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身上作乱的手越发放肆,过分地欺负着青年。
沈二感受到手下一片柔软,灼热的,震动的,带着几分惩罚,又像是不满,他手上施了些气力,手下人被弄得急促的呼吸一声。
幽幽转醒。
陈时睡梦中感到有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他的胸膛,那东西越发过分,越来越重,越来越刁钻。
猝不及防,他猛地睁开眼,
他呆了几秒,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沈…沈…沈公子。”
到底是在沈卿池叫出口先咬住了舌尖,改口换了沈公子。他一面吃惊,又一面觉得后怕。
尤其是,身后还贴着着一个坚硬的胸膛,灼热的温度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烧起来。
不敢回头,那人却过分地凑近,呼吸打在他的耳廓,越发浓重。
陈时的呼吸更重了,睡意醒了几分,却还是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他袖口下的傀儡线更烫了。
傀儡门的傀儡线其实也分几种,偏生他给沈卿池种的是灵犀线。
古来心有灵犀一点通,继而傀儡线连接这傀儡主和傀儡之间的感官。
因着靠得太近,这几分敏锐地触觉就越发放大,继而眼前一片朦胧,只依稀听到耳廓边和眼前人的调笑声。
进退两难。
陈时最后吓得将袖袍底下的手腕藏住,抖着身子不敢看人。
但还是没用,被强硬地拉出藏着的手,被彻底撩开袖袍,漏出皓腕上殷红的傀儡线。
陈时本被亲得迷迷糊糊,直到衣袖被彻底掀开,他忽地一顿,敏锐地察觉危险到达了顶峰。
然而眼下这危险的阈值实在到达了顶峰,他忽地惊出一身冷汗。
满堂花醉三千客。
这三千客究竟是梦中人还是自己呢?
手上的傀儡线越发灼热,眼下却带了几分疼。像是骨髓深处残留的惊颤,临近顶峰的危险将他的关窍逼开。
“滚开!”
下一瞬,空中忽地响起一声惊天嗡鸣。
恒剑出鞘,冷光闪过两个相同样貌的青年。
陈时一跃而起,翻出几米外,目光冷下看向两个沈家公子。
“小时,为何拒绝我们?”
“你应该是我们的。”
“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永远……永远留在我们身边不好吗?”
异口同声的话语,两人一字一句地逼近,目光竟是空洞一片,像是抽空了的傀儡。
陈时心下却已了然。
终于知道为何那般怪异了。
两个沈卿池,两个能与他灵犀一通的沈卿池。
他稳住身形,面上依然冷峻,分明烛光融融,他的目光却犹如冰天雪地的寒霜。
“你们不是他!”
“不过一些衍生的残次品也敢贸然顶替他。”
话语刚刚落下,两个青年忽地冷下了脸,面上黑气横生,冷峻的脸庞上裂开几道缝隙,面上开始往外冒着瘴气。
陈时用力握住剑柄,感受到手腕上灼热的温度降下。
剑气横生,一剑斩妄念。
冷涔的血顺“沈卿池”的脸和身上流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陈时闭上眼,鸦色睫毛扑簌,最终静下心。
耳廓边忽地响起无数怨念声——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了我?”
“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你应该和我们一起留在这……”
“永远……永远……”
“我们拜堂了……”
“小时……”
“小时……”
“……”
陈时咬牙,薄唇微启,吐出一个“滚”字。
再睁眼,面前的厢房消散,杂乱的怨念声也褪去了。
但仍然没有回到竹林,但陈时却知道,这还是秘境内。
他向前走了几步,面前的场景继而转变,竟是又到了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
周边都是欢呼声,好似极大的喜悦萦绕在这座城池。
直到他抬眼,一匹汗血宝马上骑着两个人——
前方的少年英姿勃发,一身铁甲衬得少年面上无端几分肃气,身后的青年面若冠玉,眉目若画,眸光暗沉若江面,却流露出温柔的目光。
而那少年模样同他分毫不差,青年竟是沈卿池。
他清晰听到身边有人高声呼喊:“陈小将军和沈丞相回来啦!”
“我们的小陈将军又打胜战了!”
