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三月红缨出了艳红颜色,染了水渍,依旧夺目,那张红缨般的唇启合,一字一句地道,“那日云水境出口你是认出了剑吗?”
沈卿池把玩剑穗的手一顿,好似想了些什么,半响后才摇头,“不是。”
陈时呼吸一滞,春日的风还带着柔和的意味,陈时却像被春风吹得有几分醉了,白玉般的面染了胭脂色,一点点,衬托着青年动容的面容。
像是猜到那人要说的话,刻意般,他稍稍挪开眼。
那边盛明归牵着周辞的手,将人拉入怀中,悄悄盖住了周辞的眼,但自己却含笑地看了陈时两人。
沈卿池却也没在意陈时故意挪开的目光,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廓上,惹的陈时一僵,但总归是没动弹,任由白玉耳尖被那人捏在指尖。
灼热的,不明的,冷白指尖碰到白玉耳廓,一点点将白玉染透了胭脂色才作罢,“兴许是一眼难忘。”
“先看到人。再认出了剑。”
故而还未反应便拉住了陈时,分明也忘了,却情不自禁地靠近。
他想,还好,他抱住了陈时。
不然,他们下次见面也就不知道在何时了。
陈时握住作乱的手,红了耳尖,好半天,才呐呐回,“哦。”
倒也不再逗他,沈卿池开口,转移话题道,“那便去魔域找骨生和皓文吧。”
*
魔域中血池环绕,瘴气险峻。
霍梅初很快带着皓文出了魔域。好在魔域附近还有片没有被污染的林子,两人先抱着俩小孩停在了林子里调息。
他扶起皓文,这时正好看清皓文怀中的小孩。刹那,他不由得一顿,目光定定落在骨生的面上,错愕地看着皓文,“这孩子……”
皓文没注意到霍梅初错愕的表情,只当他对骨生感兴趣,于是说,“他叫骨生。是怀卿道友的弟弟。我们等会去雾山城找怀卿道友和我师叔。”
霍梅初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失态,但还是忍不住看着那孩子的面,心中暗自吃惊。
若是没看错,为何这样小的小孩身上会有神的气息?
下界除了东洲一族的圣子和圣女就不好有别的修士身上会有神的气息了,更何况,是比现在的圣子圣女还要明显的神的气息。
思及此,他又想到百年前在天微宗一面之缘的余寻音。
细细想来,一时之间又觉得两人好似有几分相似。但却怀揣这个心思没开口。
这事恐怕只有见了陈时之后再问问了。
皓文一看就是一问三不知的,多问也无疑是得不到什么答案。
此时皓文正抱着骨生心疼地将人往怀中带了带,又喂了颗丹药才见骨生面上回了些血色,这才放心了些。丝毫不知自己被明面上笑得一脸和蔼的霍梅初嫌弃了。
许是对银铃十分敏感,风中遥遥响起了银铃声。
半蹲着看人的霍梅初连忙起身回眸,对上熹微晨光中的青年眼眸。
一眼难忘,霍梅初感到心跳一停,连带着银铃声万倍传入耳中。
不过几年岁月,一时之间,竟也有几分天涯之久,与故交想别数年的念头。
陈时也看了霍梅初,像是初相识,那位放荡不羁的少年郎靠近。
“我叫霍梅初,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陈时。”
两两相望,风带着银铃响动,却不再是冷寒的凛风。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不知是谁先笑,风中有了笑声,两人靠近,分明没有言语,却胜在风中少年相见。
霍梅初眨眨眼,感到微风吹得眼睛都要看不清,好半响,他才找回声音,“陈时。”
这个名字分明本就是他,如今被人叫来却出了神。
只有皓文错愕抬头,惊道,“陈时道友?!”
陈时目光落在他身上,蓦地一笑。
皓文这才觉出什么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结结巴巴地开口,“不…不是?!他不是……”
说到这,他狠狠咬牙,忽然觉出怀卿二字的意味。
原来是这个意思!!!
