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女到了适婚年龄,如今也有许多郎君观望。”
“但我那小女却偏偏对沈大人你,格外喜欢。”
“沈大人应该知道,仕途啊,只靠自己的不行的。”
“如果沈大人改日有空,不若到寒宿一聚?”
沈卿池闻言抬眼,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这笑声极为大声,甚至还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令那位命官当场冷下了脸。
“你!沈卿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闻言,沈卿池停了笑声,目光冷冷地盯向那位命官。
霎时间,那位命官宛若被扼住咽喉,宛若毒蛇缠身般打了寒战。等再回神,那位沈大人已经走远,只听到那人坚定而冷寒的声音:“假的。”
什么是假的?
那命官顿在原地,忽地感到眼前一黑,竟然是随着风吹一点点被吹散。
酒楼如过眼云烟,沈卿池除了酒楼,迎面对上了狐狸陈时。
狐狸陈时见他从酒楼出来,满脸不开心地迎上去,“你怎地从这种烟花柳地出来?!”
沈卿池却没有回答,而是将少年抱住,朝着外面走去。
风越来越大,整个街道都随着青年的步伐震动。
沈卿池忽地说,“一切都结束了。”
“全部都是假的。”
“只有小时你,是真的。”
第66章 原是故人来
陈时跟在少年将军的自己和沈卿池身后,走了许久。
他是魂体的状态,秘境中的人看不见他。故而他也不遮掩,光明正大地跟着他们。
秘境里的景象总是荒凉的,荒凉到处处战乱,日日肃杀。
那位小将军好似真的很忙,陈时跟在那位小将军身后。
“将军,今夜就是决战了?”
“我们真的……可以回家吗?”
将军陈时正在擦剑,他手中的剑十分朴素,只着冷月华,锋芒不减,泠泠寒气,肃杀意味十足。
听到他麾下将士的话,将军陈时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陈时敏锐地察觉到了。
什么时候才会让一个将军连握剑时都会犹豫的?
只有毫无把握的局面,兴许才会让一位征战百场战争的少年将军泄露一丝迟疑。
但将军陈时他实在天赋太高了,毫无败站,浴血战争,陈时没有从这位少年将军的面上看出半分迟疑和怀疑。
他是骄傲的,又是坚定的。
他的身后有一个国家,他在守护他的城池。
这是一位将军不容踩踏的尊严。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容颜,陈时却总有种新奇感。好似那人真的是他,好似一切都是真的。
将军陈时回过头,霎时间的冷白月光打在他轮廓分明冷硬的脸上,晦涩难明的光线顷刻明媚,少年展颜,“会的。”
“何处不归西岳?”
两人站在冷风中,只能听到簌簌的风声。
那将领抬起头,眼眸中隐隐有了泪光,他说,“小陈将军……”
将军陈时面上终于笑了三月春色,他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何处不归西岳?我们会回家的。”
战争很快就来临了。
来时还是春颜色,再看已是霜满天。
不知道为何,总有那么多的战争,每一日,陈时跟在将军陈时身后,看了一地因战争故去的人们,又看到少年陈时身上每日新添的伤。
一个人的肩膀承载了一个国的希望,故而沉重。
陈时感到他的眼前开始模糊了,他的魂体不知被秘境带去了哪里,总之再睁眼,已经不是在边疆的战场。
他在一处冷室。
冷室内四处都是冰冷的石壁,密不透风,幽幽燃烧着璧上的点点烛灯。
昏暗如暗室,那面镜子却忽地折出一道光。
陈时定定看去,此时,镜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回来了?”
那声音雌雄莫辨,带着些许惊喜,听起来倒像是个孩童的声音般,细细听,总感到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陈时抿唇,感到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他的识海在动摇,围绕在识海中心的灵力顷刻间波涛汹涌,搅得他脑海阵阵的疼。
他不认得这面镜子。
但他感到熟悉。
他忽然生出了几丝荒谬的想法——
百年前,他被周辛昂逼直断崖,那个白玉般的少年忽然开口,“师兄,你觉得你当真是尘不许吗?”
他听不明白,“什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少年便一步一步紧逼迫,那夜的月光妖冶冷白,落在少年身上,好似少年如同一个妖一般,但更荒谬的是,他身上使不出气力,连力气也没了。
直到被彻底推下断崖,他的耳廓擦过凛风,被断崖的风带下的碎石生生打在他的身上,他听到了少年的最后一句话——“不要回来了。不然你会死的……”
所以,百年前,为何周辛昂会说,他当真是尘不许呢?
但他识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辽阔的识海中只呜呜地吹出萧瑟的识海风暴,他确确实实失去了一段记忆。
他咬着下唇,面色苍白,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似的,“你知道我?”
话音落下,暗室内忽地就安静了下来。
就当陈时以为那镜中的声音或许只是秘境拿来迷惑他的一道声音时,那镜子中忽地闪出一道灵光打在他身上。
霎时间识海被那道熟悉的灵光闯入,毫无抵抗,却也没有被识海翻江倒海地打出。
当识海被侵入十分难受,陈时冷白的面上多了几分苍白的意味,唇色失血般发青,冷汗湿濡他的鬓角,背后也是一片冷冷的汗。
直到那道灵光褪去,陈时再也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方才那地上已经浸满了他的汗液,他垂下眼眸,目光呆滞地落在地上一滴滴掉落的汗液,感觉那汗液宛若一滴滴血。
暗室中落下的应当是血,而不是汗。
他忽地张皇失措,撑在地板上的手背青筋凸起,颤着手艰难地抬起头,汗液倒流进他的眼角,分明是魂体,他却感到酸涩的疼。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魂体能感知到疼痛,还是他的魂体本能做出了疼的反应。
“我到底是谁?”
