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剑道修得天地正气,最需要天地灵气与阳气。”
“诡道与剑道两两相克。”
“你这小道侣倒是很有意思,竟然能平衡其中的修法。”
“想来也是毅力非凡,吃了不少苦头吧。”
这话是对着沈卿池说的。
沈卿池面上笑了下,但笑意却迟迟不达眼底,深深看来,还有几分愧疚。
那女声看了个分明,无声笑了后,宽慰似的开口,“你们俩都是不错的孩子。”
“百年坚守,日后定然修得一番成果。”
“来路甚远,莫怕远行道。”
两人听了面上有了几分笑意,朝着那女声开口,“多谢前辈夸赞。”
那女声继而又笑道,“竟是如此,那边过过这满堂花醉三千客罢!”
“切记!”
“去往本寻常,春风扫残雪!”
眼前一片昏暗,陈时顺着一片微弱的光源处走去。
但那光源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陈时彻底晕过去。
*
“迎新娘咯~”
“起轿!”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锣鼓声,陈时昏昏沉沉中醒来。耳廓便也同时传来依稀的讨论声。
“哎,这花魁倒是好运气,被沈家公子看上了……”
“那可不是……”
“如若不是这沈公子大方,恐怕这花魁就要沦为千人骑万人唾的角咯~”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这些话全须全儿地全进了陈时耳里,他稳住身形,往下打量了自己身上的打扮,竟然是穿着大喜红袍。
且还是女子的喜服。
片刻无言,陈时也已经了然自己是进了那个前辈说的满堂花醉三千客。
花醉三千客,倒是有意思。
心中将这句话细细思索一番,摸了摸身上,竟然是一个什么利器都没有。更遑论说动用灵力了。
看来,这秘境也是有限制。
甫一撩开宽大的袖口,白玉般的皓腕上一条殷红的傀儡线格外明晰。
他将手指摁在傀儡线上,嘴角无声勾了一下。
还好,勉强能感应到沈卿池。
故而放下思绪,转念去想那新郎官——沈家公子?
难不成是沈卿池
但花桥上有些颠簸,陈时这具身子有几分娇弱,没多久,便一身难受,几乎哪哪都有些疼。
索性先什么都不想,他闭眼倒伏在轿子后,想要闭目养神一番。
这时,花桥前一个身姿俊逸的公子正骑着马往前走去。
红枣血汗宝马被他服服帖帖地骑在身下,青年面上冷峻,一身喜服衬得青年越发面若冠玉,四溢的冷色惊得街边的妇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哎,倒是便宜那花魁了。”
“沈家两个公子都这般俊逸。”
“可不是,这年头,没成想竟也还有共妻。”
“去去去,这不是那算命的说,就是沈家的命吗?”
“我瞧着,那花魁娶回去就是摆着好看罢了。”
“指不定啊,没过几日那沈家公子又要纳妾了。”
零碎的嘲弄声隔着喧嚣的人群传进花轿。
陈时听到两个沈公子时不由得一惊,睡意都去了大半。莫名地,他心中有了几分不大好的预感。
什么叫做两个沈家公子?
还有共妻又是什么?
大红盖头遮挡了他大半视线,眼下他也不能大着胆去撩开花轿帘子,只好心神不定,按捺着心中的燥郁等待着。
花轿被抬了许久,昏昏沉沉的,睡意又涌了上来。
直到陈时睡了几息后,忽地感到前方的帘子被撩开,紧接着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
“来。”
是沈卿池的声音。
陈时垂眸,眼睛落在沈卿池骨节匀称的手上,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他心中微微放下心来,傀儡线隐在衣袍底下,有些发烫。
才下花轿,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陈时忽地惊呼一声。
下一瞬被沈卿池腾空打横抱起,感到略微瘦弱的肩膀被人紧紧握住。
是一个很稳重很可靠的拥抱。
他意识昏昏沉沉,压根不懂这些个繁缛末节,晕晕沉沉地被摁在大堂时,便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身后似乎还跟着个奴仆,那奴仆像是生怕他不愿意般,死死压着他的脊背弯腰。
那奴仆力道有些许大,压得陈时肩膀生疼。
他身后被弄得有些疼,但到底不知道这个秘境是个什么光景,只好忍气吞声地被压着拜完了堂。
“哎,怎么就一位沈公子?”
“还有一位沈公子呢?”