见皓文惊讶地话都说不利落,此时面上憋红,目光来回在几人身上流转。
他不敢去质问他师兄,也不敢亲自问陈时,目光落在霍梅初身上,得到了一个嫌弃的目光。又不甘心把目光投在了周辞身上,周辞撇撇嘴,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哥哥是陈时。”
“我还以为他们叫怀卿是那个什么字呢。”
“……”
话虽如此确实没问题,皓文终于想起骨生每次欲言又止的表情后,忽然安静了下来。
难以接受般,他挫败地跨下肩膀,那日他信誓旦旦劝陈时,“但我师叔真的有道侣了…你不必以身相许的。”的话语还历历在目。
难怪……那天他无缘无故被罚了……连床都没得睡……
宛若雷劈,深受打击的皓文抱着骨生一脸欲哭无泪对着陈时呐呐道,“原……原来真的是以身相许啊……”
“噗嗤。”陈时没忍住笑出声,冷俊不禁地看了眼沈卿池,“日后少吓唬孩子,看孩子都吓傻了。”
“……”皓文委委屈屈抱着骨生,喊什么都不是,希望骨生能醒来。毕竟只有骨生会夸自己聪明了。
这会陈时也注意到了沉睡的骨生,上前查看骨生的情况。
皓文这时身上又疼又累,好似挨得那顿打终于生出了疼,鼻子一酸,和他师叔和陈时告状,“那鬼主和那倚花楼的顾长老太过分了,瞧我身边没有你们就想下死手。”
“如果不是梅初师叔,恐怕我今日就见不到师叔和陈时道友了……”
沈卿池闻言呼吸一顿,目光定定落在皓文身上,目光闪过意味不明的暗芒,“放心,师叔会替你找回公道的。”
“定然让他们都吃个暗亏。”
得了沈卿池的应允,皓文重重点头,高兴得连眼角的眼泪都顾不上了。
这时,倚花楼的顾远客忽地打了个寒战,丝毫不知会遭遇什么报应,还在同那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少宗主周旋,“你受的气我已经替你出了。骷髅花……你……”
那少宗主也不顾脸上还有伤,阴沉着脸道,“我会去和我爹爹说的。那骷髅花少不了你的。”
如同在施舍一条走狗般,面对着倚花楼最厉害的长老,这少宗主也不从收敛。丝毫没有察觉到顾远客看他的目光已经掺了死意。
“还有就是你那个丹药怎地这般慢,别耽误了我办事。”
顾远客这才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他摩挲着瓶身,将那瓷瓶递给了那个目中无人的少宗主。
少宗主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连忙收下,连谢都不提,便推门离开。
殊不知,他身后方才还带着笑意的顾远客已经沉下了脸,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好半天,他才开口,“竟然这般想要风流,那便让你做个风流鬼吧。”
“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是吧……”
只是他的声音轻地像风,稍稍一吹就散了去。
乍一看,他在这倚花楼顶峰的阁楼,却也如同一个牢笼,阴郁禁锢着顾远客。
顾远客面上的残忍一闪而过,分明如玉君子般的面庞上,笑起来春风满怀,却别有一番残忍的意味。
外边的天际隐隐暗下,顾远客的目光看向远方,好半响,也不曾言语。
第71章 天罚道惩
南坞客栈。
陈时立在窗边,霍梅初坐在厢房内的桌边,撑着下巴看陈时。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陈时先开口了,“怎么是你带着个孩子来的?”
其实这话本意是想问,为什么没有和寒灯一同来。
哪怕隔了几年,陈时依然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个修为高深的鲛人深寒占有欲极强的双眼。宛若将梅初要吞吃了一般。
梅初抿唇,目光落在怀中的小寒灯身上。
陈时错愕地看他,面上有些惊讶,“他就是寒灯?”
“嗯。”梅初点头,面上依然一副如玉公子般的样貌,眼下瞧着却多了几分不一样,垂头看怀中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是他。”
“这是怎么回事?”关于鲛人一族的记载,外人知之甚少。陈时惊讶之余,倒生出几分稀奇。
霍梅初面上多了几分苦涩与嘲讽,“是天罚。”
陈时被这个语句惊得一震,半响没说出话,连带着看梅初怀中的寒灯也多了几分探索。他忽地想到了云水境中的镜花水月。
当时云水境中他和梅初被推着到海域边缘所见那一幕——鲛人被控与海域之上,数道惊雷落下,全打在海域中的鲛人身上。
思及此,陈时看向梅初怀中的寒灯也多了几分难言的情绪,他看了眼梅初,揣测道,“那为何还要带着他?”