这一声近乎听不到,暗室中,那道声音忽地又响起,“你是陈时。”
陈时抬起头,忽地漏出一个苍白的笑,“我是陈时?”
感到荒谬般,他的右眼滑落了一滴泪,他又问,“那个梦?”
这一次,镜中的声音没有停顿,回答道,“是沈卿池用心头血设阵法托的。”
陈时茫然地看着前方的镜子,他感到胸腔内的心脏一阵一阵的疼,眼泪无法控制般一滴滴落下,最后他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呜咽的哭。
暗室中,只剩下他呜咽的哭声。
“所以……所以……呜……我是陈时?”
“啊哈……哈哈哈……”
“这是我这一百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那镜中的声音好似不忍,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别这样……”
“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哭了?”
“那些混蛋欺负你,我们替你欺负回去!”
分明的孩童的声音,却也急得不行,但没有实体,什么都做不了。
陈时就这样放任自己的哭声慢慢地放大,眼泪克制不住的流下,他抬起头,眼前朦胧看不清实物,“所以……我真的是陈时。”
“我同沈卿池百年前就认识。”
分明不忍,但镜中的声音还是答,“是。”
“你们曾是夫夫。”
“先皇替你们定下的婚,举国上下都承认的良缘。”
陈时终于止住了哭声,他擦过脸上的泪,声音低落,“所以,我忘记了?”
“所以我明明是个将军,我们本来就要共白头的……”
“所以,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可以找回来的。”镜中声音都弱了下来,低低地,生怕再刺激到陈时,“传闻中海外仙山钟山,在赤水与北方大泽交界,有一处桃源,名为虞渊,此地三百里桃林,千百年来桃源灼灼。其中藏有一宝物,唤为渊石。如若找到渊石,则可找回所丢之物。就算是被封印的记忆,也可破除。”
“你身上被一个修为十分高的大能下了禁忌,感觉有些像半神的气息。”
“只有去那里,才可以破除这个禁忌。”
陈时慢慢冷静下来,但手却还忍不住颤抖。
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是他,沈卿池找的人一直也是他。
他哽咽片刻,稳住声线,问道,“他一个凡人,都没有仙缘,怎么修仙?”
这个“他”说的是沈卿池。
但镜中的声音回答不了他。
没得到回应,陈时又开口问,“是不是很辛苦?”
镜中声音停了半响,再次开口,“是。”
“很辛苦。”
“很不容易。”
“都怪你们不带我。”
“带上我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
两道声音交叉在暗室,皆是十分低落。
镜中声音又不能凝出实体,气的一直嘟囔,“都怪你们!把我带走就好了!”
“什么都不问我,你们不问我又不能说!”
“好了!都忘记了!干脆就别找到我好了!”
陈时静了几分,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愧疚,只好起身用手抚摸了一下镜边。
那镜中的声音一下就停了,好半天,才哼哼唧唧再开口,“竟然你道歉了,那我就原谅你了吧。”
陈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音,这镜子怎么还是个这么傻的。
他没有方才那般难过,眼下面上有了几分笑意,又有了调侃镜子的心情,“谢谢你原谅我,你真大度。”
“那可不——”
“但你要给我一滴血。”
“我才能彻底的原谅你。”
陈时静了几分,回道,“给不了。”
“为什么?”
“我现在没血啊……”
“……”那镜中声顿了好半响,想起什么似的,干巴巴地回,“哦……忘记了,还在秘境……”
“我先送你回沈卿池身边吧。”
陈时点点头,目光落在镜子上,眼中多了几分温柔。
“好。”
“不要忘记找我!”
“不会的,我会和沈卿池一起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暗室内便只剩下那面铜镜,一室暗淡,昏黄的烛光忽闪。
许久后,室内那道声音又忽地响起,“这次……我就相信你们一次……”
*
陈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沈卿池抱在怀里。
见他醒来,沈卿池习惯地垂下头,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醒了?”
“还以为……你要多做会梦……”
“是不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怎么……”
这句话还未说完,下一瞬被彻底堵住。
柔软的唇瓣贴上来,沈卿池一顿,眸光中倒映出陈时含泪的目光。
他心中一疼,但他却没离开陈时的唇,反而如人意般加深了这个吻。
陈时哭了。
沈卿池无措般用力搂住陈时,好似将他融进骨血,试图用这个严丝合缝的拥抱安抚陈时不安的心。
陈时被沈卿池吻住了落下的眼泪,咸湿的泪水濡湿了沈卿池的唇。
他看清了沈卿池眼中的心疼。
终是无法隐忍,他像个孩子般埋进了沈卿池的颈窝,忍不住嚎啕大哭。
“沈……沈……卿池……”
“我在。”
两人互相拥着,两人的温度互相沾染,陈时分明不记得,却有种失而复的感觉。
还好,沈卿池在。
第67章 先皇盛明归
陈时与沈卿池一同走出秘境,霎时间天边隐约雷鸣,天际一片灰白,好似游龙现世,天变异样。
“秘境快结束了。”沈卿池遥遥看了天际一眼,沉声道。
陈时顺着他的视线一同看去,眼眸中闪过隐约雷鸣的天空。他点点头,扭头看向身边的沈卿池,“我们现在是要去寻那往生镜吗?”
他还记得,那往生镜送他离开时唠唠叨叨地让他记得去找它。
莫名聒噪,但陈时还是记得。
沈卿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见到那镜子了?”
陈时回他,“是他送我到你身边的。”
“所以……你想起来了?”沈卿池定定地看向他,眼眸中闪过晦涩。
陈时摇头,面上有些歉意,“对不起,我忘记了。我只是猜测了一些事情。”
沈卿池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是将陈时拉入怀中,安抚地吻了吻他的发顶,“找到便好。”
忘记了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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