“哎,说不定在内院候着呢……”那人声音一顿,继而又道,“这又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事,遮遮掩掩地也算正常。”
“候伯父是在找我吗?”
这时,大堂内传来另外一道清润的声音。这声音与方才那位沈卿池的声音音色十分相近,如若不是稍微有些偏差,陈时倒是听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他手中还拽着红袍,指尖不安地扫过手中的布料,手心内不由得沁出些许汗液。心中真的有几分紧张。
因为他的傀儡线越发得灼热。从另外一位沈家公子靠近的那一刻,手腕上的灼热几乎要将他的皮肤灼穿。
那说明,另外一个沈公子也是沈卿池。
为何这个秘境如此奇怪,会分化出两个沈卿池啊?!
他咬着后槽牙,听那位被称呼为候伯父的男子被“礼貌”地请了出去,大堂内一时之间恢复了寂静。
陈时垂着头,视线内,面前那人踩着一双黑色靴子朝自己走来。
手上的傀儡线越发滚烫,几乎让他软得手要握不住手上的红袍。
那人好似看到了拽紧手中红袍的陈时,不由得笑了声。
接着,陈时听到他说,“竟然各位对我不在场多有意见,那便留下来,一同见证我同家兄与我沈家明媒正娶的夫人拜堂吧。”
“明媒正娶”这几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下一瞬,陈时感到他的手被人牵了起来。
那人懒散地笑了一声,说的话却是格外的荒唐——
“不如哥哥同我一起,和我们的夫人共拜堂吧。”
“也算是——”
“苍天见证了。”
陈时呼吸一滞,被这荒唐的言论惊得猛地抬了下头。
然后他听到左边的沈二公子道,“看,我们的夫人都欣然答应了。”
陈时:……
大堂内,鸦雀无声,陈时左边那位英俊倜傥的公子哥同右边那位冷峻绝美的大公子形成鲜明对比,两人夹着陈时,一个调侃地笑着,一个冷着脸。
陈时求救般隔着盖头往右边的沈大公子看了一眼,希望那人保留几分沈卿池的稳重,不答应这般荒唐的要求。
沈卿池察觉到自家娶来的共妻唯唯诺诺的朝他的方向看了他一眼,哪怕隔着红色盖头,那视线却也不容忽视。
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稍微瘦弱的人身上,目光一寸寸划过陈时漏出的白皙脖子,还有那双他微微一握就能抓住的细瘦手腕。
喉头不自觉地滑动,他哑着声音开口,“那边再拜一次堂吧。”
陈时不可置信地一顿,目光垂下,到底是没想到,男人竟然答应了!
直到再次昏昏沉沉地被两人夹在中间拜了堂,陈时感到有些羞愤欲死,莹白的面庞在大红盖头下粉了大半。
薄面莹白,宛若胭脂氤氲。
他捏着手中的红袍,回神时,手心已经湿了一片,出了不少汗。
也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吓的。
但陈时还是按捺住,在心中安慰自己,都是沈卿池,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可能这秘境中有所迷惑,所以才让他们变得不一样。
但越想,心就跳地越快。
因为下一刻,沈大公子已经蹲在了他面前,示意他爬上去。
这是要入内院,等他们掀盖头了。
他被一天两次荒诞的拜堂吓得半响没说出话,但到底还是乖乖的爬了上去,任由沈大公子将他背回厢房。
也不知是否是这秘境太过真实了,陈时被沈大公子背到厢房时,肚子响起了一声“咕噜”声。
这一声实在太过响亮,沈大公子弯下腰的动作一顿,陈时抓着他的衣袍用了些力,俩人都是一愣。
沈卿池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陈时坐在床榻上,白皙的手背在大红被褥上格外细瘦,此时拽着床褥恨不得晕过去算了。
这什么破秘境!