手中的素剑微微嗡鸣,却非肃杀之气,竟然是因着熟悉而嗡鸣。
陈时抬眼,目光一愣,面前宛若走马观花。
分明是应当一剑破境,他却意外地收了剑。
他想停下来看看。
仅此而已。
*
竹林间,此番建了一个竹屋。
这竹屋主人是个书生。
今夜下了些小雨,青年趴在台面上,青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但依稀间还能窥见青年如墨画般的眉眼。
今夜的雨声淅淅沥沥,一时之间没有停,冷风吹动,山间的温度有些凉了。
就在这时,林间忽地跑出一个红尾狐狸。
雨水淅淅沥沥浇在他身上,它冻得微微发抖,耳朵尖微微耸动,黑溜溜的眼睛在雨水中一转,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竹屋。
它用小爪子扫了扫脸上毛茸茸的毛发,一溜烟钻进了竹屋。
书生是被冷风吹醒的。
其实更大的原因是,他听到了屋内有个小东西呜呜呜哼叫。
那声音小小的,一点点,抓绕着他的心。
因着日夜翻书,他睡得并不算很好,今夜也是因着太累了,才一时不察趴在了桌面上睡着了。
他寻着声音走去,看到了一直通体枫叶红般的小狐狸。
小东西小小的一团,此时整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不知为何,沈卿池觉得这小东西特别的合眼缘。
他是个穷苦书生,除了这个破竹屋,碎银几两,用的笔墨这些都是挑着最便宜的买。更遑论衣服了。
眼下已经接近初秋,他身上却依然穿着一身单薄洗的发白的长衫。
朴素仍在,但早已习惯。
他是个孤星命,自幼父母双亡,留下了这个小竹屋以及不多的家产,还因着他要习学花费了不少。
关于别的,自然一切从简。
孤零零一人活了十几年,他最为心硬,没什么多余的怜悯心。
但眼下却觉得这小东西格外可怜。
眼下分明可以将小东西拎起来扒了皮去换银钱,但他却把一团小狐狸抱了起来。
小东西感受到热源拼命地往他怀里钻。
沈卿池麻木着脸看向竹林间灰蒙的天际,忽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这是他自父母亡故后,头一回笑。
沈卿池包住了小狐狸,往屋内走去。
像是生怕压坏小狐狸,他一动不动僵着身体,生怕一不留神将小狐狸压坏了。
小狐狸是从些许震动感中惊醒,他猛地抬起狐狸头,看见一张俊雅儒生的书生!
天爷哎!狐狸要坠入爱河啦!
狐狸一族向来喜好美色,自然对生的好看的东西都多几分好感,尤其是昨晚他被雨淋了,贸然进书生的竹屋,没成想没被赶出去,竟然还被这个好心的书生抱在怀中!
小狐狸点点狐狸头,一把拱进青年温热的手心,蹭了蹭狐狸头,心中美滋滋。
古有老狐狸怎么说来着!
如有恩人,应当以身相许!
那就便宜这穷书生娶了他啦!
狐狸越想就越喜滋滋,在书生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下了狐狸生决定。
这厢,书生却做梦了。
秋日的空气有些凉了,早间的山中更甚。青年感到梦中有些冷,下一瞬,身后竟是贴了一具温热的身子。
他回过头,眼眸正对上一个嬉笑的少年,少年眉眼弯弯似月牙,笑得如水中月般。白皙的皮肤透着健康的粉红,比染了胭脂的美人还要美。
而那美人还嬉笑着扑向他,声音糯糯地喊,“好哥哥,多谢你救了我,就让我以身相许吧~”
沈卿池面上一木,脑海中闪过许多看过的话本内容,什么狐狸勾引书生最后惨遭挖心亦或是狐狸报恩以身相许的故事……
一时之间,他面红耳赤失了言语,拒绝的话却卡在喉咙不知开口。
他心中忽地升起一个荒凉的念头,这狐狸最好是来挖心的,挖了他的心,看看还会不会跳。
他眨眨眼,少年像是不满,嘟囔地朝他抱怨,“你不会不愿意吧……”
沈卿池闭上眼,半响,像是作了什么决定,他呼出一口气,尽量让面上看起来温柔些,莫要那般冷硬吓坏了狐狸少年。
“你是狐狸吗?”
少年一顿,黝黑的眼睛一转,惊喜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沈卿池又笑,“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尾巴吗?”