并非陈时这般说,霍梅初心知他的关照。无论是哪个仙门正派,换谁的好友来劝,都是同样的话。身上背负天罚之人,受天道限制颇多。更何况,作为与背负天罚之人的道侣也难避免,修为固然是会受其中影响,指不定日后难以飞升,连修为都寸步难行。
梅初垂眸看向怀中时不时发出嘤咛的小寒灯,好半响,才回答,“其实……一开始我也想过将他抛弃在南海云荒,让他们鲛人一族自相残杀。”
“但他……”说到这,梅初忍不住抬眼看向陈时,此时他眼中多了几分泪意,这是陈时未曾见到过的梅初。
百年前那位自称奕星阁的少年仙君没了踪迹,再相见,霍梅初好似只是霍梅初。
陈时多了几分不忍,看了眼梅初怀中的小寒灯,心中有多了几分动容。
倒是梅初无声垂头,好半响才道,“是他救了我……没有他,我霍梅初这辈子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当作一枚棋子抛弃了。”
“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霍梅初只是霍梅初。”
青年的声音淡淡的,南坞多雨,雨声中青年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陈时不知何时走近,忽地弹了下梅初的额头,指尖弹到额头发出清脆声响,霍梅初被陈时的动作弄得一愣,白皙的额头上多了几分红痕都没反应,呆呆傻傻地看向陈时。
下一瞬听陈时开口。“本就是霍梅初。”
“想什么呢?”陈时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平淡地开口,“这才是霍梅初不是吗?”
“我认识的霍梅初不会随便抛弃任何一个朋友,也不会置一个普通人的死活不管。”
“修仙界中人人都机关算尽,到头来,却也未必事事如愿。”
“哪怕再名门正派中看起来离经叛道,但对你的道心而言……”陈时莞尔一笑,春风动容,冰雪消融,“那本就是一条必经之道。”
“世界并非非黑即白,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缘由。”
霍梅初一愣,想明白似的,指尖落在寒灯的脸颊上,开口,“我也这般想的。不再是奕星阁的弟子,我霍梅初就只是霍梅初。”
“不为谁而活,为我自己而活。”
“我的爱人走错了路,那我陪他赎罪重来便是。”
陈时闻言一笑,拍了拍梅初的肩膀,“这才对嘛,我认识的霍梅初可不是一个垂头散气,被这点小事就击败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陈时只是望着梅初生动些许的面开口,“无非只是天罚,大不了就再多耗费些时日去还恩怨。”
梅初闻言一笑,抬眼看着陈时道,“是。”
关于霍梅初所言的话,陈时其实有了几分猜测,名门正派中最忌讳与天罚牵扯,更何况是奕星阁的弟子。
奕星阁中的弟子算的天道,神机妙算,抢夺一线生机。
如若牵扯到天罚,这条道多半就是废了。联想到梅初本身在奕星阁的身份,多半也是亲传弟子。如今遭遇这般的事,惩戒必然是有的,如若被讨伐亦或是没有师长庇护,被逐出师门也是难免。
像是知道陈时的想法,霍梅初道,“我已经不是奕星阁的弟子了。”
陈时了然,宽慰道:“其实奕星阁不适合你。你我在云水境时,秘境中所遇之事就足够蹊跷。奕星阁恐怕和天罚也脱不了干系。”
梅初闻言敛下目光,睫毛因着动作微微颤动,竟是被说中了。“我回去调查了这件事。”
“门中长老察觉到此事本想灭口。逃离路上,寒灯为了保护我才变成这样的。”
陈时闻言动作一顿,看着梅初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惊颤,“你……你这话没有同别人说过吧?”
仙门中人不见得全都是干净的,但这话传出去恐怕还没得到证实就要被暗地里的人处理了。且近些年来,仙门中鲜少有因着这些事情出面的修士,大多都是闭关修炼。
人人都怕牵扯因果,故而大能也都不入世。
梅初倒是没什么在意的,他自小在仙门中长大,但也并不蠢笨,“没有。这件事我只和沈仙君说了。”
陈时闻言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梅初后来还会和沈卿池有联系。
梅初见他这样,面上多了几分得意,“啧,谁让他是我好友的夫君呢。”
蹭地一下,陈时的耳根都红了个透,连带着眼神都飘忽了许多。哪怕他与沈卿池的关系不算什么秘密,但也鲜少被人这样光明正大地提及。
梅初啧啧称奇,调侃的话还没来得及继续说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不过,你家那位倒是……”
陈时见他这样,挑眉看他,“倒是什么?怎么说话说一半的?”
梅初的指尖轻轻点在桌面上,琢磨几下,最终还是开口,“你知不知道,沈仙君几年前曾用心头血算你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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