地接受了既定事实。
  他当然还是很光火,很失望,心灰意冷,连赖以生存的皇宫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准备离开,但心里尚有一丝疑窦没有弄清楚。
  按照容诀的性格,他应该更加不留情面,甚至产生毁灭一切的激烈情绪。
  在他意识刚清醒过来时就是这样的感觉,所以才会哭到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可是现在,本该愈烧愈烈的感情却逐渐趋于平淡。
  好像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这可不像是容诀。如果容诀是甘于现实的一个人,那他不可能爬到东厂督主的位子,更不可能在先帝想杀他时置之死地而后生,先一步将其反掣。
  那么,导致这一转变的因素是什么。
  容诀思忖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答案。
  这可是禁脔啊,连身体都被对方从内到外地占有了,他现在是殷无秽的人,从身体上来说。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爆发出激烈厌弃的情绪,心里完全没有那种感觉,甚至还很平静。
  容诀越来越一团雾水。
  最后只能将其归咎于他对殷无秽有教养之恩。孩子犯了错误,他失望,愤怒,可到底在殷无秽身上倾注了太多心血,他对殷无秽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过分苛责殷无秽,难道不是在否定自己一手栽培出的成果吗?
  容诀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原来是这样。
  所以他没有报复的想法,坦然接受。
  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胡闹下去了,这简直是,乱七八糟。容诀实在无法忍受这样不堪的关系。
  抛却感情上的羁绊不谈,便是这皇宫,也再容不下他。
  按照宫里消息的传播速度,他这时候应当已经被人发现了,一切在小年之后自见分晓。这是殷无秽也无法转圜的事,一切都在按照容诀的计策进行。
  容诀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支颐阖目,倚榻小憩。
  ·
  时间倏忽来到小年夜当晚,东六所里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过年的气氛。
  容诀拒绝小豆子的提议穿那身绛红直裾,整个殿里都是一片红,他又不是要登台表演。最后换上了那件纯白直裾,朴素端庄,低奢清贵,却仍遮不住他本身的昳丽艳绝。
  殷无秽来时,看到的就是那人如谪仙一般孑立窗前,听闻声音,微一侧首,半张俊秀的脸转向他,莞尔一笑。
  刹那间,月华鎏彩,日月生辉。
  殷无秽只觉自己心跳都停止了,目不转睛看直了眼。
  容诀自入诏狱后就再没束过发,他不戴帽子披散鸦发时竟然别有一番温润的感觉,殷无秽忍不住喉结攒动,一步一步走近了他。
  “……怎么就这样站在窗边。”
  殷无秽没出息地解下大氅将容诀整个裹了起来,否则,他真怕自己忍不住,再次冒犯了那人。
  血气方刚的年纪,才开过荤不久,怎么忍得住。
  何况,他对容诀的感情是那样炽烈,几欲燎原。
  容诀倒是没有察觉出殷无秽此刻汹涌的情意,只是,今夜是他和殷无秽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了。说到底,对眼前已经长成青年的男人他还是放不下,便省去了那些虚礼,难得对他和颜悦色。
  “陛下,用晚膳吧。”容诀率先走到圆桌旁,挽袖为殷无秽斟了一杯酒。
  这一次,他的礼数相当周全。
  殷无秽哪里舍得要他做这些事,当下就直愣愣地:“你坐。”
  一言甫毕,熟练地为容诀布他喜欢的菜。
  这段时间眼前的人清减了太多,殷无秽简直心疼坏了,却怎么也养不起来。
  容诀不拘这些虚礼,殷无秽夹了他喜欢的菜,他也就吃了。
  开头照例聊了些朝政上的事,容诀确信自己的处境被透露出去后就没有再问了,缄默用膳。
  殷无秽更是不再提,这本来就是他用来见容诀的幌子。现下人已经见到,比想象中还要气氛融洽,他当然是抓紧机会和容诀相处。
  像从前一样,又截然不同。
  殷无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滋味,只一心想着容诀态度软化,他是不是就可以和他重新开始,抛却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从头建立良好的关系了。
  想法总是美好的,怎么开口成为一大难事。
  在朝堂上辩才无碍纵横捭阖的帝王一旦坠入情网,也犯了难。
  他纠结地眉梢都拧了起来,不断饮酒。
  容诀注意到,却没说什么。酒可消愁,殷无秽还是年纪太轻,又没有什么阅历,往后等他再长长,立后纳妃,有了子嗣,这事情自然也就翻篇了。
  经年再想起,或许连波澜都不会起。
  因此容诀并不劝阻殷无秽喝酒,他也是这样开解自己的。
  就这样罢,他们都不要再想起。
  一顿筵席即使吃得再慢、再不舍,也终有散去的时候。
  殷无秽陷入微醺,神智还清醒着,却放任自己不肯醒来。就留在这里,和容诀待到最后一刻,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幸好容诀没有赶人。
  小豆子被支去了外间,席面没人收拾。当然,也不必收拾了,容诀明天就要接受审讯,今晚是他最后一个人身自由的夜晚。