陈时忽地捂住屁股,面上一片红晕,“你…你…你……”
沈卿池面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转瞬又强打起精神,笑着对狐狸少年道,“抱歉,是我唐突了。如果不方便……”
“看看看!”陈时见青年面上的失落忽地心口一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果断打断了书生的话!
不就是给恩人看狐狸尾巴吗?!
他给就是了!
陈时这般想着,对上沈卿池错愕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忽地扭捏着,宽大的衣袍下忽地出现一条枫叶红的尾巴。
沈卿池盯着他枫叶红的尾巴,痴迷地上前摸了一把。
“啊!”陈时没想到沈卿池竟会忽然摸他的尾巴,面上一下就红透了,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还有些委屈,“你怎么摸我的尾巴啊?”
这声音听在沈卿池耳里像是在撒娇,沈卿池面上却浮出释怀的笑意。他深吸一口气,又伸手摸了摸少年触感极好的脸,声音低低地道,“我准备好了。”
“啊?”狐狸陈时惊讶抬头,下一瞬,又听书生开口——
“我准备好了。”
“你可以来取我的心了。”
陈时心口随着这两句话揪在一块,他怔愣许久,好半天才道,“我……我没有要取你的心的意思……”
沈卿池却以为是他不好意思,面上却笑得更温柔了,“如果是你的话,取我的心我也不会怪你的。”
狐狸陈时闻言分明有些生气,可他对上沈卿池认真的眼睛时,忽地说不出话了。
书生是认真的。
他想将自己的心交给一个小狐狸。
许久,他又问,“为什么?”
沈卿池笑了笑,开口,“可能是因为你的尾巴温暖吧。”
所以,挖我的心也没关系的。
狐狸陈时忽地尾巴一扫,温暖的狐狸尾巴扫过书生的面。
等沈卿池再回神,狐狸已经走到了一处水池,“我是来报恩的。”
“我狐狸要对你以身相许。”
梦境如镜花水月,沈卿池定在原地动弹不了。
他眼睁睁看着狐狸远去,眼睛无声低落一滴眼泪,被扼住的喉咙间沙哑至极,直到冲破嗓音慌乱大喊,“不要离开!”
梦中的场景令他闷闷不乐,他猛地起身,感受到胸口一团软乎乎的东西。
竟然是那只狐狸。
梦中狐狸少年离开的惊惧得到了安抚。
他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宝物,脸颊蹭过小狐狸,一行泪在左眼滑下。
屋内雨声更大,只依稀听到书生呢喃地喊,“还好……还好你还在……”
狐狸陈时感受身上有些湿漉漉,沾着毛发极为不舒服,但它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向书生时,又止住了叫声。
书生在哭。
好似很难过。
自觉亏欠的狐狸陈时蹭了蹭沈卿池,无声安抚着书生焦虑的心。
好半响,它听到书生说,“我只有你了,小狐狸……”
这样陪伴的日子就这般定下来了,狐狸陈时好似忘记了什么东西,只是记得要待在书生旁边。
只有待在书生旁边,他才会感到安心。
几年后,书生已经考取了功名,是那年的状元郎。
狐狸陈时已经懂得控制人形,笨拙地学着照顾沈卿池的起居,但其实更多的时候还是沈卿池照顾他,因为他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
化成人形的狐狸陈时头一回感到失措。
尤其是等书生考取功名后。
他狐狸也不是笨蛋好吧!他也会读话本的!
要知道,话本里考取功名的书生都是负心汉,要么娶了公主,要么就是娶了别的千金小姐!
他一人在书生给他准备的庭院里想来想去,越想越气,气鼓鼓地想等书生回来算账!要让书生直到,负心汉是要被狐狸挖心吃掉的!
这厢,书生被朝中命官请去百花楼吃酒。
沈卿池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酒,沉声道,“大人可是要何要紧事?”
“如若没有什么要紧事,那我便早些回家去陪我家夫人了。”
那命官闻言一笑,异样地看了他一眼,“没成想,我们沈大人竟然还是个痴情人。”
“自古难有痴情人啊。”
分明是感叹,那大人却将目光定在了沈卿池身上。
沈卿池握住酒杯的动作一顿,抬眼冷冷地看向面前人,“大人这是何意?”
那人闻言呵呵一笑,继而道,“沈大人,我也就不同你绕来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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