见人不吭声,沈大公子倒是好心地停了笑意,继而温和地开口,“饿了的话,小时不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厢房内格外地安静,眼下没了奴仆,陈时也没那么拘束,小心翼翼地点头,支支吾吾半天,“谢谢沈大公子。”
这一声既礼貌又克制,还带着几分小动物般的怯怯感。
这令男人愉悦了不少。
在陈时没注意的地方,他并不知道,房间内那位开口温婉的男人此时正如盯着自己的猎物般的目光盯着他。
男人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陈时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带着极为浓郁的侵略感。
连男人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往日冷若寒霜的眼眸都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
但前厅还有许多宾客要招待,他的目光在陈时的身上停留几息最终又克制地收了目光,转而离开了厢房。
陈时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后,站起来掀了盖头。
厢房内的摆设十分古朴,陈时平时不大爱关注这些,倒是看了下桌面。
好在这秘境没那么离谱,一点吃食也不备,眼下也不管什么别的,狼吞虎咽地撵起一块糕点咽下。
兴许是沈家条件确实不错,这些糕点吃起来也不见得很腻。反而别有一番风味,酸酸甜甜,开胃又带着淡淡的香味。
等他吃饱喝足,躺在床榻上,困意又开始有些上来了。
这具身体好似真的特别差,吃饱了便有些犯困,陈时有些后悔方才贪嘴吃了不少糕点。眼下肚子撑得慌,还困得眼睛半撩半合,盯着门口的大红喜字,面前一片模糊。
等沈二公子进了厢房,发现方才还怯怯地拽紧红袍的人眼下倒是睡得香甜埋进了床榻。
大红床褥衬得人付若美玉,昏黄灯影下,青年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长长的睫毛投出一小截阴影。
他心中想,这新进门的小娇娘倒是真不懂规矩。
但又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生怕吵醒睡得香甜的人。
恶作剧般,他蹲在人面前,也不曾上榻,就着这个高度贪恋地扫过眼前人的睡颜。
他与他的孪生哥哥曾在出生时就被算命先生断定命中必有一劫,日后只能娶一个手腕上有一条殷红线般的胎记的人挡灾,便可破劫。
否则他们俩兄弟性命堪忧,恐疾病缠身。
这样的话他们俩打小听了不少,听多了,也就习惯了。但没成想,18周岁生辰那年,他当真与他哥共患病了。
是心疾。
兴许是他身子骨稍微差一点,或者说是他的哥哥太要强了些,为了撑起沈家,不得不强忍着心疾的疼痛,硬生生撑起了前些年落魄的沈家门楣。
两人心疾偏重,平日里倒不太有情绪波动,直到今日看到了这位“夫人”。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兴许这就是命。
因为心疾缓之,分明他和哥哥的胸腔鼓动的厉害,却只余苦涩的惊喜,再无难言晦涩的苦痛。
一旦干涸的心初逢甘霖,就再也难以放开手。
这般想着,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到了床榻上睡得安稳的陈时脸上方。
呼吸咫尺,他却忽地有些不忍心惊扰睡梦中的人的美梦。
睡得正香的陈时粉白面上染了胭脂般氤氲着霞色,墨发散了一床,他不知道沈二公子已经进了厢房,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继而拧拧眉,转过身来,恰好与沈二公子对上。
沈二公子呼吸停了几息,眼睛一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人,直到身后再次响起房门打开的声响。
他回过头,轻轻开口,“哥。”
“嗯。”沈大公子轻轻应声,两人的目光交错间又落在了床榻上睡得安稳的人。
厢房内暗香涌动,屋内唯一一个桌面糕点有些许凌乱,还残留着零星的糕点渣。沈大公子无声笑了一下,攸地走近。
屋内昏黄的烛灯映衬着青年的容颜,两人都未说话。
直到沈大公子的手轻轻放在了陈时的脸侧,陈时忽地贴上,近乎熟悉地蹭了蹭,埋在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上,压着,用两只手微微拉着衣袖。
沈二公子忽地觉得心口狂跳,不甘落后地又将手伸进了被褥里。
感受到手心下的温度,青年铿锵有力的心脏在他手心下跳动。
“砰、砰、砰……”
屋内只余心跳声,不知是谁先动作。
直到沈大公子在背后抱住了陈时,青年就懒懒地靠在他的怀抱中,被人捏住了手腕,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廓,愈发浓重的呼吸声。
危险在慢慢靠近。
但室内的冷香独一份的熟悉。
陈时觉得有些想念。
今早受了罪,身上有些疼,他忍了大半天,如今那些疼都随着这熟悉的冷香浸透浑身的骨血,睡梦中,也疼得他难以忍耐。
呢喃中也带了几分委屈的泣音,像在撒娇,“疼……沈郎……”
这声沈郎让屋内的两位呼吸一停,不知道这声沈郎叫的是谁,但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他们都可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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