  彼时,皇宫烟花盛放,璀璨流光混着烛火曳映在殷无秽脸上,将青年侧脸衬地愈发棱角分明,深邃专注。
  容诀就是在这时和他目光对视上的。
  心脏不受控制地一跳,他唤:“陛下,时候不早了,你该离开了。”
  容诀该教给他的已经教完,即使没有他的提醒和看顾,殷无秽也能独当一面。他已经没有任何留下的价值和作用了,也不打算留下。
  殷无秽听到他的话,并不回答,只顾看着他。
  容诀也不催促。
  他们就这样长久对视,殷无秽其实很想问,问容诀是不是还恨着他,是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他,新的一岁他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近乡情怯,又怕容诀真的回答,彻底宣判了他的死刑。
  殷无秽就这么不舍地、害怕地、借酒上头猝然抱住了容诀的腰。
  容诀站立他坐着,头埋进容诀小腹,轻轻贴了贴。
  容诀被殷无秽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殷无秽抱地死紧,腰身完全被禁锢住了,沦为殷无秽的掌中之物。
  这种感觉又来了。让容诀无比确信,他对殷无秽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理智知道不应该,不正确,身体却无比自然地接纳了殷无秽,无声疗愈青年心里的创伤。
  容诀垂下睫,看着殷无秽佩戴旒冕的乌黑头顶。
  殷无秽将他抱地太紧,他挣脱不开,也不是一定要挣脱,但是接受,容诀心里说服不了自己。他手就这么僵硬地滞在了半空,不知是要将人推开还是给予殷无秽想要的抚摸,但最终悄无声息地垂了下去。
  变成了殷无秽单方面的强制拥抱。
  殷无秽拼命地汲取容诀身上温暖的气息,好像这样做了容诀就还在他身边,他们还是过去的模样。况且,容诀也没有拒绝不是么。
  他不断地说服自己,畏惧着明天的到来。
  这么多年,殷无秽从来都是一无所有,天降皇位对他来说是如此地虚无缥缈,没有一点实感,唯有眼前这个人才是他的一切。
  他把容诀越抱越紧,几要把容诀的腰身勒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和容诀亲密无间,可他却觉得,他好像要失去这个人了。
  未知的恐慌流逝,席卷了殷无秽全身。
  青年的眼睛都红了,忍不住蒙上一层水汽。他终是颤抖出声,“明天……不要走,不准走……孤会想办法救你出来,不会让你受很重的刑罚,你相信孤。”
  “别走,你不可以走。”
  “求求你,求你了……”
  殷无秽哽咽着哭泣求他,从始至终他这副如丧家之犬的狼狈模样都埋在容诀的腰腹间,不敢教他看见,也再说不出别的话。
  一句复一句,全都在乞求他不要离开。语无伦次,情真意切,更挟裹着无比的恐慌。
  容诀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回应一个字。
  小年夜的最后一个夜晚,容诀陪殷无秽好好用完了晚膳。说是最后,大抵今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直到最终容诀也没有推开殷无秽。
  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殷无秽想抱,就随他去吧。
  都不重要了。
  容诀看着窗外的火树银花,烟花绚烂的尾迹湮灭在夜空中,和黑天融为一色。再看不见热闹的景象了,容诀才恍然惊觉,小年夜就要过了,众人也陆续歇下,他的腰被殷无秽抱地酸得厉害。
  打从他身体不好后就极容易困倦,明天还有一场硬战要打,他想睡了。
  “陛下,回去吧。”
  殷无秽充耳不闻。
  容诀轻声,“咱家累了,想休息了。明天审讯再见。”
  殷无秽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亲自送容诀上榻休息。
  容诀也未拒绝,他宽了衣裳,坐在床沿时殷无秽忽地蹲到他身前,抓住他的手,额头在他膝上依恋地蹭了蹭。
  殷无秽抬起眼睛,看着容诀灼灼道:“孤会解决这一切的,你等着孤。”
  容诀莞尔:“嗯。”
  殷无秽勉强放了心,依依不舍地望他几眼后转身离去。
  容诀上榻休息,将衾被拉上盖住身体。小豆子这时候才得以进来,确认容诀掖好被褥准备休息了,他吹熄房间烛火。
  一室黑暗。
  有光再次照进来的时候,容诀已经起身,自己穿戴好了衣裳。
  其实也没什么,依旧是之前诏狱时的那一身囚服,他只简单将自己披散的头发束了起来,好更干脆利落些。
  早膳都没有用,容诀也没什么胃口,就听东六所外传来一阵纷至沓来的急促脚步声响。
  是刑部的审查官员列队过来了。
  东六所大门完全敞开,所有侍奉的下人俱垂首低眉退至一边,小豆子也不例外。
  容诀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刻。他亲手打开殷无秽囚困他的牢笼,走向了另一个危险难测的渊狱。
  “既然你自己出来了,本官就直说了!奉上谕,原东厂督主容诀挑起政变,祸乱宫闱,东厂辖下所有涉事人等已全部处理完毕,现问首领之责,按大周律法,羁押审讯!来人,押下去!!”
  说罢,两名刑部侍卫从两小分队之首出列,快步跑向容诀,一左一右擒住他胳臂反扣在身后,将人牢牢制伏。
  “带走!”为首的刑官说。
  容诀十分顺从地被人羁押带走,一步一步走向他为自己亲手安排的结局。
  坦然迎接即将到来的刑讯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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